《还珠楼主_龙山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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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龙山四友-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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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亮回顾虎女立在身后,朝阳光中,越觉她含风玉立,英姿艳发,玉肤雪映,仪态万方,真有驾鹤天人之想。转身笑道:“这也难怪。他们以前终年受那恶霸虐待,见个恶奴便吓得乱抖,哪里还敢开口?侠女这里既无管束,又无禁忌,自然心有什么说什么。
  人情思乡,各有亲友,难得故乡人来,均想探询消息,自然急于抢先了。”虎女笑道:
  “娄三爷哪里知道。我先以为都是一样人,有什分别。后来才知他们虽是诚实天真,没有统率指教的人,非但各顾各,不知互相帮助,连那本身的智能也不能发挥,或是糟掉。
  近日我读恩师所留的书,悟出许多道理,如不教导他们,虽然将他救出火坑,也是散漫无力,各自任性而为,将来仍不免于倚强凌弱,自私自利,你抢我夺,生出许多弊害。
  惟其以前受人压榨大甚,一旦脱去枷锁,无人教导,决不知轻重高低,甚而发动人的恶性,生出种种危害,结果白救他们一场,反替我们添出许多麻烦。非要细心劝告,去掉他们自私之心,每人都勇于为公众出力,互相扶助,团成一片,只管自由自在,仍能安分守法,不使一人为他受害,都是为公而不为己。众人一好,是出力的当然也在其内,这样才能安居乐业,家家富足,日子越过越安乐了。似这样乱糟糟的像什样子?本来你只消几句话的事,被他们你争我抢,乱成一片,你白费了许多口舌,他还耽搁好些光阴,岂非糊涂?小事可以看大,你以为他们受害太深,关心亲友人之常情,却不想越是这样刚脱苦难而又无知的人,越要注意好好教导他们。否则,日子一久,下手就难了呢。”
  公亮只当虎女浑金璞玉,纯然天真,万没想到会有这样议论,不禁大为惊佩,一面称赞,笑道:“侠女如不见弃,喊我名字如何?喊我娄三爷既不敢当,也见外了。”虎女微嗔道:“你觉着喊你娄三爷当你外人,可知‘侠女’二字有多刺耳难听呢?如非恩师以前说过,还当你初次见面便喊我是瞎女于呢(川音‘侠’与‘瞎’同音)。我还没有开口,你倒先怪我了。”公亮见她立在前面,似嗔似喜,笑语嫣然,晨光斜射之下,宛如朝霞和雪,艳光照人,玉立亭亭,丰神绝代,由不得情苗怒茁,心生爱好,忙把心神镇住,停了一停,乘机笑道:“果然怪我不好,蒙姊姊不弃,引为道义之交,此后改作姊弟相称如何?”虎女笑道:“你这又不诚实了。方才我已问过,你比我年长好几岁,为何叫我姊姊?”公亮听她语气亲切,忙笑说道:“既是这样,恕我无礼,以后我就喊你萍妹了。”虎女又笑道:“明明你想做我哥哥,偏要绕着弯说话。当初恩师取这名字,原有深意,但未明言。后来才知连名带姓都是无根之物。那姓还好,又高又干净。萍字实在坏极,随风飘动,永远依附水上,不能出头,经不起一点风浪,沾上污泥便难解脱,我最讨厌它。因我骑虎,以后我叫你三哥,你叫我四妹,或是虎妹。哪怕嫌虎太武,喊我云妹都可,却不要说这萍字。”公亮立时答应,笑说:“我大兄公明,二兄早亡,下面更无弟妹。秦氏兄弟同盟好友,恰又一个行五。叫你四妹和亲骨肉一样,再好没有。”
  虎女白了他一眼,笑道:“我们将来真和亲骨肉一样么?我看你这人不大老实。人说话须要算数,真要当我亲姊妹一样看待才好呢。”
  公亮闻言,心又一荡,因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目隐蕴英姿,净如澄波,不时注定自己。无论浅笑轻嗔,折腰背面,无不美绝天人。平生初见,另外更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到哪里,便爱到哪里,渐觉自己堕入情网,不禁心惊,重又镇摄心神,不敢再作刘桢平视。哪知这矜持反倒拘束起来。虎女见他说笑方欢,忽然改了恭谨,头也低下,不大再看自己,心中不解,以为时久人倦,便劝睡上一会儿。公亮此时人已为情颠倒,对方越大方,他越不安,想要一眼不看又办不到。正在自己警惕,暗忖:此是天上神仙,我也堂堂男子,如其醉心美色,忘了本来,非但被她轻视,生出反感,将来传说出去也是笑话。何况此女聪明绝顶,稍一疏忽便被看出,岂不难堪?正在为难,闻言虽不想睡,暗忖不见可欲则心不乱,本来一夜未睡,不如借此静一静心,悬崖勒马,免得一个把握不住,误了自己,还辜负对方的友情。忙笑答道:“我此时果然有点倦意。如其方便,容我稍睡片时,再起来奉陪也好。”虎女信以为真,便令小凤取来几张缝好的兽皮,请公亮卧倒,亲为盖好。公亮见虎女诚恳亲密,亲自下手照料,宛如家人,好生感动,越发加意矜持,处处留神,卧在山石上面,决计管住自己,不令再生遐想。哪知情苗正在怒生,只管平日正直光明,一经警觉,便知克制,无奈这类勉强的事不能持久。男女情欲根于天性,一经投缘,自然发动,越来越盛。古人坐怀不乱乃是暂时之事,所拒奔女,又素无感情,自然容易克制,此时却是不然,一则对方天生丽质,平日早有耳闻,胸怀成见。晤面以后,见对方非但容光美艳,刚柔适中,从头到脚,言语行动无一处不是自然美妙,令人见而生爱。人又文武双全,聪明绝顶,所谈更极投机,相待又是那样亲密大方。公亮本未娶妻,初次见到这样文武双全的绝代佳人,宛如空谷幽兰,雪中冷蕊,逸世出尘,清标独上,由不得使人中情颠倒。
  只为虎女天真诚朴,纯任自然,随意言动,没有丝毫做作。虽是一见投缘,笑言无忌,老觉得美艳之中另具一种英姿正气,再为那一双隐蕴英威的炯炯双瞳所慑。上来还好,自从发现心生爱好,有了警觉,越发不敢逼视。这才假装疲倦,托词欲眠。本来打定主意把眼闭上,暗中警戒自己不去看她,少时起身设法告辞。哪知卧倒石上之后,觉着心情甚乱,刚把杂念撇开,对方的娉婷倩影立时涌上心头,虎女的声音笑貌又近在目前,忍不住又要偷看一眼。即此已难把握。虎女偏是生长深山,以前从未见过这样文武全才、谈得投机的英俊少年,本恨不能多谈一会儿,因见公亮神倦欲眠,知其昨夜迷路,在荒山森林中乱窜了一日夜,心生怜惜,不好意思不令他睡。等人卧倒之后,待了不大一会儿,想起许多话还未及谈,心中不耐,便坐在旁边守候,不愿离去。明知公亮刚睡不久,仍恨不得他早醒,好与清谈同游,目光老注在公亮面上。这一睁眼,双方恰好相对。虎女性急,忍不住便问两句。公亮先是不好意思不答,说了几句,刚把眼闭上,不多一会,一听虎女和小凤说笑,便忍不住睁眼偷看,双方目光重又对上。豹皮又热,公亮卧不多时,连偷看了几次,均是如此。只管时刻心存警戒,不知怎的偏会把握不住,心中十分烦乱,渐觉身热出汗,难过已极。
  公亮心想,我一堂堂男子,从未做过不能对人之事,今日如何管不住自己?与其躺着这样受窘,又睡不着,倒不如放大方些,起来坐上一会,告辞回去,要好得多。只要心正,相对说笑何妨、这样矜持反而不妙。念头一转,正要开口,虎女见他睁眼,笑说:
  “我在此扰得你不能安眠,真对不住。我再问你两句话便走开了。你好好养神,睡上一会。他们方才打了不少山鸡,又杀了一牛、一羊、一只肥鹿,还有竹笋蔬菜和去年酿的果酒,大家快活吃上一顿,早点安眠。半夜起来,我们一同赏月。留你住上两天再走,岂不是好?”公亮闻言越发心惊,立时翻身坐起,笑说:“四妹盛意万分感谢。方才本想小卧片时,起去再陪四妹游玩这里景致。刚一卧倒,忽然想起离山已久,还有要事须和家兄他们商量。昨日原是心急回村,冒雨赶回西山,那些上人再三留我雨过再走,我都不肯。不料中途迷路,自吃了许多苦,仍未如愿。平日久仰四妹英名义举,想见已非一日,天明前无心相遇,又蒙四妹不弃,一见如故,以后成了骨肉之交,高兴已极,竟将前事忘却。此时归心如箭,恨不能当时赶回,好在这里我已来过,又和四妹结为骨肉,来日方长,在此一日之聚,意欲午后起身回转香粟村,将事办完再来相见如何?”
  虎女人再聪明,先觉他口气神情前后不同,有些奇怪,不愿公亮就走,还想挽留,笑说:“三哥业已耽搁,也不在这一两天。譬如今日尚未回山,或在林中迷路,又当如何?”跟着又间公亮是何要事,如此紧急。公亮随口推说,没有准备,平日不惯说谎,急切间回答不上来。后虽说出,语颇矛盾。虎女心细,再一留心观察,看出公亮与初见时判若两人,再三要走,辞意坚决,问他何事,语多支吾。对于自己辞色忽转恭谨,但又不是冷淡轻视,稍微假装生气,便自惶急连赔小心,惟恐忤犯,等到一开笑脸,又改庄容相对,神态往往失常,越发奇怪,仔细一想,忽然醒悟,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略一盘算,打好主意,便不再多说,反告小凤:“速令土人杀牛宰羊,提前准备酒食,你干爹身有要事,必须赶回。”一面笑告公亮:“你归途为水所断,须由原路绕越,远出两三倍,还不好走。此时上路,就你腿快,到家也是深夜。近来山中青狼甚多,这类猛恶之物最是讨厌,本领多高,孤身一人也有危险。我虽不再留你,但是这些土人多半受过你的帮助,心中感激。又想听你说那西山近况。方才来说业已准备酒肉款待,特意杀了牛羊肥鸡,还有许多蔬菜,大家快乐一日。因你忙着回家,我命小凤转告提前送行,这算是他们留你,与我无于,少停片时,虽然有点耽搁,吃完少说也是午后。我请虎妈送你,比你自走要快得多,多厉害的东西也必望而远避,不会向你侵犯。你虽不怕,大群恶物到底可虑。吃完再走,你看如何?”
  公亮见虎女语声清朗,柔中带刚,好似有气,却不露出,又推说是土人挽留,并不是她,仿佛有什意思,偏是言笑如常,看不出来。恐其不快,忙赔笑道:“愚兄本来是想午后起身,并非就走。不料路被山洪冲断,这样难走。承蒙四妹命虎相送,那太好了,哪有不遵之理?等到事完再来拜望,奉陪同游,前往东山境内打猎可好?”虎女微笑不语,略微谈了几句,走往洞中,未见再出。这时天色高午尚早,虎女自一见面便未离开。
  忽然走去,先当有事就回,不料等了一阵并未走出,又不便去往洞中探看,只小凤依依身旁,陪同说笑,甚是亲热。公亮原舍不得虎女走开,正朝洞口张望,那两只大虎,最大的一只母虎自从虎女人洞便跟了去,也未出来。小凤看出公亮盼望虎女,笑说:“干爹想师父出来谈天吗?”公亮微笑点头。小凤立时赶去,隔了一会儿匆匆走出,说:
  “师父骑了虎妈业已出山,也许饭前回来。”公亮觉着有异,悄间:“你师父走时可有话说?”小凤不知公亮有心试探,略一沉吟,笑答:“没有。”公亮越知有异,心甚不安,又见小凤说时眼望洞内,语声甚低,方自惊疑。小凤业已走去,越等越心焦,回忆方才时刻留心,并无失礼之处,何故得罪,心甚不安。
  遥望山下土人正在宰杀牛羊,烧烤山鸡肥鹿,忙成一片。小凤也在人丛中往来,似向土人分别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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