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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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戈壁-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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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914年间,科布多成为内陆亚洲的“争夺点”,代表沙俄与外蒙古一方的,正是丹毕加参(又译作“丹柏江村”)。正是丹毕加通率数千军队将科布多困成死城,那时在科布多的商人主要来自山西商号,最后,守城的满族将领独立难支,不得不向丹毕加参交出武器。在科布多的蒙古诸部,坚决不愿归属外蒙古的,就有札哈沁部落。所以,札哈沁贝勒与丹毕加参—黑喇嘛的关系颇耐人寻味。附带一提的是:我在乌鲁木齐时曾听说,这个札哈沁贝勒一直活到“文化大革命”时期。 
  显然,《蒙古的人和神》写的黑喇嘛丹毕,要比当时的另外一些记载丰富,来源也可靠得多。特别是涉及一些有争议或是难以理解的事件,它大都采取了折衷的态度。出版后的几十年间,成了关于黑喇嘛丹毕的权威报道。这是因为哈士纶的记载,主要出自侥幸在覆灭前夕逃离要塞的、黑喇嘛的助手札哈沁贝勒,“距离”丹毕太切近。可正是这种切近,反使人看不清整个事件的背景。 
  读过哈士纶的书,关于黑戈壁与黑喇嘛本该没有什么疑问了。然而,它同样留下了新的问题,其中之一那就是:外蒙古“内防局长”(“公安部长”)巴勒丹道尔吉显然是有备而来,以当时红色蒙古政权的周密苛酷,他怎么能够让札哈沁贝勒这样的关键人物活着逃出要塞?而且怎么能够容忍他逍遥自在地在乌鲁木齐做“寓公”——没事人一样?宝马银鞍成了黑喇嘛身份的象征,又怎么可以由札哈沁贝勒如此“轻松”地盗走并随意处置?而札哈沁贝勒又怎么能在那样的危急时刻全身而退,还来得及轻而易举地带走了黑喇嘛的鞍马?除非他早就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   
  《黑戈壁》四(6)   
  实际正是札哈沁贝勒自己将自己置于替代黑喇嘛的位置上。可,黑喇嘛是不能替代的。 
  有了哈士纶和他的《蒙古的人和神》,关于黑喇嘛丹毕,关于黑戈壁传奇,似乎可以划上句号了。事实上,一种特殊的疏离感又使句号扭曲成问号。   
  《黑戈壁》五(1)   
  1927年10月30日,额济纳河岸边密林中的松杜尔大本营。 
  经反复研究,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决定,将自己的庞大的、多学科的队伍分为三支。一支直穿黑戈壁;一支折向黑戈壁的南缘;一支走黑戈壁的北缘。下一个集结地,是新疆“天山第一城”——哈密。首先启程的,是哈士纶的穿越黑戈壁的驼队。 
  当时考察团中谁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兴冲冲地憧憬着地平线上的古老林带井渠时,哈密已经处在紧张的戒备状态,成为战区,全新疆可以调动的军队,几乎全部开赴了哈密,就连200年来从未派上用场的、来自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骑兵,也重装上阵。所造成的内部紧张情况,使人联想到1912年的“察罕通古事件”。哈密的每个集市,每个居民点,都有密探出没。所有交通要冲,都驻扎着荷枪实弹的军队。新疆主政者杨增新,是“辛亥革命”以后最练达吏治、洞悉民情的官员,可他也不知道“西北科学考察团”究竟是干什么的,来新疆是祸是福。 
  最后出发的北线支队,是考察团的核心。不但有21位不同学科的科学家,负担着主要的科考任务,有大量的辎重给养、各类科学仪器设备,还有拉尔生亲自担任驼队队长的、多达127峰骆驼的庞大驼队。考察团的两位团长:瑞典斯文·赫定博士;中国徐炳昶教授,都在北线支队的序列里。据当地人说,在哈密与额济纳之间的广袤区域,有数十个强盗出没,其中包括黑喇嘛的游兵剩勇、甘肃的逃兵、其他在这无人区藏身的亡命之徒、等待进入或刚刚逃离新疆的流亡者。一种夸大的说法则坚持,目前强盗已经达到了100人。事实上,相比之下北线最安全,因为北线离开官府与强盗都比较远。在丝路经行者心目中,这两类人都不大靠得住。可是实际上北线最不安全,因为它太靠近外蒙古。谁也说不上外蒙古政局这一刻会发生什么变化。不出问题则罢,出问题就是一去无归。 
  11月8日,北线支队最后离开了松杜尔。从此,这热闹一时的林地,就成了空营。 
  1927年-1928年间,是黑戈壁最寒冷的冬天。11月13日的一场沙尘暴,几乎将整个驼队淹没。那场风暴一直停留在队员们的记忆中,使人们恐惧的不只是如同一堵墙壁一样从西边压过来的风头,还有一下子就如同置身于冰洞之中的突然来临的酷寒。 
  黑戈壁的下马威,似乎预示了此行的艰难。 
  他们的既定路线是,尽可能沿着中蒙之间的无人区域向西,进入新疆,再南下哈密。这是一条已经不常有人路经的古道,只是由于黑戈壁的艰险,由于河西走廊的传统古道为军阀阻断,才又有人铤而走险,踏上北线。一路,行旅们必须找到了为人们废弃已久的古井,疏浚为驼粪垃圾阻塞的水泉。 
  在路上,斯文·赫定不停地提醒驼队,不许靠近北方的山脉。尽管传统上行旅愿意在山前洪积扇通行,那儿相对来说水与草都比较丰盛。 
  那时,外蒙古已经确立了红色政权,苏联更不用说了。斯文·赫定显然不害怕强盗,当时还没有配备着新式自动步枪的强盗,而他的团队是有持枪准许的。他也不害怕旅途漫长坎坷,他正是为了这个来的。可他确实不愿意与“红党”纷争。以后,特别是1934年他被软禁在乌鲁木齐期间,这一点曾经清楚地凸现出来。在一次考察团议事时他甚至要求,一旦出现岔路,必选择左侧的一条。以便远离争议地区。 
  然而,这次困扰斯文·赫定与西北科学考察团的,并不是外蒙古不懂“外教辞令”的骆驼巡逻队,不是假装不懂“外教辞令”的苏俄“顾问”,也不是专业或业余的强盗们。 
  12月9日,在考察团72号营地-布尔根布鲁克(公驼泉),斯文·赫定被随团医生确诊患上了胆结石。 
  此后,病情加重,他不能再骑骆驼,骑马,甚至不能走路步行。团员们自愿四人一组,利用担架抬着他上路。但他最了解戈壁沙漠对经行者意味着什么。他知道,这样作的结果必然是:谁也不能按计划到达哈密,他必将把整个团队拖垮。同时,由于风暴酷寒使得行程一再迟滞,他们携带的粮食快要用完了,不能指望及时会得到补充;骆驼已经疲惫不堪,出现了宁愿卧在路边等死也不愿负重前行的情况。 
  斯文·赫定决定,团队将继续前行,直接前往哈密那由天山雪水滋养的古老绿洲。而自己将滞留在一个叫做“谢别斯廷”的泉水旁边,等团队抵达哈密,扫清前进障碍之后,再雇强壮的骆驼返回,接他归队。 
  从1927年12月13日,到1928年1月8日,斯文·赫定困守在谢别斯廷近一个月,在这地角天涯度过了圣诞与元旦。这段经历是西部探险史上的著名章节。作为一个探险家,斯文·赫定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知名度不仅仅是得自发现丹丹乌里克、楼兰,探访通古孜巴斯特,在塔里木河作处女航,成为“末代楼兰王”昆其康伯克的座上客,与班禅额尔多尼结实于札什伦布寺,考察冈底斯山……也是由于两次厄于困境:1896年四五月间,整个驼队折戟沉沙,他本人几乎渴死在和田河西岸;1927年-1928年间,困守绝地谢别斯廷。其间相隔了30多年,但斯文·赫定仍然是斯文·赫定。 
  关于斯文·赫定与谢别斯廷,是本书另外一章的主要内容。在这次穿越黑戈壁期间,他与黑喇嘛无缘“相见”。   
  《黑戈壁》五(2)   
  几年之后——1933年底,斯文·赫定又回到额济纳河畔的旧日营地。他的目标仍然是哈密。可见额济纳与哈密,对于内陆亚洲有多么关键。黑戈壁充填了它们之间的空间,也拉大了它们之间的距离。 
  穿越黑戈壁,对探险家来说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冲动。 
  1934年1月16日,斯文·赫定带领他的新的团队离开了额济纳河绿洲,向西进入黑戈壁。这时,黑戈壁不再为黑喇嘛的不散阴魂缠绕,零星土匪见到他们只能望风而逃。但是,他们的目的地——哈密,同样在不确定的状态中。 
  与1927年一样,斯文·赫定一行必须及时前往哈密;与1927年一样,哈密并不期待这些不速之客。 
  这是一次只买了“单程车票”的无归之旅。那个使甘肃、新疆的荒漠绿洲为之震颤不已的年轻的将军马仲英,再次将哈密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似乎是命中注定,他们躲得过黑喇嘛丹毕,却躲不过尕司令马仲英。踏上西行长途的一个时期以来,他们只能通过无线电了解谁是目前新疆东部舞台上的“主角”。见不到报纸,没有别的资讯,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谁。 
  这次,斯文·赫定不是依靠几百峰骆驼,而是驾驶福特公司捐赠的汽车,来做新的丝绸之路探险,他的身份也不再是一个外国探险家,而是中国民国政府铁道部的顾问,外籍专家。他们来中国西部作新的探险旅行,是为了勘测连接中国内地到西部边远地区的交通干线,是为了使现代化的交通道路与丝绸古道重合,在木轮车辙与驼马蹄迹上印下汽车的轮胎。几年后,抗日战争期间西部命脉交通状况的实际改善,就是对他们此行作出的质量评估。 
  再次穿越黑戈壁时,他们的第27号营地与第28号营地,中间夹着“丹毕喇嘛的要塞”,在著名的《1927年-1934年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中亚探险路线图》上,他们的车辙既是直接从要塞穿过。在同行者之中,仅就对中国西部的了解而言,还无人能与斯文·赫定匹敌。他不奇怪为什么黑喇嘛会在黑戈壁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潜藏,他与许多人一样,却对失去了黑喇嘛的黑戈壁感到怅然若失。 
  1934年1月27日,斯文·赫定的车队从第27号营地启程。 
  快到中午的11点,车队在公婆泉停下来。那时,“公婆泉”已经正式标注在中国的地图上,成了汉语地名。其实,那应该是一个蒙古语音译的复合式地名。这一带整个是一区处在逐渐干涸过程之中的巨大的洼地,泉水涌出的水池长着水草,泉水清澈,尽管时在严冬,水中还有小甲壳虫到处爬着漂浮着;泉水顺地势流向更低洼的地方,最终汇聚成一个湖沼。大快大快的浮冰向四周飘去,像微型的冰湖。但水面的大部分已经封冻。——这,就是斯文·赫定见到的公婆泉。 
  他们在荒漠甘泉边上,吃了简单的午饭。然后起程去黑喇嘛的要塞遗址。在斯文·赫定的《丝绸之路》《亚洲腹地探险八年》等书中,有关于要塞的准确的描写。 
  ……要塞座落在南边山麓的丘陵中,围着石头和泥砌成的墙,大门洞开,院子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独立庭院。用柽柳树等木料搭的屋顶已不复存在,是一场大火毁掉了所有的屋顶。整个看上去更像一座废墟。房屋之间由细长的甬道、走廊、狭小的楼梯连接在一起,可所有的门都已经不见踪影。院子由一个方形了望塔守望。还可以看出审讯室围着的墙的内侧,有一排固定在地上的石凳。另一间房子,无疑是会客室。通过又陡又窄的楼梯,就到了黑喇嘛著名的私室,房间很小,都显得有点憋屈,象一个奢侈一些的壁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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