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之时,越移越近,这刻相距不过一丈左右。朱宗潜话声甫落,刀剑上的森寒之气,已潮涌而去,笼罩住对方身形。
这刻只要她稍有动作,朱宗潜立时生出感应,刀剑随之发出,有电掣雷击之威。霜夫人当然懂得,是以真不敢轻举妄动。
金罗尊者洪声道:“朱大侠若要出手,老衲当得奉陪。”
朱宗潜道:“尊者如若认为霜夫人足以当得晚辈全力一击的话,不妨过来插手,使晚辈不得不出全力向她施以一击。”
他虽然在说话,但气势有增无灭,刀剑上森寒凌厉之气,也越见强大。
霜夫人惊道:“尊者不要动。”
金罗尊者道:“霜夫人不可心慌意乱,以你的功力造诣,定可抵挡得住他一击之势,决计不会有送命之虞。”
春梦小姐提高声音道:“虽然不致送了性命,但受伤却是免不了的啦!朱宗潜,你放心出手奋击,此女一除,天下可有一阵子的太平,别的人有我和师叔两人接着。”
她和令狐老人已移挪上去,押住阵脚。
霜夫人面色发青,显然心中甚是惊骇。但见她玉腕一振,玉镯相碰,发出一连串戛玉腕响,甚是好听。
朱宗潜也长啸一声,高亢入云,激烈昂扬,凭空增了无限气势。
此时,南阵中突然奔出一个蒙面黑衣人,动作迅快无比,逾于鬼魅,霎时已到了霜夫人身后,“锵”一声,长剑业已出鞘。
此人的出阵,事前毫无朕兆,复又迅逾闪电。因此之故,春梦小姐和令狐老人都来不及上前阻截。
但这都无关重要,问题是朱宗潜察觉敌阵有人奔出,自应立即出手,发动那全力的一击才对。
这样来援之人,纵然武功能强胜朱宗潜十倍,也只好眼睁睁的瞧着霜夫人捱过这一击,方始有法子插手。
故此朱宗潜这刻竟没有发动攻势,使春梦小姐不但大感惊讶,且也大为惋惜时机已逝,不易再有这等机会。
那蒙面黑衣人这一亮剑,已见出他功力深厚,剑术高绝一时,朱宗潜只淡淡望他一眼,随即向霜夫人道:“你不必看急,假如我有心伤你,相信当时任何人都来不及驰援,你可要听听我为何不愿伤你之故吗?”
霜夫人面色一变,道:“谅你也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虽是这样说法,但她并不下令出手,可见得她还是想听一听的。
朱宗潜忖道:“早先是你使用延宕手法,现在轮到我要拖延时间了。”
他虎目一转,但见雪女和春梦小姐都相距甚近,实是不便说出轻佻挑逗之言,当下回头向春梦小姐道:“请你过来一下。”
春梦小姐移步上来之时,他已趁机以传声之法,向她说道:“有烦你转请令师叔出手,对付这个蒙面之人。”
春梦小姐何等精乖,一听而知,朱宗潜竟是不敢与那蒙面人动手,连忙奔到他身边,这样假使对方出手的话,她还可以代他抵挡一阵。
她占到了位置之后,面色一沉,冷冷道:“朱宗潜,我先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咱们两人之间,虽是认识,却说不上是朋友。其次,在今晚的形势下,我们固然是并肩作战,但我却不必听你的命令。”
霜夫人大感兴趣地听着,雪女也不例外,都向朱宗潜面上望去,瞧他会有什么表情?又如何作答?
那知这一来,已堕入了春梦小姐的彀中。她一只手放在背后,向令狐老人作个手势,表达出要他出战之意。
令狐老人一顿血杖,放声大笑道:“老夫适才虽是略有不利,但以金罗尊者的名望身份,也不算奇怪和丢人之事。”
朱宗潜本待说话,听他开口,便暂时吞回肚中。
令狐老人又道:“老夫想那冰宫之中,果然藏龙卧虎,异人甚多,这一位老兄气势汹汹,好像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老夫甚愿出手一试,瞧瞧他到底可有玩艺儿?”
说到末后,已移步上前,向蒙面人行去。
霜夫人眉头一皱,道:“老鬼,你想找死,还不容易吗?”
令狐老人大怒道:“凭他也能赢得老夫吗?”
霜夫人冷冷道:“我虽然不是说他,但既然你把话缠在他身上,我不妨告诉你,他也有取你性命的本事。”
令狐老人厉声道:“既然如此,何不命他上来一试?”
他那种咄咄迫人,傲气冲天之态,实在使人受不了,霜夫人双眉一挑,眼露煞气,冷冷道:“好!就让你试一试。”
但见霜夫人玉腕一举,腕上的玉镯脆响一声,那个蒙面黑衣人长剑一挥,直向令狐老人扑去。此人剑法之奇诡,气势之凌厉,在场之人,几乎都是平生仅见。
令狐老人虽是性烈自傲之人,此时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举杖疾架,一面侧跃数步。
那蒙面人迅即跟踪扑到,令狐老人挥杖猛扫,口中喝道:“你报上姓名来!”
他这一杖,威猛之极,即便是高如金罗尊者这等人物,亦不敢硬挡,非略略后退不可,但那蒙面人竟是有进无退,身形贴着杖圈之内,采取近身肉搏的打法。
令狐老人被他迫得面上沁出汗珠,运拐如风,一面连连后退,以便腾出地方,发挥血拐的威力。
要知,他手中的血拐乃是长兵器,擅于远攻。如若被敌人欺入拐圈之中,他便有力难使,非得弃拐不可。
他虽是尚有“地后剑”在背上,但这敌手剑术如此精妙,武功绝不下于金罗尊者之流,这教他如何改使宝剑?那岂不是等如班门弄斧,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
这刻他突然恨起朱宗潜来,只因他原是宝刀,宝剑,双手施为,仗着刀剑的锋快,补修为之不足。
但眼下“天王刀”已落在朱宗潜手中,这小子居然毫无交还之意。这都还不要紧,最要命的是,目下他的血拐大有失效之可能,如是落到这等地步,有宝刀在手,尚可继续拚上一场。现在宝刀已失。连带的也失去再拚下去的机会了。
不管他心中发生什么情绪,他都不敢稍有怠慢,一支血拐,舞出千重血红耀眼的拐影,苦苦支撑,不让敌人攻入拐圈之内。
春梦小姐倒抽一口冷气,忖道:“此人剑术卓绝一代,细论起来,竟不下于两大异人,朱宗潜真是精乖,竟把如此强大难当的敌手,让给师叔应付。”
但她终是聪颖之极的人,心念一转,又想道:“不对,朱宗潜是什么人物,他既敢面对金罗尊者,又焉有不敢对付与金罗尊者功力相符之人,这一定是另有原因,才使他向我求援。啊!必定是他很忌惮这个蒙面人,并非由于武功,而是由于别的原因。”
霎时之间,她已猜出一个大概,不禁吃了一惊,忖道:“冰宫神通如此广大,竟能将这等人物,也收在麾下。朱宗潜纵是与我们合作无间,只怕也是败多胜少了。”
方转念间,那边的武瞻已支持不住,连退三步之后,猛然间挥出一钩,神奇无比,竟把韩真人迫得侧跃开去。
紧接着武瞻使出无数神妙招数。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每一招一式,俱是各家各派的绝招。
以他们这等盖世高手,识得别的家派的绝招,不足为奇,但每一家派的心法不同,各有奥妙,是以外人纵然学去了形式,却无从发挥神髓威力。
武瞻惊人之处,就在于每一招出手,都是形神俱妙,皆臻上乘。即使是各家派的高手来施展,也末必能达到这等神奇精妙的地步。
以哑仙韩昌这等人物,见了武瞻这般惊人造诣,每当他出手发招之时,也禁不住连连涩声喝采。
可见得武瞻施展这些各门派心法绝艺之时,何等精采高明了!
他抖露出他一身武功另一面的成就,固然足以惊世骇俗,另一方面也证明霜夫人之言不讹,那武瞻一直以本门武功苦斗,目的竟是想诱她入阱。
朱宗潜放眼一瞧,这两对高手拚斗,胜负都得在三两百招之后,才分得出来,当即松了一口大气。
适才波谲云诡般的变幻局势,的确险险使他无法应付,现在虽说总算是对付下来。但另一个极辣手而又万分重要的难题,突然涌现,极待他设法解决。
他晓得,如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则不必等到冰宫圣母亲自出手,他就先□惨败的痛苦了。
因此,他的脑筋动得十分迅快,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心知若能解决这个蒙面人的困难,其实也就等于解决了冰宫中所有被禁制了心神的高手。
他务必设法破解这等神奇隐秘的禁制,使冰宫所有高手,恢复自主的心灵意志,他的困难固然得以解决,冰宫的势力,也从此冰消瓦解,不能再遗害中原武林。
此举尚有一个连带的好处,那就是冰宫麾下这些高手们,一旦破去心志的禁制,让他们回返中原安居,则武瞻领导下的东厂,莫说还有他朱宗潜在作梗,即使没有,亦将无法席卷天下,肆意横行。
这真是一举数得之事,问题就出在如何方能破解冰宫方面对这些高手们的心神禁制罢了。
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一条可行之路,但一时之间,却无法细想。也似是全无头绪,不知从何想起。
他念头之转动:不过是弹指工夫,霜夫人已冷冷道:“朱宗潜,依你看来,令狐烈可是我这名手下的对手?”
朱宗潜眼睛并不转望,淡淡道:“纵然不是对手,我看也并非就此输定了。”
霜夫人发出讽刺的笑声,道:“啊!你竟不敢转眼查看,这是什么缘故?莫非你早已知道此人是谁?知道你一看之下,就将因而失去了苦斗的勇气吗?想想看,以才智武功震动天下武林的彗星朱宗潜,居然也有生怕自己失去斗志,束手无策的一天!嘿………嘿………”
朱宗潜虎目中陡然射出威□,沉声道:“霜夫人,你莫要迫人太甚,须知我朱宗潜也有些神出鬼没的手段。假如我一心一意要取你性命的话,你不妨大胆猜猜看,看我须得多久时间,便可得手遂愿?”
他话声十分自信有力,使人一听而知,并非虚声恫吓。
霜夫人道:“多久呢?一年?抑是十年?”
朱宗潜抬头望望天色,厉声道:“天色破晓之前,我敢以人头打赌,你信不信?”
他那凌厉的气势,不仅是在刀剑上才能发出,连言语之间,亦大有森寒威煞之气,能使人心惊胆寒。
霜夫人虽然认为自己稳操胜算,可是朱宗潜这么声势汹汹的一迫问,她竟然感到一阵惊惧。
当真不敢立即回答“不信”二字,生怕迫得他马上施展最可怕的毒辣手段。
但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点头承认。然而朱宗潜仍然咄咄迫人地瞪视着她,又使她不能缄默不语。
她皱一皱眉头,却由此而流露出她的软弱,只听她说道:“朱宗潜,就算你有这等本事吧,但你也不妨瞧瞧我的手段。”
话声中,玉镯响了一声,金罗尊者一晃身,已插在他们当中。
朱宗潜那股杀气,忽然消尽,向他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咱们迟早也得拚上一场,这真是使晚辈感到十分不安之事。”
金罗尊者并不动手,也不回答。
朱宗潜心知对方发号施令之人,只有霜夫人一个而已,当下忖道:“我只要擒下了她,夺下她的玉镯,今日这一场大战即可结束。”
这又是说时容易做时难之事,谁不知擒贼擒王的道理?
朱宗潜似乎胸中另有妙计,当下向霜夫人道:“你麾下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