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玄通道:“朱大侠好说了,此是大家份内之事,岂敢当得委屈二字。贫道既敢开口担承,实有十分把握,您放心好了。”
佟长白迟疑一下,才道:“咱也晓得那沈千机凶狡异常,如用普通刑迫方法,只怕不易使他屈服。不过假如小朱你想试的话,咱可以充任刽子手。”
朱宗潜道:“你讲得对,他果然不是严刑拷打能使之屈服的人。此刻我心中已有对付他的方法,只是□不定主意而已,因为此人才智太高,是以咱们必须审慎从事,务须一发即中,如若第一次不成功,以后再欲补救,那就太困难了。”
欧大先生沉声道:“老朽虽然猜不出朱大侠胸中许多奇计,但却晓得其中有一计,必是以纵释他无恙离此为饵,使他屈服,假如老朽猜得不错,此计实在太险,务须当心。”
他言下之意,已表示他不赞成使用此计。
朱宗潜道:“欧大先生说得是,此计太险了,尤其他养好内伤,则单是他就足以号召天下邪魔外道,结集成另一股力量,其势实是难当。”
他停歇一下,又道:“目下的形势,对咱们是危机紧迫,已临眉睫,因此咱们对付沈千机的话,又不可能徐图良策,废时失事,定须迅即解决,以便腾出时间,对付冰宫圣母,方可免覆亡之祸。”
说到这儿,这位才智武功,俱是当世无双之士,也不由得皱起双眉,忧色重重,笼聚于眉宇间。
过了一会,佟长白发了急,跺脚道:“那怎么办呢?”
朱宗潜似是触动了灵机,道:“诸位且趁此刻歇息一下,除了分出人手轮流守卫之外,都须蓄养精力。在下独自出去一下,如果想不到妙计,再找大家商议。”
众人都依言去做,佟长白送朱宗潜出门,一面说道:“咱知道你往那儿去,你可是去找康老先生?”
朱宗潜道:“不错,我去问问他老人家能不能配出一种灵药,使沈千机服下之后,有问必答。如是配得出这等奇药,咱们何愁问不出『火熊胆』的下落?”
佟长白道:“最近,咱感到功夫已全无半点进步,大概已到了顶点,照你的说法,咱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啦!”
朱宗潜道:“正是如此,为了家师与你之故,我不能不尽最大力量,把火熊胆弄到手。
假如不赶快解决家师的狼性,转眼间月圆之夕又到,其时发生何等变故,实是无法预料。以家师的剑术和功力,这当真是咱们内部最大的隐忧,试问有谁能制得住他呢?”
佟长白道:“连令狐老头也吃了苦头,咱是不能不服气你师父的了。那么快点去吧,要不要咱去把那冒充你师母的婆娘□来,或者可以威胁老沈。”
朱宗潜道:“暂时还是别去碰她的好,说不定她真的是我的师母,那时麻烦就大了。”
佟长白听了此言,讶异得瞠目结舌,道:“你不是推测过她是假冒的吗?”
朱宗潜叹一口气,道:“是的!我曾推测过那不是真正的师母,但问题出在沈千机恶魔身上,你也知道他不比寻常之人,天下间恐怕只有他能推翻我的推测。”
佟长白瞠目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朱宗潜道:“因为他已得康前辈的真传,医药之道,举世难有匹俦之人。以是之故,唯有他可能以种种深奥医道和灵药,使她青春永驻,红颜不老。”
佟长白道:“那一定是很费事之事了,他肯这样做吗?咱可不大相信?”
朱宗潜道:“他为了要得到我师母,不惜用尽心机暗中下毒,使我师父变为狼人,我师父果然一如他所料,自行遁走,隐匿于穷山野岭之中,假如沈千机只是为了要报复我师父击败过他之仇,以他的医药之道,随便下手毒杀,必能成功,也省却了许多麻烦和危机?”
佟长白道:“麻烦不算一回事,危险却谈不上。他焉能想到你师父会收到你这种徒弟呢?况且他毒杀令师和使他变成狼人之举,对占夺你师母之事,有何分别?”
朱宗潜笑一笑,道:“我师母原本是他找给家师的,但男女之间,难说得很,也许师母后来对家师十分忠心,沈千机一看这情形,晓得硬来的话,无法使她生情,于是设计使家师自行弃家出走。这样,他收留了师母之后,久而久之,不难使她回心转意。移情于他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说到危险这层,要知道家师变为狼人之事,失去理性,专找熟识的人开刀,说不定会找到沈千机头上,岂不危险?”
佟长白道:“咱不是不服气你的推测,而是想问个明白而已,你快去吧,别因咱多言之故,误了大事。”
朱宗潜迅即去了,佟长白则一直在寺门附近走来走去,严密地监视着四周的情况。他晓得沈千机尚有同党,都是十分厉害的魔头,是以须得小心防范,以免被他的同党把沈千机救走。
过了两个时辰,朱宗潜独自回来,佟长白大步迎了上去,道:“怎么样?”话声中充满了渴切的期望。
要知道,他自从修习沈千机三十年前传他的功夫之后,面部肌肉早已僵硬如铜,这还不说,最可怕的是心性暴躁,以杀人为乐,到了最后,只有发狂而死之一途。
因此他唯有寄望于取得火熊胆之事,有了这宗宝物,方能合成灵药,救他性命。
朱宗潜摇摇头,道:“不行!康前辈说,这等药物并非没有配制成功的希望,但是所须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都不是咱们目前所能办到的。”
他们其后还谈了一些话,佟长白愁色稍敛,随他一同入寺。
到了沈千机的房间内,欧大先生等数人也都来了,瞧他如何对付这魔头?
朱宗潜解开沈千机的穴道。佟长白则伸出一双巨灵之掌,抓住他双肩,提防他暴起挣扎。
沈千机睁眼瞧了瞧众人,长叹一声,正要闭眼,朱宗潜冷冷道:“沈千机,你用不着假惺惺作态,你明知手中握有火熊胆这宗宝物,定可保存性命,是也不是?”
众人闻言,尽皆失色,尤其是欧大先生,他早已指出了朱宗潜可能以释放对方为手段,以博取对方实话这一点。
其时也已讨论过利害得失,咸信不可这样做。然而目下朱宗潜口气之中,竟大有不得不如此做之意,这教众人如何不惊骇相顾?
沈千机双眼一瞪,众人神态全部收入眼中,心里立刻生出某种反应。
朱宗潜从眼角馀光中,也见到众人的神情,又见到沈千机注意及此,心头暗喜,忖道:
“这正是我须要的压力,沈千机你纵然狡诈奸猾之极,但这些人的神情,定能形成一种压力,使你生怕我最后在众人不同意之下而让步,因此,你岂敢与我讨价还价?”
要知道朱宗潜过人之处,就是在这一点上面,总能棋高一着,先设计一种无形的压力,击垮了敌人的自信。
比方以这件事而论,假如只有朱、沈二人办交涉,沈千机自信以“火熊胆”为要胁,可以吃定了朱宗潜。
这一来在谈判之时,他在有恃无恐的情形之下,自能冷静逾□,着着抢先了。
而现在众人的神情,使他生出了顾忌警惕,生怕朱宗潜在众人反对之下,不得不硬起头皮杀死了他。
有了这一层顾忌,他许许多多的狡计、诡谋,就没有法子施展了,甚至他还生出速战速决之心,免得朱宗潜纵然答应释放他了,其后又生出变化。
朱宗潜不容他多加考虑,冷冷道:“但你想生离此地,那叫做痴心妄想,我早已向康老前辈求得一种药物,能够使你求生不得,求死也难,嘿!嘿!谅你也不敢不听我的吩咐。”
他取出一个木头雕成的瓶子,在手中掂了一掂,又道:“一个人的死法有很多种,有些是毫无痛苦的解脱,有些则辗转呻吟,□尽千苦万痛,时时刻刻想希望快点死掉,沈千机你是大行家,毋庸我多赘了,现在你的命运就系在你自己手中。假如你有问必答,字字皆实,我将给你一个毫无痛苦的解脱。假如你进一步与我充份合作,使我的图谋得以顺利达成,则你或者还可以活命,但一身武功,自然是保不住,并且还须带点残废,假如你全不合作,那就不妨试试我的手段,瞧你到底熬得住熬不住?”
沈千机不敢相信,但他心中却暗暗冷笑,忖道:“你这一番话,加以你的智者,任何高明人物,也不能不屈服,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我沈千机实有过人之能,这一副躯体,早已饱经训练,百毒不侵,你求得之药,对别人有效,对我沈千机定难奏功,且等你药物失效之时,我才与你讨价还价,总得保住这一身武功,也不能残废才行。”
当下阴笑一声,道:“你手中□的是什么药?给我□□。”
这话不啻是拒绝了对方的建议。
众人登时透了一口气,他们虽然都认为卓蒙性命要紧,可是若容这大奸大恶的魔头逃生,则是莫大的祸患,是以都希望先杀死此人,其他的事,慢慢再想法子。
朱宗潜道:“算你有种,但你定将后悔莫及。”
说时,从木瓶中倒出一颗龙眼般的大丹丸。
沈千机何等厉害,瓶盖一开之时,他已嗅到气味,分辨出是什么药物配制而成的,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坦然不惧地张开嘴巴。
朱宗潜似是骑虎难下,迟疑一下,才把丹药投入他的口中,沈千机爽快地吞咽入腹,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转眼之间,沈千机全身阵阵痉挛抽搐,面上的汗珠像黄豆般直冒出来,喉间不时发生嘶哑的呻吟。
朱宗潜弯低身子,直视看对方双眼,冷冷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但假如你把火熊胆献出,我可以使你立刻停止这种痛苦的挣扎。”
沈千机仍不开口,佟长白放开了他,因此他得以在榻上挣转,这时挣得头发散乱,衣服皱摺,有数处撕破了,可见得他体内是何等的剧痛难当。
朱宗潜又道:“你算得上是一条硬汉了,但却没想到这药的毒性如此厉害,连你也忍受不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屈服吧,这药物毒性极长,并非熬个三五天就能完事的。”
他的话声一顿,双目如隼,紧紧盯住沈千机双眼,过了一会,突然又道:“这真是咄咄怪事,你肉体上虽然痛苦难当。旁的人任是一等的英雄豪杰,亦无法忍受下去,然而你………”
佟长白满面惊疑之色,问道:“他怎么样?”
朱宗潜道:“以我的观察,沈千机他肉体上尽避痛苦,但精神方面,却似是获得极大的满足。这不但可从他一直没变过的眼光中看出,同时更可查看出他的神智,一直保持清醒如常,这岂不是十分奇怪之事吗?”
欧大先生干咳一声,道:“若论沈千机的为人及罪行,就算以毒刑相加,让他熬受多日加以诛戮,也不为过。然而目下正值多事之秋,既然他似是不畏药物之毒,朱大侠何不以快刀斩乱麻的铁腕,处决了他。”
朱宗潜面色微变,似是在慎重考虑欧大先生此言。
沈千机感到压力增加,连忙猛一吸气,全身的颤抖抽搐立时停止。不过他这刻的面容,看上去有一种狞恶的意味。
他冷冷道:“朱宗潜,你休想把火熊胆夺走,我已将这宗你们认为至宝之物,丢弃在清潭之中。”
朱宗潜仰天一笑,道:“沈千机,须知我也是行家,这火熊胆之为物,最是怕热,须得收藏于冷凉之处。因此你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