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勿花一楞,但觉自己几乎溶化在他的目光之中。这等奇异的美妙的感受,竟然是平生第一遭。
她自然不肯承认是忽然爱上了这个美男子,要知她年纪虽不大,但自幼就是在种种苦难当中,挣扎着活下来。
因此她除了那个相依为命的胞兄之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而且她也在种种苦难中,炼出一副冷酷心肠,动辄就须得先下手为强,不然的话,就可能自己送了性命。
因此之故,她从没想到过自己也会有爱情的。
正因如此,她就更觉得这朱宗潜实是与众不同,能够使她步入一个从来未有过的境域中朱宗潜很耐心地等地回答,过了一会,锺勿花道:“我肩伤末愈,但仍然可以动手。”
朱宗潜摇摇头,道:“既然你未能出全力一搏,在下自信尚可多活一段时间,等到姑娘完全痊可,咱们再较量不迟。”锺勿花听在耳中,不但一点也不觉得他自高自大,反而感到他实是极有英雄气概之士,暗中更为倾倒。
朱宗潜目光转到地上的药瓶,道:“姑娘已看清地上的留字了没有?那是在下命沈千机留下的,你信不信?”锺勿花道:“我晓得你奇计百出,行事无人能测,所以这话并不使我觉得难以置信,只不知这字迹在我之前,还有别人见到没有?”
朱宗潜道:“我并不是为姑娘而设下此计,乃是为了宋炎、安顺以及罗冈他们。自然他们都搽涂过菜油,深入壑中去了,至於姑娘,实是在下的意外收获。”
锺勿花双肩微颦,故作薄嗔之态,道:“你说话客气点,我又不是货物,什么收获不收获的?”朱宗潜道:“抱歉得很;在下用字不当,但心中却没有丝毫把姑娘当作货物之意。”他的态度和语气,都是温文尔雅,使人心醉。
锺勿花盯看他看,目光中流露出痴痴之色。
朱宗潜道:“在下很想知道贵党何以移师北上,全力帮助起那沈千机,此人天生豺狼之性,罔顾信义,这等样之人,难道是可以合作的伙伴吗?”锺勿花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朱宗潜立刻恍然而悟,道:“哦!原来沈千机握有极有力的证据,使你们都深信龙门队诸人,将先後对付你们,是也不是乎这样说来,雄踞江北的夜枭教当然也不会後人了?”
锺勿花道:“这些夜枭们的行踪,我毫无所闻,大概是因为与我僵党积怨甚深,所以沈千机安排不让我们碰头吧,哼!这些贩监出身的私枭,我才瞧不起他们呢!”朱宗潜道:
“该教虽是盐枭结集而成的帮派,但经过这几十年的时间,能人辈出,已经成为黑道上主流之一了。如若不是真有些杰出人物,焉能列入三凶之内,现在咱们不谈这些,姑娘紧蹑看罗冈之後,抵达此地,不知有何公干?
朱宗潜肃然道:“师徒之情,可比父于。在下纵然是送了性命,也不能放弃。”
锺勿花微露惭色,道:“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你是正派侠义之士,只不知那黑龙潭中有什么厉害之物,连你也觉得毫无制胜的把握?”朱宗潜道:“大概是鬼魅之类的异物,非是人力所能取胜,所以我才感到十分难以应付,如若是有生之物,那怕是世间至恶至毒之物,我也不怕。”
锺勿花大吃一惊,道:“怎么会是鬼魅?”
朱宗潜道:“贵党役之法,天下皆知,与辰州符咒以及排教异术,同是难以理解的秘术。鬼魅之物,何足为奇。”
锺勿花道:“但赶之法,并非借重鬼魅之力,亦不是使体变成鬼魅,这个可不能混为一谈。”
朱宗潜道:“反正是十分奇异邪门之事,我猜想沈千机学去了某种邪法,能驱使山魈木客,或者他制造出这鬼物,这一瓶药油,与此事大有关连。”
锺勿花惊道:“然则罗大哥他们应已遭难啦?”朱宗潜道:“很难说,以我的推测,沈千机在昏迷之中,那鬼魅恶物大概也不会出现,所以安顺、罗冈他们应该没事才对。”
锺勿花听到此处,仍然弄不明白,不过她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朱宗潜有意邀她同行。
这自然是与她精通役之法大有关系。
她想起了胞兄,又迷醉於朱宗潜的风度仪容之中,竟然冲口说道:“好,我陪你闯一闯这龙潭吧!”朱宗潜使出混身解数,为的正是她这一句话。
当下大喜道:“好,咱们走吧!”两人联袂奔去,到了大壑入口,放眼望去,但见烟雾迷蒙,景色难办。
朱宗潜吃一惊,道:“怎的变成这等样子?只怕把老佟骇死了。”
锺勿花道:“可是佟长白?他那么凶横之人,也会有骇怕之时么?”朱宗潜笑一笑,提高声音叫道:“老佟,老佟!”不远处传来佟长白咆哮之声,不久,他已从雾中出现,胁下仍然紧紧挟看昏迷的沈千机。他的凶睛中,闪动看惊惧不安的光芒,瞪了锺勿花一眼,道:
“这雾气古怪不古怪?咱把这抓得紧紧的,万一有鬼怪出现,咱先弄死这再说。”
朱宗潜道:“很对,现在我们回到那边去,涂抹药油,再往壑内查探。”
他自家说过药油有问题,现在又要涂抹,使佟、锺二人甚觉不解。但他们不但依言走去,甚至连问都不问。
朱宗潜擎起药油,先从裘中找出一块油布,撕为三块,一人分了一方,道:“这是用来垫底的,我们随便放在身上任何地方都行,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被药油染污了身上衣服。”
他另找一方布,也是撕作三方,每块布都点上了药油。
他自己先把油布垫在小腿後面的裤管上,然後再把那方沾了药油之布绑上去。这样药油便不会透过布质,染在裤脚上。
锺勿花道:“原来你打算在必要之时,可以把这块染药油的碎布丢弃,是也不是?”
朱宗潜道:“正是如此,在我的假想之中,那些鬼魅恶物,曾向有药油气味之人攻击,但假如我们.不弄上药油,又躲不过绝毒的蛇虫之类侵袭,唯有用这个两全之法了,你们小心点,别让药油沾在手指上,到时可就只好把手指割掉才行啦“”
锺、咚二人听了这话,都极为小心地动手,甚至带看惶恐之容。
朱宗潜另以一方油布,包起药瓶,捏在手中,道:“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他如何收拾这个局面,现在可以走了,我们先别订沈千机清醒。”
当下由朱宗潜带领,佟长白扛看沈千机在中间,锺勿花殿後,一直向壑内奔走,霎眼之间,大家都陷入迷浪雾气之中,大有相失之虞。.但朱宗潜早就准备妥当,用一条长索,作为三人之间的联系,并且可以藉绳索的抖动以传达消息,不必开口。
他们只走了一程,那阵阵雾气忽浓忽淡,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出四下近处的景色,但见荆棘草莽,遍地皆是。
脚下更时时碰到霉湿的泥沼。
间中偶尔听到一两声奇怪而刺耳的异音,在有经验的人耳中,一听而知必是绝毒之物。
朱宗潜领先而行,刀剑尽皆出鞘,如临大敌。
只因入壑後种种情况,都是他自家的猜想,到底那些精怪鬼魅是否要等沈千机醒後,方会出现一事,实在全无把握,因此,以他这么艺高胆大之人,这刻也有着揣揣然之感。
他们虽非直线行走,但佟长白这个惯在深山大泽出没之人,却感觉得出朱宗潜的方向并无迷误,一直是向东而行。
单凭他辨认方向如此高明这一点,佟长白的信心就增加了不少。
三人在静寂中走了一程,连朱宗潜这等角色,也有好几次险险掉在泥沼之内。
他猜想那些潮湿的雾气一定有点古怪,例如像瘴毒一般,能使人视线模糊,感觉迟钝等。同时气味霉臭,也使得鼻子很不好受。
因此他更加打醒十二分精神,尽量减少呼吸,四周的景象时隐时现,总差不多是那种样子。
佟长白挥动长索,前後两人都停下脚步。
佟长白道:“小朱,你认得路么?”朱宗潜道:“那座黑龙潭一定是在壑中地势最低之处,咱们这一路行来,地势微徵斜倾,可知一定就在前面。”
佟长白道:“那就最好了。”
於是三人再往前行,陡然间眼前一亮,原来是突然脱离雾气包围,但见前面真是一个水潭,占地达亩许,水色暗黑,目力难以穿透。
除了来路这一面的潭岸,地形平坦之外,其馀三面,俱是突兀峻生的宕石,形成合抱之势。.他们的目力,只能看得见此潭四周近处,以外就是迷蒙的雾气,这等景象形势,真使人有鬼气森森之感。
朱宗潜查看了一阵,又跟锺勿花商议了一阵,这才把沈千机弄醒,并且让他得以行动自如。
沈千机发现多了一个锺勿花,只阴森的瞪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话。
他起来活动了一下,道:“朱宗潜,算你有本事,竟能找到这地方。”
朱宗潜道:“我们涂抹了你的药油,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沈千机在他们身没走了一转,似是嗅出他们果然都抹上了药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火熊胆在此潭之内,我并没有哄骗於你,不过你们既然到了此地,也就等於落在我掌握之中了。”
佟长白大怒道:“咱一举手就可以取你性命。”
沈千机颔首道:“这话不错,但我沈千机却有本事立刻化为厉鬼,把你们通通杀死,佟兄你信也不信?”
他一提起鬼字,佟长白可就气馁了,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敢作答。
沈千机大讶道:“原来朱宗潜早就作此预测过,所以佟兄不敢不信,由此看来,朱宗潜却是我沈千机唯一的敌手了。”
朱宗潜道:“你过奖啦,但我现下得锺姑娘之助,你布置下的妖魅鬼怪,只怕已全无用处了,我劝你还是立刻取出宝箱的好,再不要讲价还价啦~”沈千机道:“请三位静默十息,将有奇异景象发生,到时我们再商讲不迟。”
他的口气态度自信非常,使朱宗潜等三人都不知不觉的数起自己的呼吸,果然数了十下之後,潭水对岸的乱石後,传来阵阵奇怪刺耳的声音,又似是长啸,又似是悲哭,十分的难听。
连锺勿花和佟长白这等人物,胸口也烦恶得想作呕,浑身起了老大的一颗颗鸡皮疙。
他们定睛向那怪声来路望去,朱宗潜重重的连咳两声,此是他们的暗号,乃是要锺佟二人迅速丢弃沾有菜油的那块布之意。
但他可无瑕察看那两人有没有依约行事,因为他紧紧盯住发出异声之处,同时又得丢掉那块布,另外还须赶紧掏出那只药瓶。
只见在那乱石坊影之中,隐约出现一道人影,倏忽出没,往来於二十来丈方圆之地,迅快的速度,果然不是血肉之躯的体能可以办得到。
佟长白眼中发出畏怖之色,心中已确信那是鬼魅无疑,因此连打寒颤,而又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朱宗潜移前两步,以肩膀碰了锺勿花一下,悄悄道:“别怕,你不妨试用解禁之术,或可破去沈千机的邪法。”
她起先也是骇得花容失色,娇躯徵微发抖,但朱宗潜一碰到她身子之时,竟给于她莫大的力量,心神立刻镇静下来,轻轻道:“现下相距太远了,定须在三丈以内,我的禁法才能生效。”
朱宗潜道:“那么你准备好,等它过来时即可施展。”
只听沈千机说道:“朱宗潜,假如你答应咱们暂时互不侵犯,半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