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道:“不错,我的嗓音语调以至常用的自我称谓,全都改变了。姑娘很难从这些地方推测出我的来历。”
春梦小姐点点头,道:“我早就深信必是如此,好吧,我去啦!我一离开,朱宗潜定会现身找您。”
黑衣人眼望着春梦小姐□□走去,行得很是缓慢,心知她很想朱宗潜及时出现,然后想个法留下观战。
当下也不哼声,等看那朱宗潜会不会出现?
他对朱宗潜这颗奇亮眩目的慧星已经非常感到兴趣,等了一会,春梦小姐已快要转过屋角了。
四下仍然悄无声息,全不似有人会出现。
黑衣人至此也不禁替春梦小姐感到失望,当下说道:“姑娘暂留玉步。”
春梦小姐应声停步,回过身子,问道:“老前辈是叫我么?”
黑衣人道:“不错,以你如此聪慧之人,能不能猜得出我想说什么话?”
春梦小姐沉吟一下,才道:“不敢相瞒前辈,我此刻心情紊乱,大大的失了常态,是以没有法子猜测。”
黑衣人道:“说得多可怜啊,我晓得你很希望能留下来,瞧瞧朱宗潜与我比划的情形,但他一直都不现身,是以你此愿落空了。”
春梦小姐突然泛起惊悸之感,心想这黑衣人观察力如此高明,莫非竟是我最敬畏的某一个人?
黑衣人又道:“恕我不能留下你在现场臂看,但今日我们相遇,总是有缘。因此,我奉赠你数言。”
春梦小姐:“前辈请说,我已用心恭聆。”
黑衣人道:“你可想武功精进,达到能胜过我的地步?”
春梦小姐道:“当然想啦!”
黑衣人道:“如是当真希望大有成就,你便须在”情“之一字上多下功夫,务必勘破此关才行。最上之策,莫如早早嫁人。”
春梦小姐道:“修习武功贵于专心一志,若有儿女家务之累,焉能精进?”
黑衣人道:“凡俗之士,方受家室儿女之累。你已不是会受到牵累之人,但你却比常人更受情爱之累。只要触发了心中真情,便将不由自己。以是之故,你须得早早嫁人,而且嫁给一个你并不锺情之人。”
这番话甚是玄奥,但春梦小姐却深感他讲得很对。只听黑衣人又道:“现在你去吧!”
春梦小姐如受催眠,惘惘而行。
直到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之后,又过了一会,突然间有三道人影奔入草地,虽是在微弱月色之下。那黑衣人仍然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秦天宇、韦浩和邓敖三人。
这使他大感惊讶,迷惑不解的望住他们。
秦、韦、邓三人迅即奔到他面前,秦天宇道:“朱宗潜马上就来啦!”
黑衣人虽然完全测不透其中古怪,但这刻不便示弱多问,微微颔首道:“很好,你们先到庙里等候。”
秦、韦、邓三人立刻应声而去,他们走得不见影子之后,一阵劲朗笑声,冲破了夜空的岑寂。
这阵笑声从右方树林中传出,一听而知他内力深厚而年岁甚轻,又甚是豪迈和智谋过人之士。
紧接着一个人从林中走出来,大步走到黑衣人面前,向他躬身抱拳,施了一礼说道:
“前辈的豪情耿介,着实使人敬慕之至!”
黑衣人向来人望去,但见他广额隆准,虎目含威,俊美之中又复有一股尊贵气度。
再者举手投足之际,宛如龙行虎步,极是惹人注目。当下应道:“谬蒙朱大侠过奖了,其实我老头实是最看不开之人。”
来人果然是朱宗潜,他微微一笑,道:“前辈的豁达豪情,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黑衣人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一望便知,用不着客气了。在下今日有幸谒晤,实是不世之遇。只咱们第一次相遇,好丑未知,朱大侠用不着如此客气,以前辈相称。”
朱宗潜道:“如若前辈深信于理未合,在下改变称谓,亦无不可。”黑衣人道:“我与令师相识于数十年前,是以这等称呼理尚可以讲得通。但目下咱们处于敌对状态,我若是当真接纳此称,岂不是有难以出手之感?”
朱宗潜笑一笑,没有做声,心中却暗暗忖道:“只怕未必当真是这个理由?”
但倒底是何缘故,他却一时推测不出。黑衣人眼见他左肩插刀,右肩插剑,英姿挺拔,气概迫人。
心中殊生艳羡之意。当下又道:“我此生阅人无数,但还得数朱大侠少年英俊,气度超凡绝俗,允推魁首。无怪以春梦姑娘那等一代才女,也不能不向你低首认输了!”
朱宗潜抗声道:“照前辈如此讲法,在下竟不是以本身的智略武功赢她的了?”
黑衣人道:“我并无此意,但即使当真如此,你亦尚复何憾之有?”
朱宗潜微微一笑,还未开口,黑衣人又道:“朱大侠把秦天宇兄等三人全部释放,此举实在使我莫测高深?”
朱宗潜道:“此举有两个原因,第一点是在下见前辈如此豪放慷慨,岂忍以这等手段,迫你低头?第二点是在下借此机会,略报前辈暗中相助之德。”
黑衣人讶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么?”
朱宗潜道:“在下本已中了春梦姑娘诡计,他趁我窥看你们在外面的动静之时,点住我穴道。我苦思脱身之计,最后终于想出一法,假借前辈之力,使她不得不释放了我。”
黑衣人仍然不明白,道:“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朱宗潜道:“在下故意把呼吸放重,此是我穴道受制之时,唯一尚能控制的器官。果然前辈立时发觉,出声召我们入殿。春梦姑娘使个狡猾,让前辈误以为我们已从窗户逃走。但这么一来,春梦姑娘可就不得不考虑到与我联手对付您老人家之计了。”
黑衣人恍然道:“原来有如许曲折,但你们目下仍是各自为政,这又是因何缘故?”
朱宗潜道:“这是一个天大的关键,恕在下不能奉告。”
黑衣人道:“好吧,那么咱们目下可以动手啦!”
朱宗潜胸膛一挺,凛凛生威,应道:“请前辈不吝指教。”
黑衣人道:“朱大侠好说了,请!”
两人也不见如何作势出手,但霎时间杀气弥漫全场,似是业已真刀真枪的激斗起来,甚是惊人。
这两大高手只对峙了顷刻,杀气更盛。
突然一道人影迅快奔到,但迫近一丈左右,便无法不停住脚步,同时打个寒噤,道:
“哎,这儿好冷!”
朱宗潜面对着盖世无双的对手,连眼珠也不敢转动,是以直到听见来人口音,方知是那秋嫂赶来。
秋嫂只站了一下,便被这森寒杀气迫退了三步。她这时可不能不服气朱宗潜果是名不虚传。
单单以他这等气势阵仗而论,已是她平生仅见。她大声道:“贺铁老,我给您送兵器来啦!”
黑衣人道:“我用不用兵器都是一样,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多谢你这番好意。”
朱宗潜道:“贺老前辈,你还是接过兵器的好。”
那个被秋嫂称为贺铁老的黑衣人缓缓道:“也好,秋嫂请把乌木杖插在地上,然后回返庙中,以免我出手之时,心神不专。”
秋嫂应了一声,把一根乌黑发亮,长达六尺的木杖插在草地上,回身疾奔而去,霎时已走得不见影子。
朱宗潜蓦地横掠过去,猿臂一伸,已把乌木杖取到手中。但觉此杖份量极重,不亚钢铁所铸。
心中暗哂一声,忖道:“我如不亲手掂一掂此杖份量,定没想到如此沉重。哼!这宗兵器的名字起得大有文章,纵然不是钢铁五金之质,但既然揭示出『乌木』二字,也就足以令人生出错觉,以为份量不会太重。”
贺铁老道:“朱大侠不妨把此杖丢到远处,老夫单以这一对肉掌,想来已足以与你周旋。”
朱宗潜朗声一笑,道:“贺前辈这是什么话?我朱宗潜目下是诚心诚意的要向前辈领教真正武功,是以首先释回你手下三人,继而当那秋嫂出现之时,前辈分明有一瞬间的心神分散,在下也没加以利用。”
贺铁老道:“这话果是实情,但我却不懂你为何不利用这机会。莫非你有克敌制胜的妙计?”
朱宗潜摇头道:“那倒没有,在下虽然时时用计,但决不用诡计。是以败在我手底之人,多能心服口服。”
贺铁老道:“原来如此。”
朱宗潜振臂抛杖过去,贺铁老伸手绰住,便又呵呵笑道:“这样说来,你只是一世之雄,而不是一代枭雄,今日恐怕难逃一败了。”
朱宗潜道:“在下如若落败,未必就是前辈之福。”
贺铁老道:“这话怎说?”
朱宗潜道:“前辈日后自然知道在下这话的含义。”
贺铁老道:“那就等将来再说吧!”
说时,单手抓住乌木杖的一端,轻轻一抖,杖身一阵急颤,发出“嗡”的一声。
朱宗潜见他功力如此深厚强劲,右手起处,撤出芙蓉剑,防御全身,却不把天王宝刀取出。
贺铁老挺杖迫上,双方兵器上透出阵阵森寒杀气,已经作第一个回合的交锋,虽是无形无声之斗,却于大局极有关系。
朱宗潜眼见他步步迫近,斗然发觉他的动作似是曾经在何处见过,心念电转,迅快在记忆中翻寻此一印象。但贺铁老脚下不停,霎时已迫到一丈以内。朱宗潜岂敢大意,立时摒除一切杂念,振奋起坚强的斗志。
贺铁老绕他迅走一匝,发觉竟然无隙可乘,当即又转到正面,左手一扬,发出一股强劲绝伦的掌力,如怒涛狂潮般涌卷而去。
这一记正面硬攻的掌力,看似平凡,其实深奥莫测,具有无限妙用。任何高手但要略有不慎,定将伤败于这等“抛砖引玉”的奇异手法之下。
朱宗潜直到掌力压体之时,才突然出手,但见精芒寒光电闪虹飞,已经把天王宝刀掣在手中。
两人对峙之势依然未变,敢情朱宗潜单以掣刀出鞘的手法,便已在无形中破解了敌人掌力。
贺铁老连退三步,惊噫一声,道:“朱大侠的武功比起春梦姑娘,只强不弱,佩服佩服。”
朱宗潜一笑,道:“前辈过奖了,在下的武功与春梦小姐最多只在伯仲之间。根据我们两三度交手的经验,结果恰好与前辈之言相反。那就是她一身□艺神功,层出不穷,在下难于应付,比起她实是有所未及。”
贺铁老摇头道:“不对,照你宝刀出鞘的威力估计,我今日纵能取胜,也很费力。”
朱宗潜也甚感诧异,心想:“莫非此是因为自己在不久以前,雷电交加之时,悟出了两招刀法所致?”
然而纵是如此,他还未施展出遗两招新得刀法,这贺铁老如何就坚持自已胜得过春梦小姐?
但这刻他已没有时间多想了,因为贺铁老已梃杖再迫,出手先攻。
但觉他杖上劲道重如山岳,难以力拼。
当即运剑破拆,一招“梅开二度”,涌出两朵剑花,不但封住杖势来路,同时暗寓凌厉反击之势。
贺铁老口中道:“好剑法!”
人随杖走,霎时间已踏了六个不同方位,手中乌木杖,随时随地可以抵隙寻瑕的攻出。
朱宗潜团团直转,严密防御。虽然全是守势,但由于他左手宝刀杀气迫人,伺机出手。
是以仍然保持反击之力,未曾完全失去主动之势。
贺铁老陡然运杖如风,挑戳扫砸,撒出漫天杖影,把朱宗潜困在当中,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