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寒香玉腕一抬,插还长剑,双手抱拳,神情语调颇为冷淡的道:“盛情不敢相忘,谷寒香就此告辞。”
阴手一魔听她开口告辞,当下也不挽留,一顾左右道:“送客。”
四名绿衣少女闻言,立即奔向一旁,各自拿起一盏灯笼,晃手之间,碧焰闪闪,已然点亮。
谷寒香暗暗冷笑,忖道:“这魔头巧言令色,当真令人莫测高深。”转念间,暗自戒备,故意与他并肩而行,缓步朝洞外走去。
一叟二奇与钟一豪等,俱是多疑善诈之人,阴手一魔今日表现得过于软弱,对于连毙十余名手下之事只字不提,因而众人心中,俱都疑云重重,不知阴手一魔有何诡计在后。
四名绿衣少女提灯领路,谷寒香与阴手一魔相随在后,一叟二奇与钟一豪,同一心意,大家鱼贯而行,各自看住一名手执喷筒的大汉。
阴手一魔忽然轻笑一声,转面向谷寒香道:“夫人重整绿林的消息,想必尚未传出江湖,否则的话,那些自我标榜正大门派中人,必将联手合力,准备大张挞伐。”
谷寒香秀眉一扬,道:“老英雄是否因此原故,才自甘寂寞,不再插手绿林盟主之争。”
阴手一魔淡然一笑,道:“与我绿林存有誓不两立之心的人虽多,但是真正成为绿林道的威胁者,不过少林、武当两派,绿林道上的高手,如果真能合力同心,与那些自诩正大门户中人,作一生死之搏,孰胜孰负,乃是殊难预料的事。”
谷寒香道:“听老英雄言外之意,症结所在,乃是如何令绿林道上的高手同心戳力,联合对外。”
阴手一魔干笑一声,道:“夫人聪慧,所言甚是,草莽中的人,多是桀骜不驯,谁也不愿受羁勒,再说真是武功高强之辈,难免野心勃勃,不愿屈居人下。”
到了峡口,只见那道重逾万斤的铁闸已开,两名黑衣大汉牵着自己乘的马匹,等候在峡外。
她此来的目的,实想制服阴手一魔收为己用,这时一面打量周遭形势,一面急转念头,准备猝然下手。
阴手一魔似是明白谷寒香的心意,行走之间,双眼一直不离她的身上,看她两手虚握在胸前的样子,显然是凝足了功劲。
片刻之间,众人已走到峡口,阴手一魔止步立定,双手一拱,道:“请恕老朽不再远送,如有相需之处,夫人可命人知会老朽。”
谷寒香目光流转,扫视他身旁几个手执喷筒的大汉一眼,暗忖道:“这东西威力太大,除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将六个人制住,否则身法再快,也难逃毒针毒水之厄。”无奈之下,双手抱拳,道:“今日多有冒犯,谷寒香迫于境遇,尚祈老英雄见谅。”
说罢双足微顿,飘身落于马上,钟一豪等人也都纷纷上马。
谷寒香高坐马背,一声“后会”,当先纵辔驰去,霎时蹄声如雷,六骑马绝尘而去。
冬日昼短,此刻天空已渐昏暗,谷寒香一马当先,直往西边疾驰,约莫奔出七八里路,忽见她马头一折,转往一座山头上飞驰。
马至半山,谷寒香突然一勒缰绳,道:“巴兄、宋兄,二位就在此处歇马。”
岭南二奇闻言一怔,两人尚未驻马,谷寒香业已继续往山顶驰去。
行不一刻,谷寒香突然勒马向霍元伽道:“霍兄留在此处觅地歇息。”说罢不待回话,策马再朝山顶驰去,钟一豪和麦小明二人纵马紧随在后。
上了一段,谷寒香驻骑朝钟一豪道:“你就留在此处,不可使任何人闯上山顶。”
钟一豪见她这等安排,显然是在她的眼中,麦小明较自己更为亲信,一时间百感交集,黯然垂下头来。
他黑纱蒙面,旁人原是难以窥知他的心事,不过谷寒香与他相处日久,早已识透了他的性情,这时眉端一蹙,冷冷地道:“阴手一魔那杯茶厉害无比,我体内尚有余毒,必须赶紧运功炼化,是否成功尚不一定,你守在这里,无论如何,别让人闯上山顶。”
只听麦小明嘀咕道:“谁救你硬充好汉……”
谷寒香玉面一沉,冷冷地哼了一声,麦小明急忙嘴巴一抿,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钟一豪似乎觉得自己的使命重大,心下宽慰了不少,道:“今日若非夫人先将阴手一魔镇住,令他莫测深浅,心存疑忌,他势必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咱们也无法离开得这般容易。”
谷寒香轻叹一声,道:“此人极为厉害,他知道我目的不在‘向心露’上。”说罢一抖马缰,再朝山顶上冲去。
山道崎岖,加以皑皑积雪,行不多远,马匹已无法再上。
谷寒香飘身落地,朝麦小明道:“你守在附近,任何人闯上了山顶,我便取你的性命。”
麦小明笑道:“如果钟一豪……”
谷寒香截口道:“不管是谁,格杀勿论。”说罢身形微晃,直往山顶奔去。
只见她纵跃如飞,转眼间到了山峰之上,略一打量形势,立即在一株树下盘膝坐定,闭目运起功来。众人包内都带有干粮,这时各自拣了避风之处,歇憩进食,只有谷寒香高居山顶,盘坐在凛冽朔风之下,不言不动,仿佛一尊石像,远远望去,她是那般的孤独和倨傲,却又无比的坚毅,无比的刚强。
天黑之后,开始下起雪来,风愈来愈大,呼啸之声,震山撼岳,树木山石,似欲离地飞起,直到下半夜时,谷寒香始才一跃而起,但见她双臂一振,抖掉了满身积雪,接着足尖点地,朝峰下如飞而下。
麦小明那敢偷懒,这时躲在一处山石之后,两眼大睁,正朝山下望着。
谷寒香一掠而过,低喝道:“小明,走。”声未落,人影已沓。
月黑风高,马匹无法乘骑,麦小明纵身一跃,追在后面便跑,一忽工夫,钟一豪和一叟二奇,俱都聚集到了一处。
风雪交加之下,只见谷寒香双目电闪,在众人脸上来回一扫,语声沉痛地道:“武当、少林两派人多势众,酆秋、水寒等武功高强,单凭谷寒香和诸位之力,实不足与彼等抗衡。”
微微一叹,又道:“是以谷寒香不惜一死,定要将阴手一魔收在手下,增加几分实力。”
说到此处,倏地目如利箭,盯注霍元伽道:“你倘若怕死,赶快先对我讲明,如果误了大事,我必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令你万劫不复。”
她讲话时句句用力,风云之下,字字铿锵,直入霍元伽耳内。
罗浮一叟原也是名震绿林的人物,此时俯首无言,心头充满了惶恐,半晌之后,陡地叹息一声,慨然道:“好罢,人寿几何,夫人既然不惜一死,属下又何必贪生。”
谷寒香目光一闪,一扫巴天义和宋天铎二人,接着娇躯一闪,直往黑风峡驰去。
几里路程,片刻即至,抬眼望去,峡口那道铁闸并未放下。
一行六人,俱是一流的轻功,眨眼之间,全无声响地闪入了峡内。
这峡壁之内,只有刺骨的寒气,和间歇的狂风,雪花却打不进来,众人才入峡内,便听身后疾风陡起,紧接着“轰隆”一声暴响,扭头看去,那道万斤铁闸已被人暗中放下。
漆黑之下,忽听机簧之声大起,前后左右,俱是“咔喳!咔喳!”
的声响。
但听谷寒香急声喝道:“散开!”贴地一掠,霎时出了五丈之外。
刹那间,遍地沙沙之声,显然是金针之类的细小暗器,散落在地。
这黑风峡内,铁闸一关,顿时伸手不辨五指,适才机簧一响,一叟二奇与钟一豪等人,未待谷寒香令下,便已往四外闪避,这时各自屏息而立,谁也不知谁在哪里。
谷寒香心中暗忖道:刚才未闻人声,想必还无人受伤。思忖中,功注双目凝神朝黑暗中看去。
看了片刻,终是一无所见,不由寻思道:我既然看不见,想他阴手一魔也瞧不出什么,等而下之,他手下那批人更难看出敌人的位置。想着胆气一壮,转将一身功力,往双耳上凝聚。
仔细一听,立即听出数十个人的呼吸之声,靠出口之处的人,气息悠长而轻缓,岩壁半腰处的人,气息则显得较为粗重。
她略一寻思,立即双掌贴住岩壁,徐徐往上升起。
这岩壁离地一两丈高处,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洞穴,情知黑风峡的人,必定藏身在这些洞内,阴手一魔可能也在其中,因而上升之势极缓,不敢发出丝毫声息。
突然间,一道剑光,在黑暗中一闪,紧跟着机簧“咔喳”之声大响,夹杂着毒蒺藜与甩手箭暗器的破空之声。
但听麦小明大喝道:“来得好!”一片七八尺方圆的剑光,闪掣不定,在峡内来回流动。
谷寒香秀眉紧蹙,暗暗思忖道:“这傻瓜卖弄精神,时间一久,必然丧命在暗器之下。”
心中念头未了,人已迅捷地上升了一丈来高,耳闻头顶有发射暗器的声响,顿时娇躯一拧,闪电般地腾身而起,朝着料想中的一处洞穴中激射而去。
这一着实在奇险无比,洞穴边上,果有两名大汉,正以居高临下之势,朝着麦小明的剑光施放暗器,一觉惊风扑面,立即将手中尚未发射的暗器,同时振腕打出。
谷寒香莲足才一点住洞穴,顿时猛一侧身,飞快地向洞中撞去,耳听暗器啸风之声,左手一捞,攫住了一只擦衣而过的标枪,右手疾探,五根纤纤玉指,霎时插入了一个大汉的肋下。
但闻一声凄厉惨呼,响彻了漆黑的峡谷,那大汉被谷寒香五指插入肋下,直感到痛彻心肺,来不及抽出肩后的兵刃,右臂一挥,猛力一拳击来。
谷寒香杀机大盛,右手一紧,顿将那大汉的两根肋骨捏碎,左手标枪一抡,直对劈面击来的拳风砸去。
又是一声惨嗥起处,那大汉一只右手,被谷寒香砸烂,血肉横飞,立时昏死过去。另一名大汉心惊肉跳,兵刃尚未抽出,双足一蹬,猛朝洞外窜去。
谷寒香听风辨位,就以手中抓的大汉,直对另一人撞去,但听那人“啊唷”一声,直往洞外摔去。
壁上惨呼之声一起,四外的暗器即已停顿,恢复了一片寂然,就在此时,忽听“砰”的一响,搜魂手巴天义的闷哼之声,似是被人在背后击了一掌。
谷寒香瞿然一惊,忖道:“这一掌伤得不轻,除阴手一魔外,旁人无此功力。”
心念未息,忽见麦小明的宝剑光华由地面疾掠而过,刚刚被自己打下地去的那人惨叫了半声,看样子已被他杀了。
蓦地,蓬然一声暴震,排空劲气,撞得岩壁砰发响。
原来阴手一魔悄然到了峡谷,搜魂手巴天义首当其冲,闪避不及,被他在肩上狠狠地击了一掌,几乎将肩骨击碎,这还是他日间与谷寒香对掌时受了重伤,否则巴天义的性命势必不保。
只听阴手一魔的声音,道:“谷寒香,你已陷身绝地,依我良言相劝,不如提早放下兵刃,倘若妄自逞强,只要我一声令下,立时有数十种绝毒的暗器,和十个特制的喷筒,同时打出,任你武功绝世,也难在此时此地,逃过这密如蝗雨的暗器袭击,只要你中了一针一箭,沾了点滴毒水,立时将横尸峡内。”
谷寒香暗暗忖道:“他这话虽是吓唬之言,此时此地,倒也是实情,只不知因何缘故,迟迟不肯下手。”
心念一转,暗中移动身躯,拣了一个暗器难以射到的角度立定。
幽黯的峡谷内,沉寂如死,阴手一魔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