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寒香闻言之下,冷冷一阵长笑,道:“黑白两道,积怨多年,今日之局,有谷寒香是战,无谷寒香也战,你为人不黑不白,非邪非正,我就将这孩子交托于你,若有差错,我唯你是问。”
说罢之后,纵目一扫全场,看出除了毒火成全外,有关之人全都在场,于是气凝丹田,纵声说道:“少林、武当、昆仑,各派掌门听了,自今之后,黑白两道,前仇一笔勾销,各行其是,互不干扰,诸位意下如何?”
语音甫落,嗡嗡议论之声大起,一时聚蚊成雷,嘈杂的耳语之声,竟然聒耳欲聋。
忽听少林掌门方丈天禅大师诵了一声佛号,声贯全场,响遏行云,展眼之间,坦岩上重新寂静下来。
天禅大师迈上几步,合什说道:“胡夫人,黑白两道若能前仇一笔勾销,化干戈为玉帛,化暴戾为慈祥,那正是武林苍生之福,大快人心之事。”
他语声微顿,肃穆的脸上,泛露出一片难以抑制的忧戚之色,接道:“但若黑白两道各行其是,互不干扰,那时奸掳烧杀,唯力是视,巧取豪夺,随心所欲,众暴寡,强凌弱,肆无惮忌,江湖正义,荡然无存,民不堪命,生不如死……”
谷寒香突然冷笑一声,截断天禅大师的话头,道:“名门正派替天行道,为小民谋命,与绿林道势难两立,老禅师可是这个意思?”
天禅大师听出她语意之中,含有挑衅煽动之意,心中暗暗忖道:“黑白两道水火难容,那乃是不争之论,但若定说势不两立,必须拼个你死我活,那也未免过分。”
他心中在想口中却平静地道:“名门正派中,固多慈悲为怀的人,绿林道上,何尝没有大仁大义,舍己为人之辈,夫人才智超群,绝艺在身,缅怀胡柏龄大侠的高情远致,想必也能为天下苍生造福,做出一番轰轰烈烈,有益人间的事了。”
忽听人魔伍独厉声道:“老秃驴,你花言巧语,讲的好不中听!
我且问你,胡柏龄是否死在你们这批自诩正道,自命侠义的人手内?”
只见江北四龙齐声狂喊道:“咱们要为盟主大哥复仇!”
顿时,一呼百应,立于北面的绿林群雄中,“为盟主大哥复仇”
之声如春雷乍动,响彻青冥,震耳欲聋。
忽见罗浮一叟霍元伽挥舞着青龙夺,厉声呐喊道:“天禅,紫阳,你们如果真认为胡盟主是大仁大义,舍己为人的英雄,就该立刻仆剑自刎,以谢天下,以平胡夫人心头的积恨!”
天明大师倏地飘身向前,沉声道:“香儿,这些人在挑拨仇恨,制造杀劫,你千万不可受人利用!”
忽听人丛之内,一个粗豪的嗓音嚷道:“俺们替盟主报仇,粉身碎骨,死而无怨!”
话音甫落,应声暴起,群情激动,彼起此落,尽都是替盟主复仇之声。
这一阵骚动持续颇久,呼吼之声,仿佛千军万马呐喊奔腾一般,苗素兰和万映霞两人真情激奋,热泪盈眶,少林、武当、昆仑、峨眉等派的弟子因为早有掌门人的严命,未得号令,全都肃然静立,不作一声,不过眼瞧这片沸沸腾腾的骚动,亦是人心惶惶忐忑不安。
忽听鬼老水寒凄声大喝道:“谷寒香,你尚不动手要待何时?”
武当金阳道长倏地嗔目喝道:“水寒,你何不与贫道单独一战?”
这两人的内功造诣,俱已超凡入圣,虽在吼声如怒潮澎湃中,两人的语音依然清晰异常,字字钻入众人的耳中。
数百双眼睛,全都集中在谷寒香身上,等待她一声令下,那金阳道长虽然出言向鬼老水寒挑战,亦是没有动手的样子,鬼老水寒满面怒容,张口欲言,却也凝立不动。
谷寒香却是出奇地镇静,她胸中仇火熊熊,眼中杀机隐隐,面庞之上,则是一片极端的冷漠。
只见她两道慑人心魄的目光,在四大掌门人的脸上缓缓移动,最后凝注天明大师面上,冷冷一笑道:“师父,你们好似计议已定,不论我是否出手,你们终要背城一战,借此将天下绿林一网打尽,师父请讲,我这猜测对或不对?”
只见武当掌教紫阳道长神色激动,昂声说道:“我等虽无斩尽杀绝之心,但有将少数凶名久著,罪不容诛的人铲除之意!”
谷寒香暗暗忖道:“我忍辱含垢,夫仇岂可不报?但我立有毒誓,终身只能杀害四人,为今之计,少不得不一石两乌了。”
媳满腔仇恨,积怨多年,这时放眼一扫全场,凝气纵声说道:“黑白两道,水火难容,与其杀戮相寻,了无休止,不如借今日一战,以分高下,永决雌雄。”
她语音微顿,眼望紫阳道长,冷冷一笑,道:“依谷寒香想来,若要造福苍生,挽救武林浩劫,十恶不赦之人该死,自居侠义,假冒为善之人,更应首邀诛灭……”
紫阳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忝为武当掌门,虽然德薄仁鲜,多有陨越,但却自信不是假冒为善,为害武林苍生之人。”
语音甫落,倏地人影连闪,万映霞与文天生手横兵刃,双双跃出了行列。
只见万映霞玉臂一抬,指住紫阳道长,切齿道:“你满口假仁假义,好似天下英雄全是三岁孩童一般,我且问你,我父神鞭飞梭万晓光何罪,因何死在你的掌下?”
紫阳道长闻言之下,心神暗暗一凛,打量眼前这对少年男女,男的眉清目秀,女的亭亭玉立,两张面庞,俱都依稀相识。
刹那间,紫阳道长的脑海之内,现出了万晓光自碎天灵,血溅荒山的一幕。
往事历历,如在目前,紫阳道长重又轻声一叹,道:“事出误会,贫道有口难辩。”他微微一顿,接道:“此乃贫道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天幸万大侠承继有人,贫道不才,定然有所交待。”
万映霞伤痛逾深,泪如雨下,这时与文天生双双转身,朝谷寒香躬身一礼,依然由万映霞开口道:“侄女父仇不共戴天,有心拼舍性命,斗一斗杀父的仇人,只恐武功低微、挫了婶婶的悦气……”她虽力持镇静,终因伤心过甚,语不成声。
谷寒香冷冷一望两人,斩钉截铁地道:“今日之事,公义在先,私仇在后。”说罢面庞一转,朝着人魔伍独道:“伍兄恶名在外,想在诛灭之列,谷寒香权以天下绿林盟主的地位,请伍兄施展绝艺,出战武当掌门。”
人魔伍独闻言之下,先是一怔,继而暗暗忖道:“好丫头,你倒真的拣着鸡毛当令箭了。”
他心中虽想,人却为谷寒香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飘身出列,朝紫阳道长纵声叫道:
“老杂毛,伍独领教你的武当绵掌和两仪剑法。”
紫阳道长未及开口,金阳道长乃是武当派的第一高手,自是头一阵的理想人选,紫阳道长低声嘱咐了一句,金阳道长顿时反身向人魔伍独走去。
谷寒香早料到对方有此一着,这时冷森森一笑,转向身后的时寅道:“时兄出阵,向武当掌门人讨教几招。”
时寅闪身上前,向谷寒香低声讲了一句,立时跃出数丈,昂然说道:“紫阳,你最好是自己上来。”
说话中,金阳道长与人魔伍独二人,业已在两军阵前动起手来,四掌一挥,身影顿失。
倏地,一条人影飞落场中,厉声道:“时寅,贫尼与你走上几招。”
原来出阵的是峨眉曼因师太,老尼说打就打,虚晃一剑,旋即挥刃攻上。
时寅怒气勃发,眼前这一派掌门剑势凌厉,自非其师妹曼陀老尼可比,只得展开掌法,与曼因倾力接斗。
霎时,坦岩之上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曼因的峨眉剑法,时寅的黑煞掌力,金阳道长的玄门“太清真气”,人魔伍独的寒阴神功,每一样都是名动江湖,一等一的功夫,这四人捉对厮杀,胜负一分,生死立判,四人固竭尽全力,丝毫不敢大意,两方之人,亦是心神凝重,不敢轻抱乐观。
谷寒香静观片刻,看出激斗中的四人俱是稳扎稳打,门户守的极紧,一时之间,殊难分出胜负,于是转身叫道:“龙兄上前,出会武当紫阳真人。”
只见余亦乐身畔站的一个瘦长老者,飘身到了谷寒香身前,抱拳一礼,道:“龙行风听令。”
原来此人乃是白魔申无的首座弟子,四十年前,黑白双魔被武当、昆仑、峨眉三派高手围剿,双魔虽然血斗数日,终于突围,但因负伤过重,不久之后,依然伤发致死,由此之后,双魔的子弟门人,俱都隐迹潜踪,苦练绝艺,不在江湖上公开露面,两派门下,虽然时恩复仇雪耻,无奈武当,昆仑、峨眉三派,不但人多势众,而且声气相通,动辄联合出手,使出以大吃小的手段,因而双魔门下隐忍迁延,始终未敢轻动。时寅报效谷寒香麾下后,立时将两派的门下招来。
龙行风身形微晃,直对紫阳道长纵去……
适在此时,忽听时寅发出一阵厉啸之声,跟着砰然一声暴响,金阳道长与人魔伍独竟然双掌齐挥,硬拼了一记。
这一震石破天惊,引得全场之人的目光,俱都朝两人移去。
只见金阳道长与人魔伍独手掌一撞,立时噔噔噔齐退三步,狂飚激荡,裹着两人回旋飞舞,呼啸不止,两人却都静立不动,看不出孰胜孰负。
那龙行风朝二人略一凝视,立即转向紫阳道长道:“姓龙的乃是白魔申祖师座下首徒,你衡量轻重,是否应该亲自出马。”
紫阳道长正待答话,昆仑一休大师忽见武当青阳,峨眉曼陀,以及自己的师弟展云翼全部跃跃欲动,似要越众向前,不禁瞿然一惊,赶紧飘身纵起,朗声道:“紫阳道长,这一阵权且让与贫僧吧。”
紫阳道长听这瘦长老者是白魔申无的大弟子,心中正感为难,待见一休大师出场,始才心头略定,举掌一礼,道:“多谢大师代劳,白魔‘坏血掌力’为武学一绝,至今尚无人能以解救,大师动手之时,请勿轻敌大意。”
一休大师含笑点头,转身向龙行风合什一礼,道:“尊驾只管划道,一休但凭吩咐。”
龙行风傲然一哼,欺身直进,倏然拍出一掌,一休大师挥掌反击,霎时打在一起。
另一边,金阳道长与人魔伍独重又以快打快,双双抢攻起来。
此时曼因师太与时寅相搏已逾百招,曼因师太展动长剑,紧守门户,伺机还击,时寅似已傲性复发,双掌翻飞,猛攻不已,厉啸连声,势道慑人。
忽听谷寒香冷冰冰的声音道:“水兄,阴手兄,两位可以出阵了。”
鬼老水寒和阴手一魔闻言之下,心头齐齐一怔,这两人全是久涉江湖,机智颇深之人,略一转念,即知谷寒香存了玉石俱焚,令黑白两道的首要人物同归于尽之心。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心中都不愿意出阵,但又感到此时此地,若与谷寒香翻脸,定然陷于两面受敌,左右夹攻之境。
阴手一魔眼珠一转,倏地一跃五丈,朝着天明大师和天觉大师两人扬声叫道:“两位老禅师,哪一位不吝指教,与在下走上几招?”
天禅大师见武当、昆仑、峨眉三派俱已有人出场,未待天明、天觉二人开口,立时传命,吩咐天觉大师下场。
天觉大师躬喏一声,手扬锡杖,肃然向阴手一魔走去,转眼之间,亦自动起手来。
同时间,鬼老水寒走近谷寒香身前干笑一声,道:“彼方高手如云,我方好手不多,我尽出精锐,不留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