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那被万晓光掌力震伤的道人,大叫一声,喷出—大口紫血,双腿一伸,闭目而逝。
万映霞生平未遇过此等之事,吓得“啊哟”一声惊叫。
仔细看去,只见那一滩紫血之中,不少团团的血块,敢情这道人已被万晓光强劲的劈空掌力,震得内腑碎裂。
三个武当道人的眼中,缓缓的流出泪水,但却无一人去扶那躺在地上的尸体。
万晓光脸色逐惭恢复了正常,低声对文天生和万映霞道:“咱们走啦!”当先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万映霞、文天生紧随在师父身后,走约五六丈远,突见一道横过峡谷之中,奔出十几个道人,个个手捧长剑,一字排开。
万晓光冷哼一声,停下脚步,但见一股黑气,泛现脸上,片刻间,满脸尽成了铁青之色,双目圆睁,眉宇间杀机重重。
万映霞从未见过父亲这等脸色,芳心中大为震骇,低唤了一声:“爹爹,你是怎么……”
文天生轻轻的扯了下万映霞的衣角,说道:“师父已默运神功,准备克敌,你别分散了他老人家的心神。”
只见那一十二个捧剑道人一齐停下脚步,个个脸上一片肃穆。
万晓光只道几人要布置什么剑阵,右手一抬,平胸推出一掌。
一股强厉绝伦的暗劲,直撞过去,左首一个三十多岁的道人首当其冲,闷哼了一声,身躯飞了起来。摔出去七八尺远,跌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紫血,抱剑而逝。
余下的十一个道人,脸色同时为之大变,但也只回目瞧了那伤亡在地上的道人一眼,仍然静站在原地未动。
万晓光右手连挥,强劲的劈空掌力,连续击出,但闻闷哼之声,不绝如缕,眨眼之间,被他连伤五人,每人都掉出七八尺外,口喷紫血而死。
奇怪的是活着的道人,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捧剑而立,毫无出手之意。
万晓光突然心头一凛,暗道:“一个人生死之事,是何等重大,但这十几个道人何以竟会把生死看得这等轻贱,纵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也不致这样的束手待毙。”
他缓缓放下举起的掌势,心中疑虑重重,不知这些道人们,用心何在。
只见余下的七个道人,仍然原姿不变的捧剑而立。
这等藐视生死的豪气,不但是文天生、万映霞看的心寒胆颤,就是久走江湖的万晓光,也看的暗生敬仰之心,当下闭目而立,散去凝集的功力,正待开口相询,忽见那山谷之中,又缓缓走出来四个眉目清秀的年轻道童。
四人一般打扮,发挽道誓,身着青色道袍,背上斜插宝剑,手中拿着拂尘,年纪都在十八九岁左右。
万晓光只觉这四个道童,面目形貌甚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四个道童一见那五具尸体,嫩脸上立时泛现出一股杀机。
当先那道童,望了万晓光一眼,冷冷地问道:“我这五位师兄,可都是万大侠杀的吗?”
万晓光听得那道童声音,忽然想到这四个道童正是武当派掌门人紫阳道长的随侍护法,不禁大吃一惊,暗道:“难道紫阳道长也来了不成。”一面缓缓点头,答道:“不错,他们五人都是伤在我的手中。”
那当先道童冷笑一声,道:“万大侠好辣的手段,无怪被人尊为神鞭飞梭……”
万晓光接道:“他们虽是伤在我的手中,但我并无存有伤害他们之心,事出误会,一时间收手不及。”
那道童又冷笑一声,道:“连伤五人,个个被震碎内腑,还说是事出误会,如果万大侠有了杀人之心,只怕我这十二位师兄,尽要送命在万大侠的手下了?”
五尸横陈,铁证如山,万晓光纵有苏秦的辩才,也无法解说的清楚。
正自沉吟的当儿,忽听一声朗朗大笑,道:“万大侠别来无恙,还识得贫道紫阳吗?”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五绺长髯垂胸,身着藏青道袍,身躯修伟的道人,出现在谷口之处。
此人一派仙风道骨,望去飘飘出尘。
万晓光抱拳说道:“不知道长鹤驾光临,万某未能远迎。”
紫阳道长目光一掠横卧在地上的五具尸体说道:“贫道因事他往,师弟白阳擅传令谕,派遣门下弟子,相犯万月峡,贫道返山之后,惊悉此讯,连夜赶到此地……”他轻轻叹息一声,望望横陈在地上的五具尸体,倏而住口不言。
这位誉满武林的大宗师,虽然目睹五个弟子的惨死之情,仍然能保持着镇静神态。
万晓光忽然向前欺进两步,抱拳说道:“道长到晚一步,万某已铸成大错,连伤了贵派中六名弟子。”
紫阳道长单掌当胸,还了一礼,笑道:“不知万大侠施用的什么武功,竟能在片刻之间,连伤了本派中五个弟子。”
万晓光沉吟一阵,道:“万某施展的武功难登大雅之堂,对连伤责派门下六个弟子之事,愿凭道长裁决。”
紫阳道长微微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忽听身后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万大侠连伤了我们武当派六个弟子,偿还三条人命,不算苛求吧!”
万映霞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佩宝剑的中年道人,联肩而立,站在紫阳道长身后四五尺处。
万晓光拱手笑道:“青阳道兄说的不错,万某人既然杀了人,自是应该偿命,不过,诸位无缘无故的侵入我万月峡中,只怕也非武林公道。”
刚才说话的道人,转脸对身旁的道人说道:“师弟,掌门师兄既已亲自赶来,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还不快把经过之情告诉掌门,听候裁夺。”
紫阳道长突然回过头去,冷冷地说道:“两位师弟,过来一步,愚兄有话要问你们。”
原来在他身边这两个道人,都是紫阳道长的师弟,和紫阳道长并称武当四阳的青阳、白阳,还有一位金阳道长,因修习上乘内功,闭关十年,限届未满,没有同来。
青阳、白阳急急奔到师兄身前,躬身说道:“师兄有何教诲。”
紫阳道长冷冷地说道:“哪个擅传令谕,调遣门下弟子来此的?”
白阳道长急道:“小弟擅自做主,私传令谕,愿受门规裁制。”
青阳道长截住了白阳道长未完之言,接道:“师兄神目如电,岂能容得师弟欺蒙……”
他回头望了横陈在地上的五具尸体一眼,接道:“白阳师弟有心要代我受过,其实擅传令谕,调遣弟子来此之事,全是小弟所为。”
紫阳道长冷笑一声,道:“你们可记得派中规忌条律吗?”
青阳道:“小弟记得,愿领责罚。”
紫阳道:“那很好,你们两人虽然轻重有别,但却已犯我本门戒律,虽然辈分尊长,但也得一样受罚……”
他略一停顿,突然声色俱厉地喝道:“给我拿下。”
四个眉目清秀的道童,立时奔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两条金索,把两人捆了起来,推到一边。
万晓光一阵羞红,泛上脸来,疾向后面退了五步。
紫阳道长高声说道:“万大侠但请说出重创本派弟子的武功手法,贫道也有解教办法。”
万晓光叹息一声,道:“道长虽有灵丹妙药,只怕也无法救得几人性命了,他们已被极歹毒的黑煞掌力,震碎了内腑。”
第 六 回 血溅荒山 江湖惊变
紫阳道长脸色忽然一变,道:“万大侠练有黑煞掌力,倒是大出贫道意外。”
万晓光苦笑一下道:“在下虽练有这等歹毒的功力,但生平之中,很少用过……”他本想开口认错,但是话到口边之时,竟又难以说出来,倏然停住。
紫阳道长面色渐转缓和,但声音仍冷峻地问道:“万大侠这等黑煞掌力,不知是何人传授?”
这等口气问话,本极难使人忍受,但万晓光目睹紫阳道长下令捆绑了两位师弟之举,心中甚感愧疚,对紫阳道长这等咄咄逼人的口气,也不放在心上,长叹一声,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在四十年前,无意之中救得一位身受重伤的黑道高人,曾在一所荒凉的庙宇之中陪他养息伤势,俟他伤势稍好之时,就开始传我这黑煞掌力,当时在下年纪尚幼,不知这功夫歹毒无比,他伤势在一月之后,已然好转,但却故意拖延时间,留在那座破庙之中,过了三月之久,直待我黑煞掌奠了基础,他才飘然而去,临走之际,曾经再三叮咛我,要我日夜苦练,三年可望小成,五年中成,十年大成……”
紫阳道长接口问道:“那个授你武功之人叫什么名字?”
万晓光摇头说道:“他一直未告诉过他的姓名。”
紫阳道长道:“他的形貌,万大侠总该记得吧?”
万晓光点头答道:“那人长相怪异,任何人只要见上一面就不易忘去,虽已相隔了四十年,但我至今想来,仍可清晰的记得他的形貌。”
紫阳道长仍然异常冷漠地说道:“万大侠记得那人形貌,最好不过,快……”言未尽意,但却倏而住口。
万晓光仰脸思索片刻道:“那人五短身材,瘦骨嶙峋,手臂特长,直垂膝下,其他面形如何,恕我已记不得了。”
紫阳道长冷然说道:“他和你相处三月,当真就没有告诉你他的姓名吗?”
万晓光听他口气,愈来愈是不对,不禁一皱眉头,答道:“在下生平之中,从未说过谎言,道长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
紫阳道长一拂长髯,笑道:“万大侠如若真不知道那人姓名,贫道倒可奉告。”
万晓光道:“道长请说,万某人洗耳恭听。”
紫阳道长道:“他就是黑白双魔中的黑魔时佛。”
万晓光怔了—怔,叹道:“在下练成这黑煞掌力之后,生平之中,甚少应用,故而知道此事之人不多,只是听人谈起黑煞掌力之时,才知我练的武功是黑煞掌。”
紫阳道长冷然一笑,道:“万大侠虽然深藏不露,数十年江湖行踪,竟无人知道你怀此绝技,不过,十年之前,开封城发生一桩震骇武林的惨案,十四位武林高手被杀在黄河渡口的事,万大侠总该记得吧!”
万晓光道:“那桩惨案哄传江湖数年之久,在下虽然已封刀归隐,但对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曾听人说过。”
紫阳道长仰首望着天上悠悠白云,道:“万大侠可知那十四位武林高手是何等人物吗?”
万晓光道:“这个,在下倒不清楚。”
紫阳道长略一沉思,道:“十四个人中,有五个是敝派门下,四个是少林寺僧侣,其他昆仑门下两人,和三个中原武林中的名镖头。贫道得到凶讯之后,曾亲自赶到现场勘查,十四人中,有六人是中黑煞掌力而死……”
万晓光冷笑—声,接道:“怎么?道长怀疑是我万某人所为吗?”
紫阳道长不理万晓光的打岔,继续接着说道:“百年以来,练有这等黑煞掌力,而有大成者,遍天下只有黑魔时佛一人,但黑白双魔四十年前被本派上一代掌门人,率领昆仑峨眉等三大剑派高手围剿,虽然被他们冲了出去,但二魔都已身负重伤,此后数十年间,从未再在江湖露面,天下武林同道,都认为两人受伤甚重,决难逃得性命,想不到今日从万大侠口中得到了黑魔时佛未死之讯……”
万晓光道:“如果道长怀疑那开封郊外黄河渡口连杀一十四位武林正大门派高手的凶嫌中,有我万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