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在夜暗中逃过这密如骤雨的暗器袭击,只要你中了一针一箭,立时将横尸大殿。”
胡柏龄听那声音起自大殿后壁之处,似是那发话之人隐藏在神像后面,心中暗暗忖道:
“他这话虽是吓唬之言,但如细想起来,也是实情,这大殿中黑暗如漆,目难视物,如果他施用的都是梅花针之类的歹毒暗器,闪避确也不易,敌暗我明,先自吃了大亏,如逞一时豪勇之气,正中他人激将之法,实非上策。”
心念一转,暗中移动身躯,到了那棺木之前,提足真气,陡然大喝—声,一脚向棺木踢去。
这一脚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整个的棺材应腿而起,直向那大殿后壁之处飞撞过去。
胡柏龄在踢飞棺木的同时,右手长剑一挥,幻化出一片剑影,护住侧翼,右手铁拐一抡,疾向大殿门口冲去。
—声轰然大震,那飞起的棺木正撞在后壁之上,立时震得屋动瓦滚,积尘纷纷如雨。
他早已暗中相度好停身之处和那殿门之间的距离,这时就藉铁拐一抡之势,双足点地,一式“春燕穿云”,疾如飞丸,直向门外飞去。
他这一式的身法快迅无比,身子刚出了殿门不到二丈的地方,陡然间,一阵腥风挟着“沙沙”之声,迎风扑罩而来。
这时胡柏龄身势仍在飞跃之际,听得对面风声有异,急忙一吸丹田之声,身子猛的往下一坠,在身子将要触及地面之际,上身往后一倒,悬空挫腰长身,硬把一个疾向前冲的身子,平贴着地面,重又跃飞到大殿之内。
他这坠身倒跃,少说也有四五丈开外,待他落地之后,才知迎面喷罩而来的,竟是腥风刺鼻的毒雨,胡柏龄见了这等布置,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狼嗥之声又在另一殿角之处响起,胡柏龄略一喘息,暗暗忖道:“眼下环境,已非单恁武功能以应付得了,强敌隐身暗处,施用各种毒水、毒针之物,合力施袭,我武功纵然再强一些,也难保万无一失,必得想个出敌不意的脱身之法,才可冲出重围,或是设法先毙敌人,以寒敌胆……”
只听那狼嗥般的怪笑之声,缭绕耳际,不绝如缕,全殿回音震耳,尽都是尖锐刺耳的怪笑之声,有如冰窖地狱中吹出来阵阵阴风,使人如置身鬼域之中。
胡柏龄内功精湛,定力甚强,初闻那怪笑之声,并未放在心上,听了一阵,渐觉不对,因那笑声一气而出,间无停息,如非有绝佳内功之人,决难办到,这是他意念到除了四周毒水、毒针埋伏之外,又有一个武功精深的强敌,不禁凛然心惊,暗中提聚真气,仰脸长啸。
啸声若鹤鸣九泉,怪笑似荒夜鬼哭,两种尖厉的啸笑之声,交混一起,彼起此落,忽而啸声高拔,怪笑声低沉不闻,忽而怪笑突起,啸声又被压了下去,交织成一片惊魂夺魄的乐章。
突然间响起两声闷哼!紧接着扑通一声,似是有物摔倒地上。
胡柏龄运内功,发出长啸,和那怪笑之声互较高低,只觉那怪笑声,有如泻地水银一般,无孔不入,双方斗了一阵,仍是难分高下,可是胡柏龄已累得满头大汗,因为彼此互不相见,既不知那口发怪笑之声的是何等之人,亦不知他是否和自己一般疲累不堪。
忽的怪笑大振,长啸声登时被压了下来,胡柏龄正待拼尽余力反击,那怪笑声倏然而住,显然那人是害怕再和胡柏龄这般相斗下去,因为那埋伏在大殿四周的相随之人,已忍受不住了。
这时,胡柏龄也已甚觉疲累,怪声一住,立时停下长啸,略一调息,高声说道:“阁下既然身具这等武功,自非无名之辈,何不堂堂请出一见,这等藏头露尾,不觉着有辱阁下盛名吗?”
只听一角暗影之中,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老夫已二十年未和生人见面了,平常之人,老夫也不屑和他相见……”
胡柏龄暗暗忖道:“好大的口气!”口中却冷笑道:“胡某既然不配和阁下相见,不知邀我到此何意?”
只听那冰冷的声音,重又响起,道:“老夫重履江湖,即闻大名,原想传言未必如真,哪知今宵一会,竟是不凡,敬请稍候片刻,老夫立刻出见。”
胡柏龄暗暗忖道:“这人鬼鬼祟祟,不知弄的什么玄虚,难道现身之前,还有什么花样不成。”
心中念头未息,忽见眼前绿光闪动,眨眼间亮起了四盏光焰碧绿,有似鬼火一般的灯笼,四个身穿绿衣的美婢,各提一灯,缓缓自神像后面走了出来。
这灯光虽然碧绿黯深,但在胡柏龄这等内外功兼修的高手看来,已如旭日高照,皓月当空,大殿景物,清晰可见。
只见那四个绿衣美婢,都在十六七岁左右,个个黛眉樱唇,粉脸艳红,虽是莲步细碎,姗姗而来,但步履之间,却十分轻灵稳健。
胡柏龄见识广博,一望之下,立时辨出这四个年轻轻的绿衣美婢,都有着一身极佳的武功,当下提聚真气,暗中戒备,反手把长剑插入后背剑鞘之中,一手扶拐而立。
四个绿衣美婢,直步入大殿正中,才一起停下身来,然后缓缓散开,各把手中灯笼,高高举起。
胡柏龄正想借机看看四周情势,忽闻沉重的步履之声传入耳际,赶忙凝神望去,只见一个胸垂白髯,身披黑袍,发挽道髻,手执拂尘,脸长如马,颧骨高突,面如死灰的高大之人,慢步由神像后面走了出来,举步落足,着地有声。
此人生像已带着三分森森鬼气,加上那四盏碧绿灯光一照,和他那身漆黑道袍的装着,看将起来,直似鬼域中走出来的生死判官一般。
胡柏龄胆子虽大,但一睹此人形貌装束,也不禁心头凛然微震。只见他走到四个绿衣婢女中间一站,轻轻的咳了一声,四个绿衣婢女同时把手中高举的灯笼放了下来。
胡柏龄正待开口,那黑袍怪人已抢先说道:“你就是去年北岳绿林大会之上,独败群雄,夺得盟主的冷面阎罗胡柏龄吗?”
胡柏龄见他言词托大,老气横秋,不觉心中有气,冷冷答道:“不敢,胡某人正是在下。”
那怪人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一翻,打量了胡柏龄两下说道:“果是英雄气度,一表人材。”
胡柏龄道:“好说!好说!老英雄过奖了。”
那怪人微一咧嘴,无声无息的一笑,道:“当今武林之中,那些自我标榜正大门派中人,自天下绿林推举出盟主之后,都已大生恐慌,准备联手合力,大张挞伐,你身为绿林盟主,不知对此事有何应付之策?”
胡柏龄看他说话神态,俨然以长辈自居,哪里像是对待一个初度相晤之人的说话,心中大感不悦,冷然答道:“此事在下还未曾听人谈过,故而仍无应付之策。”
那怪人举起手来,一拂胸前长髯,说道:“身为绿林盟主,竟然虑不及此,一旦事情发生,人家出手攻你们个出其不意,难道届时束手就范,任人摆布不成?”
第 八 回 阴魔出世 两败俱伤
胡柏龄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许人,应该先把他底细摸清再说,”当下答非所问地道:
“不知老英雄上名高姓?”
那怪人脸色一沉,冷冷说道:“老夫昔年行道江湖之时,承得武林同道抬举,送了个‘阴手一魔’称号,不过老夫几十年未在江湖上行走,知这称号之人,只怕已所余无几了。”
胡柏龄虽是当代绿林盟主之尊,但他出没之区,只在江北一带,除了当代中几个盛名卓著的高手之外,对江湖上老一代的高手,知之不多,心中暗自忖思道:“阴手一魔之名,确未听人说过,但这称号之中,既阴又魔,相必是十分凶残之人。”立时抱拳笑道:“久仰,久仰!”
那怪人原想胡柏龄这等年龄,决不会知道数十年前之事,是以说出绰号之后,重又加上一句,以便留个下台之阶,哪知胡柏龄竟然抱拳作礼,连道久仰、久仰,心中甚觉意外,暗道:“昔年我被少林高僧大举围歼,身负重伤,突围而走,世人大都认为我已死去,难道我的名号,当真还在江湖之上传诵不成?”
他生性阴沉残酷,一向多疑,喜怒之情,从不形露于神色之间,尽管心中沾沾自喜,但面色仍是一片冷漠地说道:“你纵然知道老夫这绰号,但以你那点年龄对昔年江湖上事,也难了然许多,何况无知世人,大都以为老夫早已死去。”
胡柏龄暗暗忖道:“他既然重出江湖,必预备有一番作为,倒不如借机和他攀谈,恭维他几句,探听他的意欲如何!”
当下拱手说道:“老英雄这次重履江湖,想来必预备作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了?”
阴手一魔冷冷笑道:“老夫这番重出江湖,本想就找绿林道上,联络几位高手,合力同心,和那些自诩正大门户中人,作一次生死之搏,那知竟被你抢了先着,夺得天下绿林盟主之位。”
胡柏龄道:“老英雄说的不错,近数年采咱们绿林其中人实在受他们的恶气不少……”
阴手一魔听他所说之话,和自己想说的话一样,不禁心头大悦,阴沉冷漠的脸上,忽然间流现出一抹笑容,说道:“想不到老夫隐居之后,咱们绿林道上,竟然出了这样一位人才……”
他微微顿了一顿,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对人生过如许好感,但对你,却甚例外,老夫原意要一争长短,但你既和老夫气味相投,这绿林盟主之位不取也罢。”
胡柏龄心中暗道:“这中间还有这大曲折……”心念初动,阴手一魔又接着说道:“老夫虽可容你坐绿林盟主之位,但却必需依老夫三个条件!”
胡柏龄暗暗骂道:“老大的口气!”口中却微笑道:“不知三个什么条件?”
阴手一魔道:“第一件,要把绿林盟主的实权,交于老夫,一切尽依老夫暗中调度;第二件,你要拜在老夫门下,由我再传你几种绝技;那第三件……”
胡柏龄道:“第三件怎么样?”
阴手一魔突然举手一挥,四个绿衣小婢各自向后退了三步,举起手中灯笼,齐声说道:
“上酒。”
胡柏龄暗骂道:“哪来的这许多臭排场。”抬头看去,只见那神像之后,缓步走出一绿、一白两个中年艳妇,每人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的玉盘,姗姗而来,到了胡柏龄身前停下。
阴手一魔冷冷说道:“第三件,最是简单,只要你把玉盘中两杯药酒饮下。”
胡柏龄低头望去,只见两只玉盘中酒色各异,那白衣艳妇手托玉盘中的酒色一片血红,绿衣艳妇玉盘中的酒色,却是浓黑如墨,不觉一皱眉头,问道:“不知又有何妙用?”
阴手一魔哈哈大笑道:“老夫和你一见投缘,索性破例告诉你吧!那墨色浓酒,名叫‘向心露’,饮下此酒,终生一世,都将对老夫不生二心,凡入我门,必饮此酒。”
胡柏龄道:“一杯药酒,能有多大毒力,我就不信,使人终生一世向心于你。”伸出手去,取过那墨色药酒。
只见那白衣艳妇脸上闪过一抹愁虑,素腕一伸送来玉盘,说道:“凡入我师之门,大都先饮此酒,对你岂可破例。”
阴手一魔突然放声大笑,目注胡柏龄道:“老夫索性让你占个便宜,只要饮下她杯中之酒,老夫连人一并相赠。”
此等之言,如在胡柏龄未改过向善之前,听后不过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