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九成哈哈大笑,道:“那戒律是哪个订的?”
皇甫天长道:“是由小兄和二弟研商而订。”
谭九成道:“这就是了,既是小弟和大哥所订,咱们也同样可以把它废除。”
皇甫天长厉声喝道:“小兄念咱们一番兄弟之情,不忍对你发作,但你这般不知进退,当真逼我教训你吗?”
谭九成欲言又止,缓缓垂下头去。
谷寒香眼看两人,即将闹成无法下台的僵局,反目成仇,谭九成却突然忍了下去,不禁心中一急,赶忙接口说道:“两位不要吵了,事情为我而起,两位争吵起来,实叫我心中难安……”
谭九成熄下去的怒火,似是又被谷寒香挑逗起来,冷笑一声,道:“这是我们兄弟之争,不关公主的事。”
谷寒香道:“我如不陪大庄主到这里来,两位也不会争吵了。”
谭九成缓缓把目光投注到皇甫天长的脸上,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兄弟合伙的时日不短了,也该分手了。”
皇甫天长冷冷说道:“二弟,一语错出,常留下终身大恨,你要三思再言了。”
谭九成道:“小弟已想了一日一夜,志念早决,不愿再更改了。”
皇甫天长突然仰脸一阵大笑,道:“二弟既然决定拆伙,小兄也不便勉强,但不知你几时要走,小兄当设筵一壮行色。”
谭九成道:“小弟想立时就走!”
皇甫天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色屡变,沉吟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重又恢复了镇静,说道:“既是如此,小兄决不强留……”
谭九成原想皇甫天长听他说出叛离之心后,定然会大为震怒,哪知道皇甫天长竟然冷静异常,轻描淡写的答应了他。
尴尬的局面,使谭九成心头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但却又无借作发挥之题,呆呆的站了良久,勉强压制下心中的怒火,一抱拳,道:“大哥保重,小弟就此告别。”
皇甫天长道:“恕小兄不远送了。”
谭九成缓缓转过身子,向前走去。
谷寒香忽然举步而行,紧随谭九成的身后。
皇甫天长望了两人一眼,别过头去。
他心地阴沉,智谋过人,心知此刻谭九成正憋足了一肚子气,只是形势迫得他无处发作而已,只要稍作撩拨,势非江河堤溃,不可遏止。
谭九成行至舱门,突然转过头来,说道:“公主留步。”
谷寒香幽幽叹一口气,道:“你当真要走吗?”
谭九成道:“自然当真了,难道还有假的不成。”他的声音微带着颤抖,显然内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谷寒香道:“今日一别,不知咱们还有没有再见之缘。”
谭九成突然纵声长笑,道:“在下生在江南,自不会背井离乡,飘然他往,公主如若有兴观赏江南风光,不但常可相见,在下且极愿作一识途老马,带公主一穷江南风光。”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我们长途跋涉,远道来此,自是极愿观赏一下江南的风景,可惜两位却不许我们一游江南之胜。”
谭九成沉忖了一阵,目光一掠皇甫天长,道:“在下既然离开了‘垂杨村’,自是不再插手相逼公主离开江南之事。”
谷寒香嫣然一笑,突然回过头去,望着皇甫天长,道:“不知大庄主的意下如何?”
皇甫天长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岂能中途变卦,今天日落之前,诸位必得回道江北。”
谷寒香轻叹一口气,道:“大庄主这般相迫我离开江南,真叫人难明你用心何在?”
皇甫天长冷然一笑,道:“江湖上传言你的美丽和阴毒,并名于世,我只道传言无凭,想不到今日一见,不但足可证明传言不虚,而且阴毒较美丽有过之而无不及。”
谷寒香虽然艳名传播江湖,但这等当面出言斥骂她的人,还未有过,不禁被骂的微微一怔。
舱门外的麦小明,早已忍不住心头怒火,回身拔剑,准备冲入舱中,但却被钟一豪出手阻止。
只听皇甫天长仰脸大笑一阵,接道:“我已破例宽限了午时之约,天黑之前,如你们还不肯就道起程,别怪我皇甫天长心狠手辣了。”
谭九成呆呆的站在舱门之处,他心中泛起了强烈的矛盾之感,只觉皇甫天长义正词严,毫无儿女私情,自己这般误会于他,实是不该,但一面又同情谷寒香的娇弱,皇甫天长严词责骂之下,流现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娇怯情态,动人惜怜。
谷寒香长长的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你骂的很好,我心中一点也不恨你。”
皇甫天长呆了一呆,但刹那间又恢复了镇静神色,举手一挥,对两个站立舱门口的青衣童子,道:“送公主回到精舍去。”
两个青衣童子齐声应命,左面一人举步入舱,高声说道:“公主请。”
谷寒香回顾了皇甫天长一眼,道:“你很英雄。”随在那两个青衣童子之后,缓步向外走去。
谭九成紧依舱门而立,一见谷寒香转过身来,突然大迈一步,当先走出了舱门。
麦小明回顾了谭九成一眼,道:“想不到二庄主却要先我们而去了。”
谭九成憋了一肚气,无法发泄,听得麦小明之言,立时冷哼了一声,霍然举起了右掌,就在他举起右掌的同时,突然听到船舱中的皇甫天长喝道:“回来!”
这两个字,似是用了他甚大气力,想了很久才叫了出来。
他只叫“回来”两字,谁也无法确定他喊的哪个。
谭九成放下了举起的右掌,回头向舱中望去。
两个青衣童子,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谷寒香已将要举步出舱,听得那喝叫之言,也陡然回过身去。
这些人全都愣在了当地。
皇甫天长举手拂拭去脸上的汗水,两道炯炯眼神投注在谷寒香的脸上道:“你可是当真的想留在江南吗?”
谷寒香点点头道:“自然是当真了!”
皇甫天长道:“想留江南不难,但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谷寒香圆大的眼睛眨了两眨,道:“什么事?”
谭九成本已奔入舱门的身子,突然回步而行,站在舱门处,两道目光,炯炯的盯注在皇甫天长的脸上。
绿波中突然跃飞一尾鲤鱼,惹的麦小明见猎心喜,运足腕力,把手中长剑当作鱼叉投了过去。
剑势出手,啸风破空,银剑穿鱼,水花飞溅。
钟一豪微微一皱眉头,道:“你不要长剑了么?”
那鲤鱼垂死挣扎,在水中打了一个回旋,带着长剑沉入了潭底。
麦小明回顾了钟一豪一眼,道:“我去取剑啦。”纵身一跃,飞入碧波。
钟一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道:“唉!顽皮的孩子。”
船舱中的皇甫天长,似是为麦小明掷剑取鱼一事,驱醒了他迷乱的神智,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挥手说道:“你走吧,天黑之前,必需离开这里。”
谷寒香柔声说道:“你叫我回来,就只要说这两句话吗?”
皇甫天长肃然说道:“我不愿看到你和你随行之人,埋身‘垂杨村’中。”
谷寒香:“你这般夜郎自大,看人不起,怎知我一定会走,又怎能断言我们必死呢?”
皇甫天长道:“不听良言相劝,那你就不妨试试。”
谷寒香道:“护我南来的人手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身负绝技的高手。”
皇甫天长冷冷笑道:“强宾难压主,何况我这‘垂杨村’机关布设,有如天罗地网,江南道高手云集,纵然再让你增加人手一倍,也只有束手就缚。”
谷寒香缓缓转过身子,道:“如我天黑前仍不离开,那就不肯走了,不论你要用什么恶毒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
皇甫天长接道:“听在下相劝,公主还是离开的好。”
谷寒香道:“不用你管了,走不走是我的事。”
谭九成冷肃的脸色,逐渐的缠和下来,转过身子,长啸一声,飞跃下舟疾奔而去。
谷寒香低声喝道:“二庄主。”
只听麦小明咯咯大笑,道:“这家伙轻功不错,走的没了影子啦,公主要不要叫他回来?”
谷寒香慢步走出舱门,只见麦小明全身是水,站在船边,右手提剑,左手拿着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满脸笑容,露出一副整齐雪白的牙齿,不禁微微一笑,道:“你还会水中工夫?”
麦小明道:“水旱两路,哪一样我都不错。”
皇甫天长大步冲出舱门,抬头望望天色,道:“时光不早了,距离入夜,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回顾了两个青衣童子一眼,接道:“你立即送公主回到待客精舍。”说完纵身一跃,飞下画舟,人影在垂柳中闪了两闪,消失不见!
第二十回 险阻重重 万花官主
谭九成接过令牌,把日月双牌一合,分交那四个待命的坛主,和颜说道:“事情紧急,就请四位即刻上路。”
四位接令而去。
谭九成望了皇甫天长一眼,似有话说,但却未便开口。
他二人相处多年,一举一动之间,已能传达彼此心意,谭九成对他一瞧,皇甫天长已知他心意,转脸对钟一豪等说道:“愚兄弟虽知钟兄等心系公主安危,但在下兄弟对此也是坐寝难安,所以才传出日月双令牌,务必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此去天台,前途遥远,是以还望钟兄等在‘垂杨村’委屈一宵,稍事休息,明日咱们兼程赶往,不知诸位尊意如何?”
钟一豪见他说的十分至诚,同时又亲眼看到他兄弟传令日月双牌那等焦急之情,一时之间,倒也无法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皇甫天长见群豪应允,心中似甚快慰,转向江南群豪道:“我与谭贤弟明日随钟兄等,同赴浙东,‘垂杨村’一切事务,就委请焦氏三杰代我兄弟做主,并利用‘驿马飞递’的方法,随时将有关各事,飞报于我。”
焦氏三杰一齐躬身受命。
次日清晨,朝曦初绽之时,皇甫天长选出八名高手,协同钟一豪等,浩浩荡荡的向浙东飞驰而去。
这江南双豪的日月双令牌,在江南武林道上,实具有神奇的权力,昨日才传下令谕,今日沿途之上便已奉令行事。果真是每隔三十里,便备有长程的健马,停在道旁等候换用。
每隔六十里,也必定有人在路旁搭起临时的帐篷,烧沏茶水,等候群豪打尖之用。
一路之上,每经一处站驿,都有人向江南双豪当面陈报,但红花公主的行踪,却如石沉大海,全无半点音讯。
群豪由北南下,日夜兼程,横穿浙江而过,不消多日,已抵天台山。
这天台山,上承仙霞岭,西联雁荡、括苍,北接四明、金华,山势延绵千里,形势极是雄伟。
群豪一齐缓勒丝缰,慢慢查看入山形势。
万映霞因心中挂念谷寒香,恨不得插翅入山,急得对麦小明道:“咱们已到天台,你快看看入山之路,好领咱们去‘万花宫’。”
麦小明摇摇头,迟迟地应道:“这山太大了,‘万花宫’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钟一豪突然一阵大笑,道:“咱们那套刀剑合搏,久未施展,此番深入‘万花宫’,也该咱们露一露了。”
麦小明茫茫地摇了摇头。
苗素兰突然低沉的叫了一声:“麦小明。”一面将两道似电的目光,盯注在他脸上。
麦小明只觉得一怔,便应声上前。
苗素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