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另一个女人说道:“看到了的,不过是两个人,不止他一个人。”
宗钟一听这腔调,极像那个蒙面人,但蒙面人是男人声音,此人则是女人声音,这些令他无法思议的事,又使他陷入迷惘中了。但听甘草因惑地问道:“真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宗钟了,但不知另一人是谁?你见他是个什么模样儿?”
那似熟实生的女人声音说道:“他两人身法都极其快捷,另外那人一身青衣,脸上似乎还罩了一道布幕,我见他俩人武功不弱,躲在门口不敢现身,眼见他领着宗钟经过这儿,直向北面飞跑去了,不过我可以断言,那人定然是你二先生认识的人。”
甘草问道:“何以见得?”
那女人道:“这道理很明显,他若不怕被发现,头上包着布幕干什么!”
甘草冷哼一声,道:“不论他是生人熟人,他和宗钟都休想轻易逃出吕梁山去。”
那女人似卖弄,也似奉承,笑道:“是不是用了那话儿了?”
甘草没作声,重重地哼了一声代替回答。
宗钟想道:“‘那话儿’是什么?大概都是极厉害的东西!”
那女人淡淡笑道:“其实嘛!像他宗钟这点点能耐,咱们金光教门角落里随便扫一个出来,也不见得就弱过他,何必这般小题大做?倒是另外那个人,得提防一些才好!”
甘草轻轻叹了一声,道:“你哪里会懂得。”
那女人压低嗓音,轻轻笑道:“别的事情,也许我不懂得,若说这趟子事么?我……我……嘻嘻嘻,我却猜得出你二先生的心事。”
甘草叱道:“胡说!我有什么心事来着?”口里虽然在叱喝,语气之中,却巴不得对方把话说出来。
那女人也似乎善于察言鉴色,当下恃宠笑道:“什么心事?还不要让她早早死,免得三心二意夜长梦多。”
一语道中心事,甘草不觉笑骂道:“哦!你先说宗钟不值一文,原来还是逗我的呀!”
那女人笑道:“二先生不提起,我怎么敢这般放肆。哦!你看她这番和大先生去九连山,结果会怎样?”
九连山正是宗钟的外公家,宗钟听得登时一震:“九连山怎么了?他们要去干什么?大先生想必定是一位不凡的人物,然则她又是谁呢?”极度关怀之下,不禁屏息凝神,侧耳细听,但听甘草幽幽说道:“她坚持着要跟大先生一齐去九连山,便是有心维护赫连表了,会能把顺天帮怎么样么?到头来还不是偃旗息鼓而回!”
那女人紧逼一句,问道:“大先生呢?他就不怕教主责怪么?”
甘草叹了一口气,道:“大先生爱她爱得发狂,禁得住她的轻语央告么?”
宗钟蓦地明白过来,心道:“泉姑娘啊!我外公一家,今番得免不幸,全仗你的赐予了!我宗钟如果能够出去,不论天涯海角,刀林剑雨,誓必要报你今天的大德的。”
那女人极为不平地愤愤说道:“我真不知大先生是双什么眼睛,你二先生哪一点不比她强。”
甘草没有作声,只轻轻吁了口长气。
宗钟想道:“甘草芙蓉其面,蛇蝎其心,却不道对大先生如此服贴,如此钟情,莫非这大先生竟也是风流种子,翩翩美少年?”
那女人转过话题,说道:“咱们教主也真够厉害的了,像这次开教大典,各家各派,以及黑白两道的人物中究竟谁加了盟,淮没加盟,行事得非常秘密,便咱们教里的人也未必全弄得清,难怪他们在疑神疑鬼,你怀疑我,你怀疑你。”
甘草不以为然地道:“可是教主和大先生、三先生他们此番去挑梁子的少林寺、顺天帮,和五台山,江湖上便知道他们三家没有加盟本教了。”
那女人笑道:“还有那些还没有挑梁子的家派,都未必加盟本教了吧?”
甘草不悦道:“这是本教的极大的机密,便我也难全知。”
宗钟暗自吃惊不小,忖道:“‘卜二’夫妇这着棋果然下得狠毒,江湖中除了上面这已经明朗化的三家派之外,其余各家派便都互相猜疑,弄不清谁加盟了金光教,没法联手对抗金光教。”
那女人自知失言,不再开口,室中暂时寂静下来。
室外忽然脚步声响,有个人跑来禀报道:“启禀二先生,据各方响箭报告,宗钟仍没出现。”
甘草一跃而起,愤然道:“天已大明,让我自己去搜查去。”又叮咛那个女人小心照应门户,然后自顾离去。
上官鼎 》》 《红花谷》
第二十一章 夺命重围
那女人送去甘草,又各处巡视了一会,回到房中,忽然低声说道:“宗钟,你该听到了吧?”
宗钟认得这声音正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但仍然怀疑这个女人是否就是蒙面人,不敢答腔。
那女人又道:“我又不是害你,你如何不说话了呢?刚才我和甘草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宗钟道:“我都听到了。”
那女人冷冷道:“听到就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又把许多机密消息泄露给你?”
宗钟心道:“你不说过以德报德么?这会又来问我了!”可是他没说出来,只说:“我不知道。”
那女人冷冷道:“告诉你,救你,是报当年独眼龙替我出气的恩;泄露这许多机密消息给你,是要你替我做样事情。”
宗钟一听又是代做事情,不觉皱了皱眉,问道:“替你做什么事情?我先说明白,做得了就做,做不了就不做。”
那女人哼了一声,道:“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肯做就行。”
宗钟道:“你先说是什么事吧!”
那女人道:“你出去之后,替我捎个口信给张介寰,就说我和他十五年的约期即届满,因我目前分身不开,还要顺延一年。”
宗钟吃了一惊,问道:“你和张教主有仇?”
那女人低喝道:“那你就别管了,你说你办得到么?”
宗钟立刻道:“只要能够出去,一定办得到的,那么你贵姓那?告诉我我好对他说呀!”
那女人忽然加强语气,郑重说道:“你只对他说十五年前的约期,他自然就知道了。我警告你,你若敢泄露我的行踪,我啥时知道,就啥时杀你。”
宗钟不服道:“假如他问起你的行踪来,我怎么说呢?”
那女不可理喻地冷冷叱道:“怎么说法是你的事,我只不准你泄露。”
宗钟心中着恼:“怎么凡是武功好的人,行事总是那么蛮不讲理。”因为急于要回转九连山探望外公和娘,便懒得争辩,忍气答应了,并问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那女人顿了一顿,说道:“目前他们防范得紧,不定是三几天的事。你幸而遇上我,捡回了一条小命,又何在乎耽搁这十天八天的。”
这对宗钟简直是种莫大的侮辱,不禁激起了他的满怀怒火,倔强地大声咆吼道:“我情愿即刻死去,也不愿受你这等闲气,你马上放我出来,好歹让我斗她一斗,是死是生,你就别理会了。”
那女人闻言不怒反笑道:“好一个倔强的娃儿,我既以德报德,岂有让你去冒险?我尽快设法,你忍耐一点,候着好了。”
宗钟余怒未息,沉声问道:“要候多久?”
那女人笑道:“顶多五天吧!”
宗钟寻思道:“看她的武功成就甘草未必胜得过她,为什么反而屈居甘草之下,事事顺着甘草?”因道:“你打不过甘草么?为什么有这么多顾忌呢?”
那女人冷哼一声,忽又淡淡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见勾践还尝过夫差的大便么?我暂时委屈点又算什么!”
宗钟讶然道:“你投身金光教难道还有旁的目的?”
那女人撇开话题道:“你休息一会吧!我想法子替你弄点吃的东西来。”
第二天黄昏时候——宗钟已在地下室内藏身两天一夜。
吕梁山金光教的小型客厅中,甘草和另外一位白发婆婆正在谈论宗钟遍寻不着的事,忽然一长三短的铃声响个不停。
厅中两个听清这串铃声,同时面色骤变,甘草猛地腾身而起,伸手在厅中一张贴壁安放的椅子后面弄了一下,即听“咕噜噜”一阵连响。
响声未绝,两人已快步抢到靠厅的一间房内——甘草的卧室,触目处,卧室正中,离地面五尺高处,悬起一个吊网,网中一人蜷伏其中,整个身子被丝网裹得紧紧的。
两人一眼便认出网中,正是连日苦搜不着的宗钟!甘草不禁娇喝道:“想不到……”
才说出三个字来,猛然羞得把粉脸掉向壁间,惊叫道:“夏妈,快去叫个人来,先把他拾夺好。”
那被唤作“夏妈”的白发婆婆早就看到宗种的那副“丑相”了,闻言立即纵了过去,笑道:“婆子的孙子也比他大着哩!还怕什么!”
宗钟自感丑相毕露,羞于见人,便闭目不语,任人摆布,忽然听出这“夏妈”的声音依稀像是蒙面人的声音,忙睁眼看时,却是一张既老且丑,甚是陌生的脸,不禁大为失望道:“你……”
夏妈立刻出手如电,连丝网带宗钟的左腕脉一齐拿住,同时厉声喝道:“快着好裤子,你害得我金光教上上下下一番好找。”
宗钟迷惘地看了她两眼,见她频频以眼示意,苦着脸子道:“我站不起来!”又喃喃低语道:“不想一次大便便害我这么苦!”这话显然是说给夏妈听的。
夏妈没理会他,喝道:“站不起来就算了么?”
甘草又羞又急,面着壁子道:“夏妈!你先点住他的昏穴嘛!”
夏妈微微一顿,立刻伸手点了他的昏穴,道:“点过了,你去放下网吧!”心中则无限后悔,不料地下密室之中,仍然机关重重。
突然“嚓”地一响,连人带网猛地坠落在地,地上积水四溢,还多了一些片片的碎瓷片。
原来那供人吐痰用的盂,被宗钟当作溺器,一齐被丝网网住,这时又一道掉在地面上打破了。
就这顷刻之间,厅外已跑来好几个人,惊问警铃发响是怎么回事。甘草随意指定一人,淡淡说道:“你到房里去拾夺他去。”
那人摸头不知脑,戒备着冲进卧室,夏妈见了,吩咐道:“快把他裤子着上带出去。”
那人如言料理好了带去厅中,甘草一见宗钟,顿时羞忿难抑,挥退众人,伸手先点他左右户井穴,再点他软麻穴,然后拍开他的昏穴,面布寒霜,娇声喝道:“那带你走出树林的是谁?” 宗钟坐在地上,上半身靠住墙壁,闭目不答,夏妈一下跃在宗钟面前,厉声道:“我家二先生问你的话,你敢不说?”
宗钟暗暗叹道:“你夏妈太把我看得不成才了,眼下便是刀山剑林,我也不会供出你夏妈来的,何必这般紧张。”当下仍旧不理不睬,连眼也懒得睁开。
甘草冷喝道:“你站开,夏妈!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给他点苦头吃吃,怕他不说!”
夏妈退了一步,威胁道:“你敬酒不吃,定要吃罚酒,那就可有得你受的。”
心中可在大大埋怨:“傻瓜,你不能随便捏造一个人么!”
宗钟陡然双目张开,大声道:“我不说就是不说!”说完,又把眼睛闭起,脸上现出一副至死不屈的神色来。
二先生冷哼一声,道:“好!看是你狠,还是我狠!”大步抢到宗钟面前,纤指在宗钟前后心上连续猛捺下去。
纤指过处,陡听宗钟发出一声闷哼!哼声虽然不响,却是沉闷无比。显然,那是经过极力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