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称陶精哉的矮胖富商模样的人面色一沉,冷冷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要过分教我难堪了!”
谢望人勃然怒道:“你要代他出头?”
话才说了,屋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来!
宗钟见这人高高大大的,面目狰狞,赛似凶神恶煞,正是当今血手帮帮主五路煞神殷开甲!只见他冲到谢望人面前,大声咆哮道:“谢望人,老子出来了,你待怎地!”
谢望人一见,眼都红了,大喝道:“你还我师兄来,就没你的事,否则我和你一生没完没了!”
宗钟一听,悚然惊震:“原来外公是被殷开甲捉住了!”登时周身热血沸腾,便要挺身而出,却听殷开甲作色道:“你向我讨回你们帮主,我那两名堂主和十几个兄弟的命却向谁要去?”
谢望人怒道:“你是不交出来了!”
殷开甲正要答话,猛听庄外—声清啸,陶精哉陡然面浮喜色,连说“来了来了”。
宗钟可不知是谁来了,扭头向庄外看时,只见南面的大路上,有两个人手牵手儿朝庄中如飞而来,两人的身法俱都奇快无比。心惊道:“又来了两名高手,若是敌人的话,谢爷爷准应付不了!”
眨眼工夫,这两人已折进庄来!
这两人是一双少年男女,男的二十四五岁,生得清清秀秀,极是顺眼,宗钟却不认识,只认出女的正是他渴望一见的陈菡英,登时大喜过望,暗道:“好了,咱们有了帮手了!”
惊喜间,那青年男子和陈菡英已放慢脚步,施施然向三人立身处走来。那殷开甲和陶精哉一见,连忙趋上前去,陶精哉施礼道:“陶精哉敬迎大先生和这位姑娘大驾。”说时耸肩谄笑,一副趋炎附势的丑态,活脱脱地裸露出来。
宗钟心中犯疑:“是不是金光教的大先生?英儿如何会和他在一起?” 只见“大先生”频频与殷开甲和陶精哉含笑答礼,陈菡英则对其爱理不理,但当她一眼看到谢望人正向她怒目相视时,粉脸陡然变色!
宗钟一时仍没想到其中原委。方自惊疑,却见谢望人和陈菡英冷笑一声,道:“江湖上的传言果然不假,你骗得你干妈和我顺天帮好苦!”
陈菡英脸色阴睛不定,突然沉下脸说道:“若非我在中间调停,你顺天帮早就瓦解了!你不感谢我反而埋怨我,真是狗咬吕洞……”
一语未了,谢望人气得大骂道:“你这贱人!蓉姑娘不要你这干女儿了!”骂声未绝,陡然右掌翻飞,朝陈菡英胸前劈出一掌,竟是下的杀手!
宗钟慌得正要挺身相救,冷不防那个大先生从旁打出一掌,把谢望人劈出的一股强烈掌力完全卸掉!同时冷笑道:“哼!谁稀罕那个独眼婆娘!”
宗钟气得发抖,身子一晃,刚要离开大树,忽听陈菡英娇叱道:“不准你骂她老人家!”
宗钟一听,心中稍慰,便又悄悄退往大树后面,却见谢望人悻悻骂道:“你见一个,爱一个,还装的什么好人!”
陈菡英怒浮满面,娇喝道:“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谢望人毫不放松,更愤愤数说道:“我说差了,你先喜欢宗钟,便认他娘做干妈;如今喜欢这姓狄的小子,更不惜害死你嫡嫡亲亲的姑爹!幸得宗钟还没娶你,不然连……”
陈菡英气得大哭大叫道:“谁说我害死姑爹来着?他是自杀的!”
谢望人逼问道:“不管怎样,你不嫁狄叔平,你姑爹不会死吧!”
陈菡英哭着分辩道:“我几时嫁给狄叔平了?宗钟要和甘草好么!”她哭得如同雨打梨花,益增妩媚。
大先生狄叔平见了,忙要替她拭泪,陈菡英一让,恶狠狠叱道:“别碰我!先拿甘泉的脑袋来了再说!”
狄叔平立即发狠道:“一句话!只要你答应嫁给我,哪怕海角天涯,我也一定拿甘泉的脑袋来见你!”
宗钟听了,不禁大是难过:“英儿啊,你错疑泉姑娘了,我虽然喜欢她怎及得喜欢……”
忖念未了,猛听屋顶一声冷笑,接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轻叱道:“大言不惭!”
随着这声轻叱,屋脊的另一面,突然闪电般飘落一道白影!
众人不禁心头大骇,同时忖念道:“这人是谁?她何时来到?怎么一点没有发觉?”
宗钟定睛看时,来人竟是甘泉。只见她身着一袭白色绸质裳服,体态轻盈,蛾眉淡扫,分明就是云裳仙子临凡,月中嫦娥滴世。心中既喜且爱,却又非常担心她接不下狄叔平来!
陈菡英一见甘泉,眼都红了,立刻破口大骂道:“烂娼妇,你什么男人不好勾引,偏偏勾引宗钟那傻小子!”
她越骂越有气,“小子”两字还没出唇,突然五指如钩,疾向甘泉面庞抓到,存心要毁坏她的容貌!
甘泉不避不让,直等对方来势用老,才猛伸左手一拔一引,拔开抓来的五指,右臂却突然从左腕下面用阴手反抓陈菡英的面门,竟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下不但出手奇快,出手的部位也极不合武学常理。陈菡英暴退寻丈,仍然躲让不及,吓得惊叫一声,右边面庞上登寸现出两道红色痕迹来。
要知女人爱美更爱过性命,陈菡英只觉右脸颊上隐隐生痛,用手一摸,指头上竟然沾有血迹,急怒交攻之下。不觉掉下泪来!
甘泉低叱道:“我在九连山已受够你的闲气了!你当这儿还是九连山么?”
一语甫毕,陈菡英突如疯狗似的猛扑而上!
宗钟隐在树后,急得直搓手:“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便在这时,狄叔平忽然晃身拦住陈菡英道:“我答应你的,让我来对付她!”撇下陈菡英,目注甘泉,一步一步逼近。
宗钟虽知甘泉武功身法俱都不弱,但狄叔平在主持金光教开教那天,前后连胜三场,从此威名远震。甘泉再强,焉能胜过狄叔平呢?何况狄叔平已在陈菡英面前许下诺言,定要杀死甘泉的!因此宗钟心中十分替甘泉担心,不自己地两膝微微曲着,一对大眼睛睁得大大地盯住斗场,单等甘泉危急地及时现身抢救!
狄叔平面浮重杀,站在甘泉前面五尺之处。
“我看在你姊姊的情分上,赏你一个全尸,你自己动手好了!”
甘泉听了,顿时暗暗怨甘草:“姊姊,你怎么偏偏迷恋这个寡情负心的狄叔平!”不禁替甘草遗憾不已。
狄叔平见她不理不睬,厉声道:“你硬要我动手?!”
甘泉如梦初醒,忙道:“我也念在我姊姊的情分上,饶你今朝不死,你动手吧!”
狄叔平怒道:“好丫头,你在阴间可别怨我!”
说完,猛抬右臂,朝甘泉左肩一拳打去!
甘泉仍是俏生生站在那儿不接不避。狄叔平心说:“我不是陈菡英,你这是找死!”拳到半途,忽然化为半掌半抓,改向对方心窝袭去!
甘泉识得厉害,娇躯向左半旋,左手反从背后偷偷弹出四线劲风!
这又是一记怪异手法,比起先前对付陈菡英的那记手法,不知要奇怪几倍!厉害几倍!
狄叔平做梦也料不到甘泉会忽然有此怪招,尤其四线劲风,更是倍见凌厉!惊得他冷汗暴出,电一般后退不休!
甘泉冷笑道:“怕什么!我说过饶你今朝不死的:”
狄叔平一听这冷嘲热讽的话,登时羞得满面通红,埋下头去,那份难受,比打死他还胜十分!
随见他猛然抬起头来,面布杀机,两掌微微提到胯际,一对喷出凶焰的眸子,狠狠盯住甘泉,一步一步向甘泉逼拢!
只见他每跨一步,坚韧如铁的青铜石板上便现出—只寸来深的鞋痕,显然他内心的忿怒已臻极处,如果一旦出手,定是雷霆万钧,不可抗御的一击!
场中众人,都不禁屏息凝神,悄静以待。
宗钟看不到甘泉神态如何,但从她袖口露出来的自然下垂的玉手,和她—足触地,一足虚立的情形看来,似乎她对虎视眈眈而来的狄叔平,并不怎么在意。不禁又急又恨,暗骂道:“真是傻姑娘!这等场合,还能假要面子,不加戒备!”
场中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只有狄叔平“蹬呀蹬”的沉重脚步声在缓慢地响着。 它每发出一记响声,众人的心房,便不由自主地跟着“扑通”一跳!
眼看狄叔平越逼越拢,一场龙争虎斗,立刻就要展开。
突然“嗖嗖”连响,庄外窜来四条人影,在广场口排成一列站定。
众人急忙扭头望时,最右首的一人,正是当今少林派掌门人尘玄禅师,依次便是三个高矮不等,闭着眼睛的三个老和尚。
尘玄禅师一派掌门,威名远播,场中人都曾瞻仰过他的丰采,但另外那三个老和尚是谁?只有宗钟一人认得是少林派的三位前辈长老。
他们一行四人站定之后,宛如木雕泥塑一般,既不动弹,也不开腔,众人不禁悬心吊胆,相顾愕然,连正准备全力一击的狄叔平,也在百忙中急投以一瞥。
狄叔平见是尘玄禅师,心中虽然微微吃惊,但强敌当前,哪敢分心,一瞥之后,依然敛气凝神,向甘泉逼去!
他慢慢走到甘泉六七步的时候,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疾速身法,猛扑甘泉,双手齐出,连续疾点,着着不离周身大穴,端的既快且狠,看得众人怵目惊心!
好甘泉,一点也不含糊,或俯或仰,或左或右,一个身子矫若游龙,柔似无骨,任令狄叔平指影如林,就是沾不到她的身子!
这当真是场难得一见的搏斗,众人不觉看得目瞪口呆,忘其所以。
宗钟回过味来,心惊道:“好俐落的身法,难得她怎练得这般熟巧!”
狄叔平一口气攻了二十多招,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着,尤其当着陈菡英的面,教他如何下得了台!方自急怒,猛听甘泉娇喝道:“你再不知进退,罢手服输,休怪我还击了!”
狄叔平充耳不问,仍旧一味猛攻不休!
甘泉怒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你与我小心了!”
“了”字才罢,陡然出手如电,十指齐弹,线线劲风,朝狄叔平遍体射到!慌得狄叔平不迭后退,大喝道:“泉丫头,你若有种,一月之后,到吕梁山去走一遭!”
甘泉停手冷笑道:“我迟早要去的,却不定是哪天!你先带个口信给你教主,就说金光教和穷家帮聊手作恶的事,秦大头对我实说了!”
狄叔平正想说几句门面话,忽见陈菡英掩面疾走,慌得他拔脚就追,目光瞥处,猛见大树后面窜出一个人来,迎面拦住陈菡英叫道:“英儿,你要到哪里去?”
陈菡英陡然听出是宗钟的声音,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地去,哪还有脸见他?一低头。硬就这么闯去!
宗钟一把捉住她的两只玉臂,连连摇撼道:“你怎好不理我!”
陈菡英听他说得恳切,越加愧不可抑,一跺脚,恶声叱道:“别……”
叱声未了,宗钟蓦地推开胸前的陈菡英,顺势打出一拳,喝道:“我正要找你!你当我就好欺负么?”
原来狄叔平并不认识宗钟,但从别人口中知道宗钟的笨相,又从陈菡英嘴更听来宗钟,一向管她叫英儿的。这时忽见宗钟傻头傻脑地拦住陈菡荚口称英儿,说话是那么挚诚,行动又无所顾忌。猛然断定这傻少年极可能便是宗钟,顿时醋意上涌,不声不响扑到侧面劈出一掌! 陈菡英猛听宗钟这么一喝叫,回头见是狄叔平掀起醋海情波,又见甘泉望着她冷笑,顿感羞惭无地,伤心地返身疾驰而去!
这只是—错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