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人突地振声狂笑起来,笑声如裂金帛,震得人耳膜欲裂,笑声中尽是得意之情,大有气吞河岳之慨。
宇文烈心里直发毛,如果对方出手?……
笑声中,爆出一个含混的声音道:“成了!成了!”
宇文烈手足无措,似乎心神已完全被对方所慑。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怪老人大喝一声:“接掌!”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随喝话之声,撕空狂卷而出。
宇文烈亡魂皆冒,奋力圈出一道剑气,修罗神功也同时布满四肢百髌,但,这些都似乎毫无作用。
“轰!”一声暴响,挟着一声惨哼。宇文烈但感如遭雷击,口血狂喷中,身躯如陨星般飞泻声而出,久久才落地面。耳边,又响起怪老人震耳栗心和狂笑。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想:我现在是死了,死在一种盖世神功之下,于是,一切痛苦,感触,全离开了他,他完全夫去了知觉。
当他醒转之时,发觉自己置身一个洞穴之中,身前,坐着那不见面目的怪老人,他试行运气,百脉畅通,丝毫没有不适之感,阎王剑已回到了鞘中。他困惑地瞄了老人一跟,站起了身形。
怪老人声调平静地道:“你醒了?”
宇文烈漫应了一声,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夫存身之所!”
“老前辈带晚辈来此,有什么指教?”
“指教!娃儿,依你的打算呢?”
宇文烈咬牙,道:“目前晚辈不是老前辈的敌手,暂且告辞……”
怪老人冷嗖嗖的,打断了宇文烈的话道:“等你练成绝艺,再来找老夫算帐?”
“不错,正是这样!”
“那你主意打错了,老夫所练神功,敢夸今世无敌。”
“未见得!”
“娃儿,即使铁心修罗在世,也难当老夫一击!”
“老前辈不嫌说得太过分?”
“事实如此!”
宇文烈想起对方能硬承阎王剑两击而无损,举手之间,便使自己重伤错迷,所谓神功,确属罕世之学;但傲性使他不接受这事实,冷傲地道:“老前辈功力固属冠盖当世,但无敌却未必!”
“你说这话必有所本?”
“先师三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然而结果仍惨遭横祸……”
“各人遭遇不同,岂能因此而否定老夫的成就?”
“武学深如瀚海,由古及今,没有人能尽窥堂奥!”
“好小子,老夫现在要你死,你决活不了,你承认这事实吗?”
“当然,但击杀晚辈并不能证实老前辈天下无敌!”
怪老人呆了半响,激动地道:“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把老夫的功力放在眼下?”
宇文烈振声道:“晚辈衷心佩服老前辈身手,但不承认天下无敌。”
“哼,与铁心修罗的性格毫无二致,不过,告诉你,小子,老夫无意放生!”
宇文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沉声道:“晚辈也不会乞命!”
“你不怕死?”
“天下没有人真正的不怕死,但得视情况而定!”
“什么意思?”
“超出个人求生本能的极限时,生与死值不得计较。”
“说得好,豪士本色,如果老夫放你走呢?”
“晚辈誓必再来!”
怪老人又告默然,良久之后,才悠然道:“老夫所练神功,叫做九忍神功,是西域密宗之中一门绝传武功,练到极限,便是金刚不坏之体,可惜……”
“可惜什么?”
“老夫不是元阳之本,只能练到八成。”
“的确是件遗憾的事!”
“娃儿,老夫把这神功传你?”
宇文烈心头一震,但随即泰然道:“晚辈无意接受盛意!”
“什么,你不干?”
“是的!”
“娃儿,这可是干载难逢的机缘?”
“晚辈心领!”
怪老人陡地离座而起,覆面白发一阵拂动,厉声道:“娃儿,你究竟是何用心?”
“无功不受禄!”
“老夫也并非平白传你!”
“那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娃儿,半片禁宫之钥与那地图,老夫视同废物,无意占有……”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老前辈愿意赐还?”
“那当然,不过……”
“有条件?”
“娃儿,你猜对了。”
“什么条件?”
“极简单,也极公平!”
“晚辈愿意听听这条件?”
“老夫传你九忍神功,你替老夫办一件事,事情办妥,东西原物归还给你!”
“办一件什么事?”
“杀一个人!”
“什么,杀人?”
“嗯!”
“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她叫杨丽卿!”
“杨丽卿?”
“不错!”
宇文烈心头巨震,杨丽卿,不正是师父你当年的爱人,也是师父临终遗命自己务必要找到的人,不知这怪人何以要杀她?心念之中,俊面已完全变了色,怪老人似乎大感意外,讶然道;“怎么,你认识她?”
宇文烈尽量抑制住激动的情绪,他觉得有探明事实真相的必要,因为杨丽卿是师父的爱人,师父可说生平唯一对不起的一个人便是她,师父遗命自己要生寻人,死觅骨,当然是含有一种忏悔与求宽恕的用意在内。心念几转之后,平静地道:“不认识,但听说过这人!”
“她怎么样?”
“据说已失踪了三十年!……”
“娃儿,你说谎!”
“晚辈向不信口雌黄!”
“她与老夫分手不及二十年……”
宇文烈心中又是一动,据净衣帮帮主五湖游商透露,杨丽卿三十年前与师父共探死城而失踪,师父也随之功废身残,退出江湖,而她与怪老人分手又在二十年前,这其中大有蹊跷,照此而论,杨丽卿可能尚在人世,怪老人不知道她与师父之间的一爱情,但,怪老人与她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杀她?宇文烈略略一窒之后,道:“晚辈所知如此,至于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嗯,也许,这贱女人的行踪的确是神鬼莫测!”
贱女人三个宇使宇文烈大感刺耳,但事实未明,争辩并无意义,当下试探着道:“老前辈与她是什么关系?”
怪老人恨毒至极地道:“她玩弄了老夫一生!”
“玩弄?”
“不错,爱她的决不止老夫一人!”
宇文烈倏感沉重,脱口道: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怪老人咬牙道:“淫,狠,毒,辣,天下最不要脸的女人,死有余辜的贱女人!”
“她……真的是这样……”
“为什么不是,老夫恨不能把她生撕活裂,碎尸万段!”
宇文烈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道:“老前辈志在报复?”
“当然,否则死了也不瞑目?”
“以老前辈的功力,为什么要假手晚辈?”
怪老人怆厉地吼叫道,“老夫不能呀!”
怪老人激动得语不成声地道:“娃儿,你看!”
他双手一撩袍角,露出了下半身……
宇文烈目光一扫之下,几乎叫出声,一丝寒气,从心底升起,直透华盖,怪老人双藤以下,只剩下不及一尺的两根骨棒,双脚都在躁骨上三寸处被截去。
怪老人厉笑一声,又道:“娃儿,看老夫的真面刚!”话声中,用手捋开纷披在脸上的长发。
“呀!”宇文烈骇呼一声,倒退三步,毛骨悚然。
呈现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一张人的脸,七洞八孔,堆堆瘰瘰,牙床外露,鼻孔只剩下两个名符其实黑洞,整个面孔,没有一寸以上是平滑的。这是一张极其可怖的鬼脸。
长发重行下垂合拢,可怖的面孔隐没了,但在印象中,令人一见难忘。
“娃儿,有何感想?”
“这……何以致此?”
“这是那贱女人的杰作,她在玩弄了老夫之后,以诡谋断去老夫两只脚掌,然后抛在荒郊,老夫这张脸,是野狼的爪齿所伤,若非遇救,早已膏了狼吻。”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会老前辈呢?”
“不知道!”
“会不知道?”
“可能是对男人的一种报复心理作祟,也许她生性如此,以残人为乐事,总之老夫到现在还没有找出真正原因!”
“是否有仇怨或是……”
“没有!老夫可以肯定的说!”
宇文烈对这不幸的怪老人,油然而生遇情之心,但杨丽卿却是师父的爱人,也是师父遗命要自己找的人,对怪老人的要求,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
怪老人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 “老夫空有盖世神功,却无法追踪索仇!”
“老前辈二十年前与她分手是在什么地方?”
“巫山神女峰头!”
“哦?”
“娃儿,你答应学老夫的神功了?”
“不!”
“什么!”
“晚辈无法应命!”
“为什么?”
“人各有志,岂能相强。”
“可是老夫已下了决心,你目前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是答应学习老夫的神功,为老夫取她的人头,第二是死,你看着办吧?”
“晚辈选第二条路!”
“死?”
“不错!”
“你真的愿意死?”
“晚辈学艺不精,夫复何言。”
“那太简单了,老夫不过是举手之劳!”
宇文烈俊面呈现一片惨厉之色,他不能遗弃师父遗命,又不屑口是心非地应承对方,而功力又与对方悬殊太大,在这种情势之下,出道以来,他已很多次面对死亡,这感受,对他已不陌生。
怪老人双掌陡地上扬,宇文烈心房登时急剧地收缩,本能地提聚修罗神功,双掌呈玄玉之色。空气在刹那之间,呈现无比的紧张。
怪老人一声长叹,扬起的手掌缓缓放落,沮丧地道:“娃儿,东西拿去吧!”
说着,从胸前襟内取出禁宫之钥与地图,脱手掷与宇文烈,颓然坐回石床上。
宇文烈接物在手,反而呆住了,他对这怪老人寄与无限的同情,对方空有盖世神功在身,却因面毁脚残,不能追索仇家,这对一个武林高手来说法,是多么惨酷的事,然而对方的仇人,是自己师父的爱人,他无能为力。他想,杨丽卿如果真是这么一个淫狠毒恶的女人,师父到底欠了她什么?怪老人所言如果属实,受害的入当不在少数,这种女人的确该杀,可是,杨丽卿二十年前,与怪老人在神女峰上分手,证明她不但活着,而且并未陷身死城,神女峰是否她安身之地呢?
怪老人大声道:“娃儿,你还不走?”
“晚辈想……”
“别等老夫改变主意,快走!”
“晚辈希望能替老前辈做点事!”
“不必了!”
宇文烈大感意外,惑然道:“老前辈拒绝?”
“老夫生平不受人点水之恩,除非你接受老夫传你功夫!”
一种性格上的相似,引起了宇文烈心中的共鸣,慨然道: “老前辈,晚辈能替您做的事是有限度的!”
“你说说看?”
“实不相瞒,晚辈目前也正急于要找到杨丽卿其人。”
“哦,你也在找她?”
“是的!”“为了什么?”
“这点请恕晚辈无当奉告。”
“你又能为老夫做什么?”
“为了某种关系,晚辈传一个信!”
“杨丽卿的行径神鬼难测,老夫与她相交经年,还摸不出她的底细,要找她不是件容易的事!”
“晚辈势在必行,非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