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烈但觉一股寒气,从背脊骨冒起。人,见了可怖的事物,无有不怕的,也没有人真正的不怕死,有的人敢于面对死亡的恐怖,只是恐惧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他由于孤傲而形成的异常性格。
宇文烈就是这样,他并非不怕,只是这怕的意念被孤傲和后天在特殊环境下所培育的性格克服了,是以,他表面上毫无惧意。
天下第一魔不见作势;只一晃便到了宇文烈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巨口一张道:
“小子,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
“你有资格作老夫的传人!”
宇文烈冷冷一哂道:“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已看中了你!”
“那是前辈自己的事!”
天下第一魔怪哼一声道:“小子,能为老夫之徒,是你的造化!”
宇文烈冷声道:“晚辈已有师承!”
“谁?。
“歉难奉告!”
“老夫收定了你这个传人!”
“晚辈不愿意!”
“你敢?”
“这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
“你敢再说个不字,老夫把你撕成碎片!”
宇文烈把心一横,咬牙道:“不!”
天下第一魔口里发出野兽咆哮也似的一声怒哼,道:“老夫活裂了你!”一只毛茸茸的巨灵之掌,抓向宇文烈当胸,这一抓快逾闪电,而且使人无从闪避。
宇文烈心胆皆战,没奈何横掌切击对方手腕。“砰”一掌切中,但如击破革,前胸一紧,已被提了起来。
“你答不答应?”
“办不到!”
“好小于!”
天下第一魔怒吼一声,把宇文烈脱手掷了出去。
宇文烈身形被掷出,立即提气运劲,想借势腾身,但这一掷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真气竟然提不起来,飞射向一方巨石。
“砰”挟以一声闷哼。宇文烈结结实实地撞了那方巨石,又被反弹落地,剧痛攻心,几乎晕了过去,喉头一甜,一道血箭疾射而出,但觉骨痛如抓,眼前金星乱进。
天下第一魔弹身上前,厉喝道:“小子,答不答应?”
宇文烈咬牙挣起身来,寒声道:“不答应!”
天下第一魔怒极狂笑道:“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人不愿做老夫的徒弟!”
宇文烈恨声道:“这有什么希奇?”
“小子,老夫一身功夫天下罕有敌手……”
“罕有并非没有!”
“好大的口气,你说,当今武林中谁是老夫的敌手?”
“死城之主,如何?”
天下第一魔陡然变色,形貌更见狰狞,伸手便抓。宇文烈避无可避地又被他抓在手中。
天下第一魔一个倒拧,左右手分执宇文烈的双腿,狞声道:“小于,老夫要把你撕成两片!”
宇文烈五内皆裂,厉声道:“老魔,凭你这种乖戾残暴的作风,也配为人师,呸”
天下第一魔可能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辱骂,而辱骂他的却是他俎上之肉,不由呆了一呆,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
“骂得好,老夫的确不配为人师。可是,小子,老夫也不许你做别人之徒,不过你的狂傲尚属老夫生平仅见,破例赏你一个全尸!”
宇文烈心头涌起一片死亡的颤栗,他连垂死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不知这魔头将如何处置自已!
他曾练有“封穴易脉”的不世奇功,但对方擒拿之术大异武林常轨,抓拿之处,恰当经脉之处,拿捏得毫厘不爽,正好闭死了真气运行。
刹那之间,万念齐涌心头,他想到师父铁心修罗对他的期望;想到含恨以殁的母亲!想到自己迷茫的身世!也想到夺去他“阎王剑”的人间绝色绿衣少女。
还有诛心人交托给他的那张地图,那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心念未已,倏觉一阵腾云驾雾似的飘忽,天下第一魔已倒提着他飞奔而行,转眼之间,停在一处绝壁之上。
这时,东方已现蒙蒙曙色。另外一条人影,在十丈之外遥遥跟进,似乎对天下第一魔极为忌惮,行动时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丝丝声息。
天下第一魔阴森森地道:“小子,这是‘万虺谷’,蛇虫会替你举行葬礼!”
宇文烈一听“万虺谷”三个宇.登时惊魂出窍,他曾听说过这“万虺谷”,是被武林人目为绝地之一,谷中尽是干奇百怪的蛇虫,任你功力通天,一入谷中,绝难逃生。
震耳狂笑声中,只觉身形被凌空撤起,然后垂直向谷中落去。这一瞬,脑海中呈出一片空白,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接着,是空虚,飘渺,幻灭,晕眩……
他想,这就是死亡,生命的殒灭。
天下第一魔停止了笑声,废然长叹,似乎是惋惜没有得到这么一个上上质秉的传人。然后,风氆一旋,像巨鸟般飞逝。
就在天下第一魔身影消失之后,那暗中追蹑的人影出现了。他,正是追截怪声而去的沈虚白。
沈虚白掠身到”万虺谷。边缘,望着那黑沉沉的无底深谷,口中连呼道:
“可惜!可惜!”可惜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他声音中没有一丝悲悼的成分。
停了片刻,他也掠身离开。
天亮了,天台山中,人影仍不断出没。想来他们的目的物——三界魔君并未现踪,但搜索的行动并未终止。
且说宇文烈身形加速向谷底落去。在即将昏迷之际,一丝灵智未泯,本能上的反应,使他猛提真气,手足划劲,以减低落势。
意外地他真气阴窒已消、劲透全身,神智复生。尽全力拧身变势,一旋,指尖竟然触及了岩壁。这使他求生之念油然而生,奋力再打了一个旋回,手掌碰上岩壁,但没有抓住什么,下落之势缓了许多。他明知纵使不跌死,也难逃谷底毒蛇怪虺之物,但,求生是种本能。他身为三十前被誉武林第一高手铁心修罗的传人,虽说限于所龄,火候不足,同时许多功夫还不能练,伹目前造诣己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项背,当然,如与一些不世出的魔头及特殊人物相较,那又另当别论了。
谷底幽暗,尤其这晓色未开之际,目力再佳,也看不到什么。他不知究竟下落多深,距谷底还有多少距离。
第三次,他旋动身形,弧形划向岩壁。在求生的驱迫下,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助长了他原有的功力。终于,他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虚荡了数下之盾,翻身上了突树,一看,竟然是一个五尺大小的石穴,突岩不及一尺,正当洞口。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一挪身,靠上洞口石壁。他像是瘫痪了,适才地力量在刹那间散尽。他闭上眼,在享受近于虚脱的绝处逢生的愉快。但,生命尚未真正地属于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且谷底的凶险,也许更甚于这绝壁飞坠。
朦胧中,上身似被什么东西束住,脸孔上有一逢滴漏浸脸般的冰凉感觉,睁眼一看,不由唬了个魂飞天外。一条银色怪蛇,把他上身连臂紧紧缠了三匣,蛇头大如拳,顶上一片血红色肉冠,蛇信吞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看形像,就知道这怪蛇又是一条罕世毒物。
想不到绝处逢生,又遇死亡。他奋力一挣。少说也有数千斤之力,竟然挣不断蛇身。那怪蛇想是被这一挣所伤, “呱”地一声儿啼,张口便噬。
宇文烈暗道一声: “我命休矣!”双手既不得脱,情急之下,一仰面,向怪蛇的七寸咬去,这一咬咬个正着。
怪蛇负痛, “呱!呱”连声,一颗头急遽地摆动。宇文烈处在生死之交,口齿自然不敢放松,愈咬愈紧,牙齿深深陷入蛇颈之中,一股凉凉的微带腥臭的液汁,直灌入口。他知道那是蛇血,在无法松口之下。只好任其顺喉而下,直入腹中。蛇身蠕动,绞扭,愈缠愈紧,裂肤刺骨。足足半个时辰,那怪蛇才告气绝,宇文烈已是筋疲力尽,汗透重衫。他松开了口,把蛇身解脱,掷落谷中,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忽然感到口干舌燥,血行加速,丹田之中,涌起一股热流。“蛇毒发作。”心念及此,不由肝胆俱寒,亡魂尽冒。
热流愈来愈剧,终至全身有如火焚,血脉贲张,像是要爆炸开来,四肢不断地抽搐,肌肉翻转绞扭。痛苦使他神志逐渐模糊,一个翻滚,身躯朝谷底飞泻而落。“砰!”然一声,身躯猛砸地面,人也失去了知觉。
待到醒转,一线阳光,透过谷底泄露,照得身上暖暖的。
“我没有死?”这是他第一个感觉。试着伸动腿脚,但觉毫无异状.体内似乎真气充盈。他茫然了,细想半壁窟洞中的一幕,不禁连打了两个冷颤。坠岩,蛇毒,竟然还有生命在,这真是奇迹。 ?
一阵阵腥风,扑鼻而来,目光扫处,不由毛发俱竖,只见.两丈之外,万头攒动,奇形怪状的蛇虫,密密麻麻,把他圈在当中。
蓦在此刻,一个充满了怨毒的声音道:“小子,起来!”
宇文烈心头剧震,一跃而起,这轻轻一跃,竟然拔高三丈左右, 自己反而骇了一大跳,似乎功力在骤然之间深了许多。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
举目望去,三丈之处,一个鹰鼻老者,端坐在蛇群之中,手中正拿着被自己咬死抛落的那条银色红冠怪蛇,双目黯淡无光,但却充满了怨毒之色。
宇文烈暗忖,莫非这老者是“万虺谷”的主人?心念之中,前行数步,举步之间,那些怪蛇恶虫,纷纷像潮水般退开。
那老者恨声道: “小子,这条‘金冠银虺’的血是你吸的?”
宇文烈一怔神,原来这怪蛇叫做‘金冠银虺’,当下一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那老者面上掠过一抹阴残之色,一抬手道:“你过来!”
宇文烈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仍走了过去,在距老者五步之处停住,所有蛇虫涌退两丈之外。
“再近前一点!”
宇文烈坦然无惧地又踏进了两步,双方相距只短短五尺不到。
老者似乎怨毒极深,咬牙切齿地道:“小子,你怎知万虺谷有这条金冠银虺?”
宇文烈大是愕然,自己被天下第一魔抛下,绝岩宰生,又被这怪蛇缠绕,险些被咬死,想起蛇血,还觉得恶心,看对方之意,似乎这金冠银虺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当下冷冷地道:“在下是无心撞见,险被毒杀……”
老者瞪眼道:“什么,无心撞见?”
“不错!”
“你小子分明是专心图谋,还敢巧言掩饰?”
“一条蛇能值金少,要在下图谋……”
“好小子,老夫坐候了一日一夜,却被你凭空得去……”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真的不懂?”
“不懂!”
“好,老夫告诉你!”话声中,右手以金冠银虺的躯体,作为兵刃,闪电般扫出,左手急扣对方腕脉,两种不同招式,同时发出。咫尺之隔,事出猝然,同时老者招术奇奥绝伦,宇文烈避开了蛇身绕击,却避不开那一扣,左手腕脉登时被扣个结实。
宇文烈腕脉被扣.并不挣扎,心中却涌上杀机,寒声道:
“阁下何以要对在下出手?”
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老夫身罹天南白霞瘴之毒,非之金冠银虺不治!”
“哦!”
“既然你子吞尽蛇血,老夫只好……”
“怎么样?”
“饮下你的血!”
宇文烈闻言之下,不由七窍生烟,杀机大炽,想不到天下居然会有这样凶残的人,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