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她,赵靖微微牵了下嘴角,连简单的笑容他无力亦无心做到了,只得道:“红灵,这里又没外人,何须多礼。”
红灵起身来至他身边,看真切他唇上一处破了皮的晶亮红肿,这——是勤王做的吧!双眸微闪不禁又是失神,勤王那软软带着媚意的话又响在耳边:别告诉我你叫皇后的名字时心里想的可不是我……
她不愿相信,皇上是透过她在叫赵鸿麟,她不会信的!
她不曾想到的是,以前,皇上生病的真相,竟是因为他被勤王凌辱所致!
可笑的是,她这做妻子做皇后的,到如今才知道事实真相。
她不怨皇上隐瞒,毕竟这种事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奇耻大辱!何况她的夫君是堂堂天子,更是有苦难言,又怎能对妻子道来?
只怨那勤王,用他狐媚的外貌迷惑皇上,更仗武功过人侮辱龙躯,孰可原谅!
红灵的不言不语让赵靖有些意外,每一次,她都会善体人意地安慰自己,今日怎么尽是发怔?不由仔细瞧她一番,却见她面色憔悴,精神不济,关心道:“红灵,你身子不舒服么?可要让太医瞧瞧?”
但见皇上神色关怀地望着自己,红灵不由一笑,“臣妾没事,只是近来有些失眠罢了,皇上无须为此小事挂心。”皇上还是喜欢自己的吧!近三年来,不知有多少大臣劝着皇上选妃,皇上是一概不理,并言皇后贤慧淑德、文武双全,又为圣上添了二位龙子一位龙女,立妃之事暂且压下。每次的暂且压下总是不了了之,皇上仍是她的皇上,就是勤王,亦不能夺去!
“失眠也是病,不早些医好会导致体弱,朕叫太医给你开些宁神静气的药方。”赵靖吩咐平太医赶紧开药方,让皇后带回宫差人到太医院取药煎了喝。
皇后多次谢了皇上,明知皇上病因,心中自是抑郁,却仍然渡真气为皇上疗伤健身。
跪送皇后离去后,小和喃喃道:“皇后是最好的皇后,皇上喜欢之人如果是皇后该有多好啊……”也就不必受那些罪了!
赵靖未听清小和几近无声的低喃,等到皇后离去,又闭上双目安歇。身子也在皇后渡过真气后舒适多了,如此至情至性的皇后,到底是他负了她!
唉!
暗暗叹息后,一直驻在心中的人影又浮上眼前,他的冷嘲热讽,他的无情羞辱,已令他深感疲惫与无力。放弃却又做不到,全身心投入的感情,教他如何收回?
九皇叔,你叫朕如何是好?
对了!那晚大哥离去后却不知如何了?大哥定是鄙视他了吧?
赵靖急问了小和,得到的回复是,自那夜太子对着四王爷一阵疯打赶走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离宫中,不见任何人。
这倒是难为了大哥了!他一定至今都无法相信那晚所见的事实吧?
赵靖转过身朝内而躺,自嘲一笑,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今后,他该如何面对大哥?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还能承受大哥鄙视的目光么?
却说皇后回到凤仪宫,拿了药方叫人去取药,又叫春儿将自己的二哥,国舅爷,亦是禁军统领的红析找来。
二刻时分,红析随了春儿来,按规行了一番后宫之礼,直入正题问:“皇后妹妹,你找我来可有事?”
红灵让春儿沏了茶递与红析,又将左右俱各摒退,这才道:“自然是有事才找二哥你来。容我慢慢细说与你听,可要仔细些。”
见她这般慎重,红析自也凝神,静待下文。
“妹妹在这见爹与大哥不易,幸亏二哥就在宫中当职尚能请来相见。清云堡的粗略内情二哥也是清楚,勤王意图谋反,在江湖上拉帮结派,时日久之对皇上很不利!烦二哥转告爹与大哥,请他们务必派人彻查,并找到勤王谋反的有利证据,定要将这狼子野心的贼人伏诛!二哥可听明白了?”
红析当下自然知道其中厉害,一抱拳说:“皇后放心,卑职抽空定会告知父亲与兄长。那么,卑职先告退。”
“小心些。”红灵叮嘱,送他出了凤仪宫。
等待间,五日过去,皇上病愈,正是中秋佳节到来。
皇上临轩,众臣朝拜,齐声恭祝圣上龙体康复。
其中,勤王赫然在列,只用似笑非笑的挑衅目光望着皇帝。
赵靖何尝未看到他的无礼,只当做未看到罢了。
半晌后,众臣将近日积压之事俱数禀奏圣上,皆无紧要之事。
既是如此,赵靖定定神凝气道:“诸位爱卿,今晚正是中秋良宵,恰逢天公作美,青空耀镜。朕设宴御花园与诸位爱卿共同赏月,切记到来。”
皇帝开口何人敢道不来,便是有与佳人约好的,难免要道歉推却了。
听到皇上要在御花园与群臣共度中秋良辰,皇后叹了口气,好好的良宵佳节,本欲与皇上皇儿一家人欢度,如今倒成了空想。
这不由令她想起未入皇家的前一年,亦是中秋,她与当时尚为六皇子的赵靖二人就在红叶山庄的花园里共度到天明。当时聊些什么已经不大记得,只记得二人年少轻狂,对酒当歌,是何等快意。后来夜深露重,寒气袭人,二人却不舍那夜幕中皎洁晶莹的月儿,只得相偎着取暖,呆呆看了一夜的明月直到月儿隐去!
温馨略带甜蜜的往事,此时想来,竟令人好生感叹!何时才能与皇上重温旧梦?
不多时,红灵已自想到点子,不禁暗自欣喜,如果勤王按捺不住,这倒是一举三得了!
于是,急急赶来找皇上商量此事。
“出宫巡视?”赵靖确实有些意外。
红灵笑盈盈地说:“皇上也有好几年未出宫走走了,整天为国事烦恼对龙体有损。何不趁现在天下太平出宫散散心,又能查访各州府衙的平素功绩,皇上意下如何?”
这么一说,让赵靖回忆起塞北的粗犷辽阔和江南的柔婉灵秀。不禁心动,道:“出宫散心也好,朕这就去安排。”
“皇上,出宫万事凶险,臣妾欲同行保护皇上。”
赵靖望着她思索片刻,已点头:“也好,皇后的武功是武林中一流的,有你保护朕自然再好不过!”
于是回到御书房埋首写了几份诏书,叫侍值太监传旨下去。
到了夜间,宫中张灯结彩,到处灯火通明。尤其御花园,摆了十来桌精致宴席,此时文武大臣纷纷来到皇宫。
皇上尚未到来,各大臣只有等着圣驾光临。幸好这是御花园中,又有三五同道陪伴,花间月下把手同游,何其畅快!
不多时,赵靖在二个御前太监的陪侍下到来。
众人山呼吾皇万岁后,君臣一同入席。
能够与皇上同坐者,自是朝中肱股皇亲国戚,有国丈国舅,掌握兵权的四王爷,宰相,中书令,还有……勤王赵鸿麟。
是以,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怪!
皇上从来不拘言笑,在诸臣眼中是个威武英明的圣君,有他在,诸臣自然拘谨寡言。
这也就算了,偏生勤王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笑,身上却又泛着逼人寒气。与勤王对面的国丈原是笑容可掬的面貌,不知怎的,一见勤王就是不对盘,瞪着铜铃大眼与之相峙。
气氛实在让人坐立难安,期望四王爷说句话,他竟然凝视着朗空皓月出神!
指望国舅还是算了,他们与其父同一鼻孔出气,皆瞪着勤王摆脸色呢!
可怜宰相与中书令,真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夹在复杂汹涌的暗流中抹额角冷汗。
还好,他们英明的圣上定是知道他们的处境,突然开口说:“众位爱卿,朕决定出宫微访。”
啊?
诸臣愕视圣上,疑是自己听错。连勤王都挑了柳眉看着他。
“朕很久没有出宫了,趁此病愈出去散散心,到各处巡查一番看看民风也好。”赵靖目光扫过勤王,淡淡的一瞥便转过头去,脸色平静,内心却是暗涌。
何不趁着出宫的日子,试着将他忘却?
只是,若真能忘却,何须到今日受尽了心伤?
他明知这只是安慰自己,依然要试一试,这是到如今他唯一剩下的勇气。
“皇上,万万不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要出宫了,要是出了什么急事可怎么办?再者宫外凶险未知,皇上三思啊!”诸臣急急劝道,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环视众人一眼,四下很快静了下来,赵靖这才道:“朕已经做好安排,红析统领的禁军镇守皇城,四王爷协助其守城。红枫带五名高手随朕出宫护驾,至于朝廷大事,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办理,朕还有何不放心的?”
众臣面面相觑,如此说来,皇上是主意已定了,多说无益,唯有叫皇上多带几人随着护驾。
赵靖与诸臣干了三杯后,说是要为出宫一事准备,让大家尽兴。
皇上走后不久,勤王也与众人告了个安起身离去。
这二人一走,气氛便活跃起来,各人畅饮,品着宫中精致可口的御点。
美酒倾花色,倒也不负了这美好的月光。
勤王府中的一角亭子,一盏风灯扑闪着,映出园中满地的杂草。亭中人影凭栏眺月,微仰的面容,亦如这月色般晶莹剔透、如梦如幻。
美眸虽是迎着月光,迷惘中浮现的却是一张冷峻的脸。
为何他突然想要出宫?是有什么目的么?
他能抓住他的心,却不能知道其中的想法,这是唯一令人不安的地方。
很快,皇上微服出宫的事已经让玉叶山庄的人知道。二少庄主和三少庄主近日正住在勤王府,听到消息后立刻跑来问勤王——
“妹夫,皇帝出宫了,这是大好机会!我们何不就此召来人马围夺皇城……”
赵鸿麟示意他轻言,将窗门俱各关好后,方轻声道:“此事不宜过急,稍安勿躁。皇帝虽是出宫了,却有红析统领的十万禁军守着,更有四王爷赵祺协助,攻城不易。”
“四王爷与皇帝不是不合么?妹夫何不拉拢他?”
“不,他们兄弟虽是不合,可是不知为何,老四总在关键时刻站到皇帝这边,此人非我同道不与谋之。”他曾到四王爷府上拜访过,赵祺的城俯比起赵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分明能轻易夺取赵靖的一切,却在一旁按住不动。
此人,将会是他最大的阻碍!
赵鸿麟的话不能阻止二人为宝贝妹妹报仇的决心,二少庄主眸子一瞪,冷道:“我是不明白妹夫为何要计划这计划那的!我只知道杀了赵靖就能为我妹妹报仇!你知道他要往哪里去么?”
“二哥,你想做什么?”
“行刺啊!皇帝不是不会武功么,我到半道上杀了他有谁会知道!”呛地一声抽出宝剑,一股怒火冲天。
赵鸿麟一把夺去他的剑,亦是冷道:“你冷静一点!真以为皇帝那么简单就能被刺杀的?他身边还有红叶山庄的人保护着,可能暗中又派了人跟着,你去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打枉自送命!”
“红叶山庄没人是你的对手,妹夫有何好惧怕的?”
“二哥,你别冲动,这样会坏了大事!”三少庄主干脆捂了兄长的嘴,免得他再多言。这个兄弟从小将小妹捧在掌心当宝,他可以理解二哥的心情,但是为了更大的事业,他们现在务须忍耐。
“妹夫,我看我和二哥还是先回家好了。”他的火爆二哥住在王府的三天是天天嚷着要入宫杀皇帝,昨晚得知皇宫有御宴,竟想混进去行刺!若非他拼了命拉住,今天二哥就要躺进棺材了吧!
赵鸿麟将剑交给三少庄主,点头道:“烦你回去劝劝岳父,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清云堡里的那几个人,一定小心看着!”
“我明白。”
回到房中取了包袱,早有人牵马在王府门口候着。二人认镫上马,抱过拳后相偕而去。
赵鸿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暗暗皱了眉。
看二少庄主临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