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修为而论,寻常内家掌力不易伤他,就是伤了也可一次运功治愈。
房玉龙给他的一掌,已被他消去了一半掌力,尚且如此厉害,若是实打实全打在他身上呢,只怕现在已是奄奄一息了。
可见武功一道,各门各派具有优势,断不能大意轻敌。
从他出道以来,接连碰上了几个高手,四海魔枭令狐宣功力高于他,天狮道君的毒掌他也接不下来,此次与铁臂头陀、魔棍的较量又吃了亏,这不证明自己的功夫还远不够派上用场吗?
他不禁有些后悔。
下山后,他秉承了恩师淡泊名利的想法,不打算在江湖上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业绩来,只想一心一意在雕刻技术上精益求精,雕琢出几件传世珍宝就心满意足,因而未加紧练功。
他在初涉江湖时打抱不平,几次与人交锋都轻而易举战胜,因此以为自己武功已经很高,防身健身足可敷用。
没想到涉足紫晶白玉马这一公案之后,连连遭受挫折,方始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他不是已处在“功到用时方恨低”的境地中了吗?
铁臂头陀给他的一掌,虽经他运功抵御,没有伤及骨头,但筋脉却受了伤,这头陀号称“铁臂”,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以他现在的功力,出洞后不堪一击,不如继续往洞里走,看看另一头有没有通道可以出洞。
主意打定,继续前行。
又走了七八丈,走到一宽敞的洞穴里。他运功朝这洞穴打量,发现不是天然洞穴,而是人工以条石砌出来的。
两壁逐渐往上倾斜,成了一个圆穹顶,这不是人家的坟茔吗?
他起初入洞时因伤势不敢运功,故什么也瞧不见,现在也只敢运起三成功力,所以洞穴中的情形,只瞧了个模模糊糊。
洞穴正中似乎有个平台,平台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形端坐。
这不像达官贵人墓前的石翁仲,莫非是入葬者的石刻像?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离那石像只一丈远,待看个仔细。
突然,那黑影动了动。
他吓得一下站住了脚,疑心自己花了眼。
不错,石像怎么会动呢?那不是好端端坐在那里吗?
他放心地又走了两步,眼睛不离石像。
可是,那黑影又动了一下,似乎是头在动呢,他惊得又停下来。
是黑影在动吗?他简直不敢相信。
足足站了一刻工夫,黑影纹丝不动,想是黑暗中看不清楚,自己疑心罢了。
他哂然一笑,提脚就走。
他刚跨一步,黑影的头又动了。他惊得又停了下来。
这回不必怀疑,确是黑影在动。
他试着提起五成功力,以防意外,又缓缓走了两步。
那黑影两臂突然举了起来,乱挥乱舞一阵,光灿又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装神弄鬼?”
那黑影嗬嗬一阵冷笑:“你又是什么人?为何擅自闯入私宅!”
声音又暗又哑,还有点含糊,不像常人说话,真是古怪已极。
这怪人居然把一座坟茔说成是“私宅”,真是莫名其妙。
光灿缓和口气说道:“在下误入此洞,不知是尊驾的私宅,望乞原宥则个。”
那人叫道:“滚出去,什么误入不误入,分明不安好心,你们全不是好东西!这世上的人全都该凌迟处死,特别你这没良心的欺师灭祖之徒,我恨不能啖你的肉,嚼你的骨,滚,快滚!”
他说话极快,又在呼哧呼哧喘气,像是愤怒到了极点。
光灿为防万一,退到两丈外。
他发觉此人神志似乎不清,骂出来的话也有些令人费解。
谁是欺师灭祖之徒?为什么世人都该处死?这人未免过于偏激了。
“尊驾开口就骂人,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这话出口,想来此人一定要暴跳起来,因此光灿作了戒备。
哪知不然,这人似乎清醒了些。
“阁下说得极是,老夫犯病时暴躁易怒,请阁下鉴谅。”
咦,原来是一位颇懂礼仪的尊长。
光灿赶忙道:“是小可冒犯了尊驾,尊驾不必客气。”
“唉,阁下知书达礼,老夫十分敬佩,若不嫌弃,请过来一叙。”
事情出乎预料,主人竟也殷勤好客。
光灿道;“小可无意闯入尊府,待稍歇一阵便退出,不敢打扰尊驾。”
“过来过来,老夫蜗居此穴,情非得已,满怀衷肠,欲与人倾述,今日阁下无意闯入,也算是天缘巧合,彼此攀谈,倒也有趣。”
光灿听他这么说,便不好拒绝,只得走了过去。
那人道:“这里没有桌凳,只有一具石棺,老夫既当卧床又当长凳,阁下与老夫一块坐吧。”
光灿道:“尊驾不必客气,小可站上一站也无妨。”
“不可不可,有客自远方来,怎能慢待?”
光灿不想挤在那石棺上,但情不可却,只好走到黑影身侧,摸着石棺坐下。
他想瞧瞧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人。
突然,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腕脉穴,光灿大惊之下已经甩不脱,被枯瘦如爪的手制住,浑身的真力再也提不起来。
“嘿嘿嘿,小子,你以为老夫真把你这个坏种当客人吗?小子,后悔了吧。轻易相信别人就是这个下场!后悔吧,哭吧,嚷吧,然而有没有用呢?可惜没有,可惜没有啊!嘿嘿,小子,你马上就要死了,多可惜呀,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糊里糊涂死了,多冤哪!小子,你不想死,对么?可这由得了你吗?死!死定了!死之前老夫想听听你有什么话说。
喂,说呀,求饶命吧,叫爷爷吧,说一大堆哀求的话吧,须知这是最后一次开口说话了,再不说就永远说不成了。小子,说吧!”
原来这家伙不安好心,但悔之不及。
光灿愤怒得张口骂道:
“你这冤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害我?”
“无冤无仇?说得好听!”那人大叫道:
“这世上只要是人就与我有仇!哼,想暗算我活无常洪盛,就该遭到活报应!”
光灿觉得此人可厌,神志显然不清,但吃他扣住了脉门,却是动弹不得。
“喂,小子,报上姓名,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快说!不说我就戳你的气海穴,先废了你的武功!”
光灿一懔,这个活无常倒真干得出这种恶毒的事来,心念数转之后,答道:
“我叫光灿,因被恶人追赶,藏在灌木丛里,无意中钻进洞来……”
“胡说!你这个无赖,你分明知道老夫这里有‘上清灵宝心法’,故而串通了童宝旺这个叛逆,害老夫一次不够,又来打黑主意的!嘿嘿,老夫岂是那再上一次当的傻瓜?今日捉到了你,非让你也尝尝当个活僵尸的滋味!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过日子?
办不到办不到!你得慢慢死,在老夫之后死!让你尝尝做活僵尸的滋味!”
最后几句,他是竭尽全力嘶喊出来的。
光灿听得大吃一惊,不久前童宝旺在令狐宣指使下,便是以“上清灵宝心法”骗取斗方三老捉谢飞燕来交换的,照这疯老儿说来,世间果有此物。
还有,童宝旺竟是这活无常洪盛的徒弟,为了夺取“上清灵宝心法”害了自己的师傅,难怪这洪盛要怨恨天下万物了。
光灿忍不住说道:“童宝旺已遭到报应,你总该消消气了吧。”
“什么?童宝旺死了吗?”
光灿把在斗方山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嘿嘿嘿哈哈哈……”怪人狂笑起来,笑到后来,竟呜呜呜哭得像小孩一般。
光灿发觉那只扣住他腕脉的手也放松了,便立即运功往下一甩,左手往石棺上一按,人在瞬间横跃两丈,站在石穴通道上。
怪人骤不及防被他走脱,气得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人没良心的畜牲,你这个遭天报应的孽子!你这个狡猾的……”
光灿运起神功,大吼一声:“住口!”
声音震得洞穴嗡嗡直响,压住了怪人的咒骂。
怪人活无常洪盛惊得闭上了口,片刻间一片死寂。
光灿道:“你受了自家徒弟之骗,对吗?”
洪盛道:“谁是我徒弟?”
光灿道:“白面秀士童宝旺啊?”
“是的是的,他是我小徒。”
“他怎么骗了你?你为何住在这种地方?”
“我无意中得了件宝物,这宝物不告诉你,嘿嘿,这宝物失传两三百年,偏偏被我得到,这不是天意吗?”
“不就是‘上清灵宝心法’吗?”
“哎呀,小子,你怎么知道?”
光灿笑道:“我一进来时,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说的?糟糟糟!可你不该听呀。”
“长着耳朵,不听行吗?”
“是是是,不能怪你!”
这“你”字一落音,倏见洪盛右手一扬,几点寒风分上中下、左中右向光灿袭来。
两人相隔不过两丈多远,光灿不防有这么一着,幸而他的内功已到收发由心的境界,当即提气上跃,“呼”一下蹿起两丈高,头快碰着穴顶了。
“你这个该刀剐的畜牲!你死你死,我要你死——!”洪盛疯狂地大叫起来。
光汕道:“不愧是童宝旺的师傅,金钱镖打得比他高明多了!”
“你死——!”洪盛又是一声大叫,声音凄厉,状若疯虎。
“住嘴!”光灿又大喝一声。
洪盛受不了震动,果然不吭声了。
“你两次偷袭于我,若不念你受逆徒之害,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不要你管!老夫爱住哪儿关你什么事?”
“好,不关我的事,那么,告辞了。”
光灿说完,转身就走,他才走了五六步,洪盛又大叫起来。
“站住,你不要走,走不得走不得,你在这里陪陪老夫,老夫在世不会很长,你只要陪陪老夫,老夫不会亏待你!”
光灿心想,这人神志已错乱,忽疯忽醒,这会儿说话又合乎人之常情,他不愿孤独地留在墓穴中度日,但为什么不出去呢?”
他想到便说:“你不愿住在这里,那就出了这洞穴吧!”
“该死的畜牲!我老儿出得去吗?那逆徒斩了我双腿,只准我住在这里,不准白日外出,要是他听附近百姓说,曾见一个无腿的老人来乞食,他就要把我碎尸万段……”
“原来如此!”光灿吃了一惊。
“童宝旺已死,你还怕什么吗?”
“什么?童宝旺死了?真的吗?”
“我刚才不就告诉你了吗?”
“不行不行,童宝旺死了,还有神火帮的童震东、四海魔枭令狐宣,他们也会……”
“出了墓穴,不会走得远远的吗?”
“呸!你这个杀才!老夫两腿被砍,走得远吗?你过来,老夫把你两腿砍断,你走给老夫看看。”
光灿心想,此人外号活无常,想来不是好人,洞外铁臂头陀、魔棍房玉龙已离开此地,我满可以出洞了,在这里和他纠缠什么?
于是转身就走,不再理睬。
“回来!你这个杀才!”
光灿不理,走自己的路。
“回来,你不想要震古烁今的武功秘籍‘上清灵宝心法’吗?”
光灿停住脚,转身道:“在下不想要,你就留着自己修习吧。”
说完,又径自走路。
“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老夫双腿已失,还练什么功?快回来,老夫把这宝籍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