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雁止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急忙蒙住了眼睛,再也不敢看上一眼。
这一尖叫十分突然,把两个男子汉吓得一抖,不知道她瞧见了什么鬼魅。
林瞵大着胆走到火堆旁,眼光顺地一扫,也不禁吓得毛骨悚然。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的人正倒在火堆旁。
而在另几个坟头旁边,横七竖八倒着八个人。
有的四仰八叉,望天而卧;有的脸朝黄土,背上血迹斑斑;有的断肢缺腿,裸露着森森断骨;有的被开肠破肚,五脏俱露,什么人死得这般惨?又是什么人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面对血淋淋的场面,他深深吐了口气,强使自己镇定下来。
一个名门正道子弟,瞧见如此惨状怎能一走了之?他应该瞧瞧,这九人是正是邪。
如果辨不出,也该把他们安葬了。
这时,张克虎小声问他:“都瞧见了些什么呀?’’“整整九具死尸,死状极惨。”
张克虎一听不是鬼怪,便大步走来。
张云雁不敢一人站着,也忙跟过来。
这一瞧,张克虎倒抽了一口冷气,张云雁却自压住了心头的恐惧,大胆地瞧了个遍。
“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仔细瞧瞧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林麟说道。
他率先在死尸旁徜徉,张克虎也帮着查找,张云雁却退后了两丈,静悄悄立着。
地上有断了的刀,折了的剑,踏倒了的草茎。
突然,张克虎惊叫道:“林少侠,快来!”
他二人相距一丈,林麟一跃而到。
张克虎指着一处道:“瞧。”
原来,这里是一处古墓,墓前石碑的字迹早已模糊,而后砌的平台倒没有裂坼。
就在这石砌平台上,清清楚楚有两个脚印。
脚印下陷半寸,印坑凹处的石头与平台相接处的石头颜色不一,平台上的石头灰暗,塌陷处却露出较洁净的石头,这就说明脚印并非过去留下的,显然是这场恶斗的痕迹。
嗬,好深厚的功力!
林麟将自己的足踩进去,周边还空了一圈,这人真可算是巨足了。
张克虎吐舌道:“这是什么功夫啊,好厉害!”
张云雁也忙过来观看,惊得话也说不出。
林麟道:“此人的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界,当今世上,只怕还不多呢!怪哉,今世功致化境者,除了在下恩师和几个大派的掌门人以外,还会有什么人有这么高的功力呢?”
张克虎问:“东野老前辈不算一个吗?”
材麟道:“自然要算的,在下虽没有亲见东野前辈的功夫,但听恩师私下言及,称赞不已呢!”
张云雁忽然道:“那石碑下有个什么东西,看不清楚。”
两人朝那里望去,却是一片破碎的衣物。
林麟用剑挑起,正想扔到一边,忽然瞥见衣片上有些什么花纹,使用手从剑尖上取下,抖开一看,哪里是什么花纹了,分明是用血写的字,星光暗淡,无法看清。
张克虎取出引火的淬儿,这是用松木片涂上硫磺制成的,在石头地上一擦,火光一闪亮了起来。
这是一块白汗巾,上面以血写了十八字:
“红蓝三日乌石藏宝马,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
哟!这是说些什么啊!
三人轮流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显然是死者当中的一人留下的遗言。
这十八个字一定包含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内容,否则,又何必临终前以血写下它呢?
林麟道:“尸体离此还远,不可能在此留下白绢,找找看,附近可能有人呢!”
张克虎、张云雁称是,遂分头寻找。
林麟心想,此手绢既属遗书,写字的人为了不让遗书被对方见到,必然要离开得越远越好。
他于是又绕过古墓,朝前走去。
行了十多丈远,果见一人翻扑在地,是个书生打扮的人。
只见他背部有个掌印,这掌印是空心的,就是说,手掌所击之处,几层衣服皆碎,露出肉身,肉身上像盖印一般,印着一个赤红的手印,并且表皮皮肤有水泡,似烫伤一般。
此时天已微明,掌印看得清清楚楚。
林麟呆住了,越看越心惊。
老天爷!这是什么掌功?一掌击到身上,几层衣服碎得连渣滓都没剩,就象用剪刀比着手剪出来的一样,只是手印周围有火烙一般的痕迹。
莫非他掌上出火。把衣服烙通的?
怪哉,师傅综述天下武功时,从未提到过这样的掌功。
他弯下腰,将尸身翻过来,只见是一位年约五旬、颏下蓄着山羊胡的文士,口鼻流出大量的鲜血,以致胸前衣襟都结成了大片血块。
随着天明,周围看得越来越清楚。
这文士不像凶神恶煞,倒像个正派人。
他身下压着一柄模样古朴的长剑,还有一块沾满了血的玉佩。
想是死前一刻不愿自己心爱的宝剑和玉佩落于敌手,故取来压在身下。
再看死者两手,果然右手食指染有乌血,其余手指只有土痕。
那么,这白布绢上的字是他留下的了。
他弯腰拾起玉佩,碧绿晶莹,十分可爱。
上面雕有一龙一凤,边角上有一个“竹”字。
再看长剑,白中透黄,黄白兼之,确是一柄上好的剑,剑身上刻有三颗银星,剑把上也有三颗以红宝石镶嵌的星星,想来此剑名三星剑了。
这时张云雁、张克虎已找了过来,见状忙上来询问情况。
林麟把所想的说了。
张克虎道:“天已大亮,昨夜看不清楚的地方再去看一遍,多找些线索吧。”
林麟拾起剑鞘,将长剑插入,又把玉佩收进怀里,道:
“这两件遗物,以后可交给他的亲人,留着它,也是重要线索呢。”
他们又回到古墓。
果然,又见到了昨夜未见的东西。
那两个深陷半寸的足印依旧,只是白天看来更为吓人罢了。
新发现的,是与之相对的方向,也有两个足印。
这足印只陷下两分,而且被草茎遮盖,夜里没瞧出来。
这足印,与陷下半寸的足印只隔四五尺。
这人的功力也足以惊世骇俗了,这世上高得过他的人,只怕没有几人。
显然,这是两个人运起全身功力决斗之地,结果自然是足印深陷半寸的人获胜。
林麟灵机一动,道:“张贤弟,你去将那位文士的鞋脱下一只来比比看。”
张克虎答应着去了,片刻便提着两只鞋来到,嘴里说:
“要比就两只一起比吧。”
把两只鞋分左右放在足印上,正好,不大不小。
这深陷石中两分的足印,正是这位文士留下的。
他们又发现草茎上有血迹,这血迹最多的地方便是他倒卧之处。
拼掌后受伤,背上又中了一掌,对手以为他死了,扬长而去。
殊不知文士功力深厚,居然还剩下一口气,于是写下血字,又绕到古坟后十多丈远,终于不支倒地。
实地探查,大抵情形如此。
林麟道:“我们将文士葬了吧,然后再来看其他九位都是些什么人。”
回到九人陈尸之地,又有了新发现。
这九人年纪不等,长者五六十,少者也是四十以上。
从他们的衣物中,只搜出些银两杂物类,都不能表示主人的身份。
从彼此倒卧的情形看,九人相距不很远,可以说明他们的对手并不多,大概不会超过三人。
因为这九人倒卧的位置几乎都是三人一组,成三角形。
这不说明三人攻一人才会形成这样的位置吗?
如此说来,被围攻的三人,身手之高,实是令人惊异!
这九人年纪不轻,武功不会是泛泛之辈,他们以三对一全部罹难,对手武功之高,不想也该知道。九人中,有一僧一道。
林麟看着看着不禁惊叫起来:
“啊哟,这不是山西广胜寺的广宁大师吗?”
他又近前仔细端详,肯定道:
“不错,就是这位大师。前年二月,他曾经到少林寺拜访家师,那时我还未下山行道呢。
大师在少林盘桓了半月之久,我日日见到老人家,熟识得很呢!啊哟哟,以广宁大师这么高的身手尚且罹难于此,这对手不知是什么大魔头了!”
张云雁道:“会不会是你说的什么‘斗方三老’干的?”
林麟大摇其头:“贤妹错了,‘斗方三老’虽然功臻一流,恐怕还不能置广宁大师于死地,须知大师也是当今一流的高手呢!”
张克虎吐舌道:“我们要是早到一刻,恐怕正好撞上这幕惨剧,把小命也丢了呢!”
林麟点头道:“不错,要是赶上这场厮杀,凭你我的身手,哪里还会有命!”
张云雁道:“看不出什么了,赶快把这些前辈下葬吧。”
三人于是动手,用兵刃掘坑,将十具尸体分开葬了,又在树林里刻上记号,以便后日再来祭奠。
一切完毕,三人回到怡安旅舍。
张大成、吴玉芹、张婉玉等人正在着急,见三人回来,不免埋怨了一番。
在客室里,三人把昨夜所见详述一番,直听得众人惊骇万分。
林麟道:“谢姑娘呢?”
吴玉芹道:“没有回来呀,这可怎么办?”
张大成道:“昨夜本来不该追赶那个夜行人的,反正我们没有人吃亏,何苦把事情闹大?”
吴玉芹道:“埋怨也没用,我问你,今日上不上街演出啊?”
张大成道:“不演吃什么?天气好着呢,叫大家吃了早点走吧。”
张婉玉道:“云妹一夜未睡,能演吗?”
张云雁道:“无妨,看看今日还有没有人来暗算!”
林麟道:“在下在人丛中好生看着,再有人放暗器,在下就动手!”
计议已定,众人随便吃了些东西,便来到大相国寺广场,把应用物什摆好,奏起了一阵管箫,擂起三通鼓,刹时便招来了不少观众。
开场由姑娘们跳了一个极热闹的“村田乐”,把农家丰收的喜庆的生活,表演得生动活泼。
有的姑娘比着老人的姿态,有的则模仿农家小儿的顽态,总之,农家种种人物,皆被表演得维妙维肖。
演完下来,人众彩声四起,掌声不断。
有人在人丛中叫道:
“扑蝴蝶!扑蝴蝶,演扑蝴蝶!”
这么一吼,许多人也跟着叫起来。
不演不行了,可谢飞燕不在啊!
张云雁立即套上一身白衣,顶替谢飞燕演蝴蝶,张婉玉担任领舞。
演完,彩声大起。
围观的人众越来越多,铜钱银两撒满一地,张克虎等人忙着拾取。
林麟被夹裹在人丛中,反而无法监视,只好挤出来,朝张大成、吴玉芹站的地方走去。
他原先不想和“鸿雁班”的人并肩站在一起,在这京都热闹的地方,要是被熟人或是家中的朋友看见,脸上未免不大好看。
试想,一个富豪之家的子弟,名门大派掌门的嫡传弟子,竟与地位卑下的舞队沾染在一起,不是面子上有些下不去么?
走了几步,忽又想道,谢姑娘追人失踪,莫非出了事不成?自己本是为了她而与舞队结识的,现在如果出城找她,又怕她自己回来了;不去找她,又怕她发生意外,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决定在“鸿雁班”再等几天,如若她仍不回来,便只有去寻访了。
这时,他来到班主夫妇旁边站好,拿眼四处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