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爷点了一下头,说道:“太可怕了!”
“这……”,张方道:“他跟大人说些什么没有?”
李大人叹了口气道:“当时情形是这样的……”
李大人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勉强压制着内心的惊吓,徐徐地道:“当时我吓了一跳,这个怪人隔空指了我一下,我竟然不能说话了!”
“隔空点穴!”
张方瞠目道出了这四个字,心里也禁不住大为吃惊,他显然是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种功夫,却是一辈子也不曾见过。
李大人冷冷笑道:“那个人发话要我坐下来……他自称是来自巴蜀的外乡客,原打算在大名府过了冬天再走,却因我们多事,打搅了他的冬眠。”
“冬眠?”
“他是这么说的。”
李大人冷笑了一声又道:“显然的,他是说在冰里睡觉!他告诉我说,因为我的干扰,使他气血不能按预定的时限之内走完什么穴路……我也记不清他说些什么古怪的话,反正他说因为我们多事,把他由冰里挖出来,使得他大受损害,几乎毁了他的功夫,使他丧命!他把这个责任归罪于本府!”
说到这里,李大人呆了一下,缓缓垂下头来。
方师爷皱着眉道:“因此,他向大人索要一万两银子的报酬。”
“一万两银子?”
方师父道:“限时明日正午,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他要自己来取。”
张方愕了一下,遂咬牙道:“好小子,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勒索到大人头上了!”
李大人冷冷一笑道:“只恨我当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那人发狂言,警告本府说,如果胆敢不遵从他的话,就要本府的性命。”
李大人重重叹息一声,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走了一转。
“张头儿,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张方道:“大人请放宽心,距离明天正午,还有一天的时间,卑职大可从容应付。”
“你能敌得过他么?”李大人冷笑着摇摇头,接道:“我看是不行,差得远!”
张方脸上一阵子发红。
李大人鼻子里“哼”了声道:“事关本府性命,岂可轻言无虑。”
“大人,”张方抱拳道:“卑职在地面上交了几个朋友,如果能请出来,或许会……”
“这倒也是个办法。”
这一次说话的是那位方师爷,他转向李大人道:“大人先慢筹钱,张头儿这个法子也不错,依晚生的见解,不妨请张头儿设法找几个武功高强的能人,大家合力来对付他,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李大人苦笑了一下道:“文生,你莫非没看见?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呀……”
这位李大人摇了一下头,面有悸色地道:“本府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这种人还是第一次见过,我虽然对于一般江湖武林中的武功是外行,可是却知道这个人的功夫高极了。”
说到这里,他眼睛向屋顶上瞟了一眼。
“张头儿,你看看!”
李大人用手指着敞开的一扇天窗。
那扇窗户长仅尺半,宽不足半尺,原是一排,专供照明用的。
“他是由这里进来的,”李大人指着说:“由这里上的墙,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壁虎,轻快极了。”
张方呆了半晌,才讷讷道:“卑职原先跟大人说过了,这人确实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异人。”
方师爷叹了一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李大人冷笑道:“我堂堂知府,岂能为他三言两语吓倒,再说我也不能受他这个勒索。”
吟哦了一下,他又道:“只是……这件事也太棘手,却是草率不得。”
他缓缓坐下来,注视着张方道:“张方,你是否可以断定他是一个人?本府实在怀疑,人岂能会有这种异能?也未免太也令人难以相信了。”
张方道:“听大人这么说,卑职更可断定他是一个人。这类妖人仗着学会了一点异术,为非作歹,居然向大人勒索起来,大人万万不可纵容。这件事大人放心交给卑职去办就是了。”
李大人叹息一声道:“我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方师爷也显得举棋不定地向张方道:“张头儿,这件事关系着大人的安危,你要小心从事。”
张方道:“卑职知道。”
方师爷道:“你预备找什么人?”
张方道:“回师爷的话,本城城南住着一位柳鹤鸣,柳老剑客,不知师爷可曾听说过叶
方师爷还在发愣,李大人却先已面现喜色。
“我知道这个人,”李大人点点头道:“你说的可是城南的‘一字剑’柳老先生。”
“正是此人,大人也知道这个人?”
“我们认识。”
提起这个人,李知府顿时面现轻松。
“这位柳老先生果然身手高妙,如果他能出面来应付眼前这个怪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据说此老七十封剑之后,已经不问外事……”
方师爷忽然想起来道:“大人说的可是城南‘青竹堡’的那位柳老先生?”
“就是这个人。”
“前些时日,大人不是还送了一块匾祝贺他的七十寿辰么?”
“不错,”提起了这件事,倒令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李大人脸上微微现出一片笑容,道:“提起此人,我与他二十年以前就认识了,那时我任职‘成安’县令,为征剿地方上一伙子匪人,如果不是这位柳先生拔刀相助,说不定我已身遭不测。”
顿了一下,他即意味深长地道:“所以这位柳先生说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二十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交往,只是这位先生并不热衷名利,我虽一再表明心迹,他却并无与我深交之意。”
张方顿时笑道:“既然这样就更好了,大人只要赏下名帖,由卑职亲自上门造访,柳老剑客念在与大人昔日一段交往,万万不会拒见大人。”
李大人点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只是这位老先生已经封剑,岂能为此开戒,这件事只怕很难。”
方师父说道:“大人何不请他来府一谈?”
李大人摇头道:“他不会来的。”
说到这里低头思忖了一下,忽然站起来道:“我得亲自上门求助他了。”
转过脸来向张方道:“吩咐备轿。”
张方道:“遵命。”转身外出。
李大人遂向方师爷苦笑道:“文生,你看这件事这样作使得么?”
方师爷方文生,年岁不大,可是却饱经世故,他是李大人的智囊,事无巨细,李大人总是要找他商量决定。
眼前这件事,他却也变得有些举棋不定。
想到了那个怪人临去之言,方师爷面色惊愕地道:“大人可记得那厮临去之言么?”
李大人叹息道:“不瞒你说,当时我因过于惊吓,他说些什么我实在没听清楚……
这人一口四川乡音,我也听不太懂……文生,你记得他说起什么?”
方师爷点点头道:“晚生家慈是四川籍,那厮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他说些什么?”
“他说……”方师爷略作镇定,遂道:“那厮临去之时警告大人说,如果想闹什么玄虚,他必不饶大人性命!并且连晚生也不放过。唉……这人真是太……”
李大人陡地怔了一下,频频苦笑不已。
“一万两银子……”李大人嘴里喃喃吟着:“他开口太大了,要是一千两,我也就勉强认了……一万两太多了,太多了。”
一万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只是拿来跟性命衡量,还是不成比例。
李知府的心又有些活了。
“文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这些人有时候却也不能轻视,他们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方师爷皱了半天的眉,长叹一声道:“只是大人宦囊并不丰富,一万两银子,只怕大人要倾其所有了。”
“谁说不是。”
“大人,那位柳老剑客的武功到底怎么样?”
提起柳鹤鸣,李大人又神情一振。
“据说这个人有真本事,有本省第一剑之称。只是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好,我却没有亲眼见过。”
方师爷道:“这样好了,东翁何不把那个怪人的一切说与这位柳老先生知道,让他自己惦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个怪人的敌手。如果他自信敌得过那人,我们就请他帮个忙;要是他自认不敌,大人还是另谋别法的好。”
“也只好这样了。”李大人站起来道:“文生,你也跟我去一趟。”
方师爷喏喏称是,遂偕同李大人一并步出。
虽说是轻衣简从,但是堂堂的府台大人亲自驾临,毕竟还是不同于一般。
两台大轿里分别乘坐着大名府的知府李吉林和文案方文生;两匹马上骑坐的是捕头张方和捕投孙七,为了安全起见,还带一小队子护轿的兵勇。
这些人再加上抬轿的轿夫,总数也有二十来个,说是轻衣简从,其实还是相当的轰动。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城南“青竹堡”,使这个一向清静不染尘俗的小地方,顿时为之惊动。
一听说府台大人的大驾光临,钱堡主和田乡约带着随从老早就守在道边。
李大人的轿子一到,这些人马上递上帖子请安问好,张方解说大人此行,只是私谊上的拜访,不欲接见各位。解说了半天,才算挡了驾。
一行人,来到了柳宅的时候,日已偏西。
张方亲持了李大人与方师爷的名帖上门求见,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个眇了一只眼睛的老苍头出来!
面对着李大人一行赫赫声势,老苍头并不显得十分惊讶,睁着一只眼睛,他看过手上拜帖之后,遂向张方抱了一下拳。
“敝家主已知道李大人大驾光临,只因蜗居狭陋,难容贵客,敝家主的意思是请李大人赏下话来,也好克日再亲自府上回拜!”
这个人看来岁数不小,但是说话语气中气十足。
一旁站立的李大人与方师爷都听得十分清楚。
方师爷唯恐张方言下开罪,赶忙上前一步,含笑抱拳道:“这位是……”
独眼老人躬身说道:“不敢,老奴田福。”
方师爷道:“田老丈!”
田福道:“先生不要这般称呼,老奴不敢。”
方师爷一笑道:“我家大人与敝人是专程造访柳老先生,有事要相商,要是错过今日,就来不及了,田老丈万请代为通禀一声。”
田福愣了一下,讷讷地道:“不瞒先生说,鄙家主脾气古怪得很,尤其是近十年来闭门读书打坐,一向不问外事,他老人家说一不二,老奴只怕很难把话通禀上去。”
方师爷笑道:“无论如何,田老丈你偏劳一趟,我家大人与贵上交非泛泛,或许还有通融的余地。偏劳,偏劳!”
说罢连连打躬作揖。
田福自识身份,连忙闪开,遂躬身道:“先生万万不要这样,既然如此,老奴再为通禀就是。”言罢转身步入!
方师爷回过身来向李大人苦笑了一下,俱认为希望不大,李大人却打量着眼前柳家这所房子。
小小的一座舍门,其上嵌着一方石刻,署名“心庐”,院墙不高,隔着墙,可以看见院子里花叶扶疏,两株红梅均已绽开。一片瓦舍在竹柳之间,看上去虽不华丽,却别具一种幽雅气致,望之有出尘之感。
这附近遍植竹桑,除了柳家“心庐”之外,不见有第二户人家。
一道细细的溪流,几处年久的木桥,隔着一片秋收后废置的田畦,肃杀的隆冬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