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清道长无可奈何地道:“强词夺理!”
千手嫦娥宋骊珠冷冷一笑,又道:“第二,道长休怪盗宝之人,只怪你们武当一派没有护宝的高手,剑谱现在本庄,有本领你盗回去好了。”
这几句话她虽是毫不动容地说来,而在智清道长来说,真要比被人打上几下耳光还要难过。
因此,涵养有素,功力修为极深的智清老道,也不由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宋骊珠,你欺人太甚,看招!”
智清道长是既气且怒,迈过几竿修竹,拂尘扬起劲风,语出身动,身起招发,直向千手嫦娥宋骊珠立身之处扑到。
千手嫦娥宋骊珠一声轻笑,身如蝴蝶穿花,巧妙轻盈,冷笑声道:“姑娘此时无暇同你动手,你也不必凶狠。”
智清道长一招落空,钢牙咬得有声,怒道:“你叫你们教主出来!”
“教主?老道长,那还用不到。柳暗花明庄不是一统教的总舵,我宋骊珠乃是主人,你能制得下我宋骊珠,这座小小的庄院,就算让你挑了,到时整个数百里的巢湖,自然由你为所欲为。”
“如此你进招。”
“适才已说过,姑娘我此时另有要事待理。”
“难道我找上巢湖不算要事?”
“姑娘我有约在先。”
“本掌门不管你在先在后,今晚《归云剑谱》之事,必须有个了断。”
智清道长说着,又震臂扬起拂尘,大有一拚之势。
千手嫦娥宋骊珠略一闪身,忽然向冷眼旁观的欧阳昭身侧跃到,不理智清道长,反而向欧阳昭娇声叱道:“你是怎么啦,愣愣地一言不发,存的什么心?”
欧阳昭十分不解地道:“关我何事,要我说什么?”
千手嫦娥宋骊珠轻唾了一声,又道:“呸!你与我宋家之事,不是约定今晚来个了断吗?”
“是呀,但是与《归云剑谱》何关?要我说什么?”
“哼!那好,我与这大掌门先了断《归云剑谱》的梁子,你的事就改天再讲吧。”
她说着装成捋袖欲斗架势,转面对着智清道长。
欧阳昭一听,这可急了,忙不迭一飘身,拦在中间,含笑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有约在先,应该先清理我们的事。”说完,又对着智清道长一拱手道:“掌门人,贵派剑谱之事,还请稍待片刻……”
智清道长被千手嫦娥宋骊珠挖苦抢白了一阵,早巳怒火如焚,此时又见自称欧阳昭的丑少年插手搅事,益发怒不可遏,暴吼道:“何方小子,与这女娃儿串好了吗?”
欧阳昭见智—清出口伤人,也是怒气上冲,但兀自强行按捺下来,扬声道:“掌门人,欧阳昭与宋家兄妹有约在先,而且必须在今晚了断,所以……”
智清道长盛怒之下,不问真假,也朗声道:“本门剑谱事也不算小,我也要在今晚还我一个明白,要求一个了断。”
欧阳昭尚未答言,竹林的深处,忽然传出声道:“如此甚好,今晚是一客不烦二主,全给来一个了断,算算总帐吧。”
夜阑人静,竹林深处的这句话,说得字字惊人,如同金石落地,铿锵有声,但语意之中,多少有些阴沉的气氛,令人为之一震。
欧阳昭乍闻之下,不由喊道:“宋兄,来得正好。”
一言未了,一统教主宋士龙已穿竹林,拂枝叶,安步沉稳地现身而出。
智清道长原不认识一统教主是何许人也,此时耳闻欧阳昭以宋兄呼之,料定必是宋骊珠的哥哥,也就是一统教一教之主,不由插口道:“来的敢莫是一统教主吗?”
一统教主宋士龙未语之前,仰天打了个哈哈才道:“哈哈,大掌门,算给你猜上了,本人正是各位急欲一见的一统教主。”
他语意豪迈,态度自然,全没把智清道长这一代武林宗师放在眼下。
先前智清算是受够了千手嫦娥宋骊珠的气,但对方是一女流,自己不但是一派宗师,而且是个方外之人,清淡无为的道家,当然不能怎的。如今正主儿露了面,又是个男子汉,他的顾忌自然一扫而空。言语之间,也有不同之处,因此沉声道:“宋教主,适才令妹以光明正大自居,为何贵为教主蒙头盖脸,这未免有失光明磊落了。”
这位道家的掌门,打算看看一统教主宋士龙是何等样人。
不料一统教主宋士龙朗声一笑道:“此乃一统教的服色,有本领的能够揭去我这面纱,一统教算是栽了。此事与你们道家穿道袍,和尚披袈裟并无不同之处。”
有其兄必有其妹,智清道长的这第一个面子,并未找回,他也只好阴阴一笑道:“这些且不必争论,贫道夜上巢湖,乃是为了本门剑谱之事,如今见到了教主,就请还我一个明白。”
一统教主宋士龙闻言,一不作恼,二不生嗔,爽朗地道:“贵派剑谱现在本庄,丝毫不错。”
欧阳昭也料不到宋士龙会有如此爽快,反而感到这位教主为人明朗正大,不失为武家的性格,算得个堂堂正正的汉子。
一统教主宋士龙毫不扭捏地承认下来,也大出智清道长的意料之外,反而微微一愣,凝神道:“男子汉究竟好说话得多了。”
他说时,一对眼睛不自觉地瞟了千手嫦娥宋辐珠一眼。
宋骊珠心细如发,焉能不明白智清道长此言的用意,粉面一寒,震掌作势,厉叱一声道:“智清老道,你放尊重些儿,姑娘……”
欧阳昭生怕耽搁了自己的事,唯恐他们动起手来,忙不迭地含笑道:“姑娘,何必在口头上磨嘴皮子,了断了梁子,乃是正当。”
千手嫦娥宋骊珠见他一再拦住了自己与智清道长的分辩,秀眉一轩,凝着眼神道:“欧阳昭,你安的什么心?”
智清道长闻听之下,不由大奇,对着欧阳昭再三省视,摇头幽幽地道:“你真的是欧阳昭?”
欧阳昭既受了宋骊珠的叱喝,也没好气地道:“你是来分辨我欧阳昭的真假,还是找《归云剑谱》来的?”
智清道长一再被逼,但此时此地,不是发作之时,只好苦笑一笑道:“好大的火气,贫道不管许多,教主……”
他正要再向一统教主宋士龙找岔答话。
不料一统教主宋士龙早又毫不为意地漫步踱了开去,斜跨三五步之后,突然对着竹林外面喊道:“又是哪位高手,何不进林来一见,在林子外面不觉得寂寞吗?”
随着他的话音,林子外果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名本虚传,一统教主好眼力。令老衲折服。”
语音是十分缓慢沉健,而晃眼之间,紫色袈裟放耀眼中,少林派的当代掌门,慧果大师已进入竹林之中。
一统教主宋士龙狂声笑道:“想不到小小的柳暗花明庄,今晚竟成了风云聚会之地,惊动了少林武当的两位大掌门法驾光临,高轩莅山,一统教也沾光不少!”
慧果大师合掌作十道:“施主太谦。”
一统教主宋士龙冷然一笑道:“大师,林外尚有一位,乃是何人?”
慧果大师不由面露尴尬之色,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本门中的羽化。”
“羽化上人乃贵门九大高僧之一,也是响当当的人士,何不请来一并相见。”
“如此,贫僧鲁莽了。”羽化上人的人未到,声先发,苍鹰剔翎快捷俐落,僧袍微动之中,已穿到林子里来。
欧阳昭暗想,糟啦,这样一来,自己与宋家兄妹的事,就不用办啦。
这要是换了别人,欧阳昭就未必作此想法,大不了用武,也要先了结自己的这段孽缘,然而,无奈慧果大师与智清道长,都是武林威尊的长者,名重一时的当代硕彦,抛恩怨不谈,自己如何能与少林武当翻脸。
想着,莫可奈何地对着慧果大师深深一揖,道:“大师,别来无恙。”
慧果大师略为一愣,仔细端详了一个,忽然笑道:“噢,原来是欧阳少侠,你……”
欧阳昭心念,功力二字不比等闲,慧果大师从这等地方衡量,要比智清道长高明得多了。转念之间,口中却没说出,又是颔首道:“晚辈用了易容丸。”
慧果大师连连点头,又道:“少侠不惜易容变形,进入柳暗花明庄,难道也是为了本门与武当智清道长的经谱之事吗。
如今请勿挂怀,以往老衲许多莽撞之处,尚请勿责。”
欧阳昭耳听这位武林泰山北斗的大和尚言辞谦虚,温文有礼,不由越加敬仰,赶忙抢着道:“掌门,晚辈此来,乃是……”
谁知一统教主宋士龙双手连摇,忙不及地道:“欧阳老弟,两家的私事,不足与外人道。”
欧阳昭差一点说了出来,自觉孟浪,忙改口道:“乃是为了先父与宋教主令尊的一点私事,不是插手真经剑谱。”
他只顾慢条斯理地款款而谈,那厢的羽化上人早已焦急异常,抢着对慧果大师单手问讯,吼道:“上禀掌门,既来到巢湖,早一点讨回真经,以免本门众位师兄弟与各代弟子倚闾盼望。”
慧果大师一手虚按,示意羽化上人稍安勿躁,另一手中的念珠一吐,含笑对着智清道长略一点头,然后才对着一统教主宋士龙道:“宋教主,事出无奈,正所谓事急无君子,恕贫僧不客套,要开门见山提出来与教主思考了。”
一统教主宋士龙此刻反而毫不紧张,缓缓地道:“慧果大师,有何金言,但讲无妨。”
智清道长的性情此时似乎十分激动,反而抢着道:“这还用问吗?”
羽化上人也气虎虎地道:“是呀!还用问吗?金刚真经落在巢湖,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料你这位大教主却翻穿皮袄装起老羊来。”
一统教主宋士龙的双目暴睁,精光突射,沉声道:“本教主与慧果大师说话,外人却怎地多口。”
他这句话既是针对智清道长而发,也是叱喝着羽化上人。
羽化上人原是个火爆性子,闻言双臂一振,咆哮道:“呵!
摆起教主的架子吗?”
智清道长也是光脸一寒,道:“在门前耍威风,我不是一统教的教下,可不吃你这一套。”
一统教主宋士龙勃然作色,厉声喝道:“哼!少林一派的掌门在此,居然任由门人撒野,看来清规不修,道教讲究的是清修无为,却动辄就想斗狠,真是大出本教主的意料之外。
来,来!你们打算怎样,本教主这双肉掌是来者不拒,全接下来。”他这话说得豪气干云,人也振臂欲发。
本来是静如夜色的场面,顿时变成剑拔弩张之势。
慧果大师低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教主,但能归还本门的《金刚真经》,一切过错全由老衲担当,本门羽化素性急躁,贫僧也愿陪礼谢过。”
老和尚修养已到无我之境,可说炉火纯青,他眼神不断向羽化上人示意。
一统教主的怒意稍煞,一摔双掌道:“说理也好,动武也行,但也将有个轻重缓急,择个时候。”
慧果大师又合十道:“教主,请原谅老僧的唐突,眼看八月十五已近,《金刚真经》若不能原物奉回少林寺,近两万人的性命,便自无法挽救,因此……”
这位少林派的掌门,说话的神色凄苍,极其悲苦。
一统教主宋士龙不由问道:“却是为何?”
慧果大师叹息了一声。
“唉!此事老衲已与欧阳少侠言及,在中秋节以前,若找不回镇山的真经,本门的弟子不分僧俗,全得在五台山自裁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