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虽有十聋九哑,十哑九聋之说,但这对聋夫哑妇却是聋而不哑,哑而不聋。
老妇人搂住巧巧的娇躯,一双眼睛精光灼灼似电地扫视了欧阳昭和江敏一跟,脸现讶异神情,目露询问之色,望着凌瑶姬。
凌瑶姬自幼即和这一对聋夫哑妇相处一起,不但熟知他们平时脸色神情所表示的意思,连他们的聋哑手语也大半懂得,见状遂含笑地向她说道:“哑婆,他两人是我刚认识的朋友,都是光明磊落的正直之人。”
哑婆听后,便放开怀里搂着的巧巧,将凌瑶姬的话用手语转告诉给立在他身旁的老者——她的聋子丈夫。
聋老者略一沉吟,望着凌瑶姬问道:“少主知道他们的姓名来历师承门派吗?”
凌瑶姬摇摇头道:“我还没有问他们呢。”
聋老者虽然耳不能听,无法知道凌瑶姬说的什么,但,他见凌瑶姬摇头,已知她是不知道,是以,不待哑婆用手语转告他,便接着向她肃容说道:“少主,并不是老奴爱多嘴噜苏,江湖上波诡云谲,尽多外貌仁义,言语气度看似光明磊落正直之士,实际上却是心怀奸诈阴恶之徒,他们两人的姓名来历师承门派,少主尚还一点不知,怎可便与他们结交为友,未免也太大意不知警惕了,而且本谷地处荒僻,向无人知,他们忽然来此,焉知……”
聋老者话语未毕,凌瑶姬已是双眉微蹙,朝他摇首阻止地,脸现不愉之色说道:“好了,好了,别再多说了,我已知道你的意思了。”
她说着目视欧阳昭和江敏二人,含笑地娇声说道:“二位请别见气,聋老夫妇受恩师遗命嘱托照顾我,所以他们对我极是关心,担心我误交奸恶之徒……”她说至此处,微微一顿,接道:“虽然我已看出二位定必出身名门,非是那邪恶奸诈之徒,不过为了使聋老夫妇放心,尚请二位将来历师承门派见告。”
老哑婆,一个是口能言耳不能听,一个是耳能听,却口难言。
凌瑶姬说了些什么?聋老虽然无法听知,但在哑婆双手—不停地比划,以手语转告之下,便已完全知道明白。
是以,凌瑶姬话声一落,他二人四道眼神,便都精光熠熠地投视在欧阳昭和江敏的身上,静待欧阳昭和江敏报出姓名来历师门。
欧阳昭乍闻聋老之言,心中不禁很是生气,但在听得凌瑶姬的解释之后,他心中不仅不再生气,反而觉得聋老的话虽然嫌偏激,但却是忠心耿耿,值得敬佩的至情至性的极重义气之人。
也唯有是极重义气的至情至性中人,才会不负已故世之主人的遗命嘱托,悉心一意地照顾其后人弟子。
于是,凌瑶姬话罢,他便即朗声说道:“在下欧阳昭,乃武林三绝门下,她名江敏,是……”
他本想连江敏的姓名师承一起说出的,可是,江敏和他虽然已有夫妻之实,但他和她自从认识直到现在为止,只不过一夜的时间,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江敏之外,对于她的来历师承,也是尚还一点不知。
因此,他是字出口之后,便忽地顿口不语。
凌瑶姬接着问道:“是什么呢?你怎么不说了?”
欧阳昭目视江敏,江敏朝他含情地一笑,然后望着凌瑶姬微笑地说道:“他已经将姓名师承都告诉你了,还要他说什么呢?”
凌瑶姬道:“姊姊的师承呀。”
江敏道:“他要是能说出来,已经说出来了。”
凌瑶姬不禁诧异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江敏道:“因为他也不知道我的师承。”
“他也不知你的师承?”
“你不相信?”
凌瑶姬明眸微转,望着江敏道:“既然他不知道,就请姊姊自己告诉小妹好吗?”
江敏一沉吟,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却有个条件。”
凌瑶姬道:“什么条件?”
江敏道:“你也告诉我你师父的名号。”
“这个……”
“你不愿意?”
凌瑶姬摇摇头道:“并不是小妹不愿意,实在是小妹尚不知道恩师的名号,请姊姊原谅。”
江敏道:“你不会问他们么?”说时,一双秀目灼灼地扫视了旁立的聋哑夫妇一眼。
凌瑶姬想了想,忽地目露期望之色地望着哑婆说道:“哑婆,请你告诉聋老,要他将恩师的名号告诉我好吗?”
哑婆闻言,一面摇头表示不行,一面将她的话用手语告诉给聋老。
聋老面色沉凝地向凌瑶姬说道:“并不是老奴不肯,实在是老主人的遗命……”他说至此处忽地一顿,目光如电射视着欧阳昭沉声问道:“你真是武林三绝的弟子?”
欧阳昭一听聋老者这语气,不但老气横秋,而且大有不信之意,不由剑眉微微一轩,朗声说道:“尊驾怀疑不信?”
哑婆忙以手语转告聋老,聋老却冷冷地说道:“武林三绝早于三十年前便已绝迹江湖,据说均已故世多年,岂会有你这么年轻的弟子。”
欧阳昭正容说道:“江湖传说岂可信以为真。”
又经过哑婆以手语转告后,聋老的脸上陡地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说道:“这么说,三位老人家都还好好地活着了?”
欧阳昭反问道:“尊驾认识我三位恩师?”
聋老点点头道:“与我老主人交往颇深。”
凌瑶姬虽然并不知道欧阳昭的师父武林三绝是何许人,但当聋老说出与老主人交往颇深时,她清秀美丽的娇靥儿上,顿时浮现起一片如花般的笑容,极其高兴地向哑婆说道:“哑婆,既然欧阳公子是师父老人家的朋友的弟子,那就决不是什么奸恶的坏人了,现在时已过午,你赶快告诉聋老,请欧阳公子和江姊姊到屋里去息息,吃过饭后慢慢地再谈吧。”
哑婆闻言,目光扫视了欧阳昭和江敏一眼,以手语将她的话意转告聋老,聋老略一沉吟之后,恭敬地向凌瑶姬说道:“老奴遵命,不过……”
他微微一顿,陡然精光电射地凝视着欧阳昭说道:“相公自称是武林三绝的弟子,但是口说无凭,不知有何可证?”
欧阳昭剑眉微轩,正要答言之际,江敏已忍不住粉脸泛怒地娇喝道:“聋老头儿,你怎地这等多疑不相信人?”
经过哑婆手语的转告,聋老正容说道:“江湖上狡诈奸险太以难测,老夫怎敢轻易相信空口之言。”
江敏怒道:“你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哑婆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聋老望着哑婆问道:“哑婆子,她说的什么?”
哑婆以手语告诉聋老,聋老双目一睁,脸色沉寒地喝道:“姑娘说话最好放客气一点。”
江敏冷冷地道:“不客气又怎样?”
聋老沉声说道:“老夫便要教训你。”
江敏秀眉倏地一挑,声若银铃般地格格一声娇笑,道:“你配么?”语冷如冰,神情不屑,满含轻视之意。
聋老一看哑婆的手势,又见她一副轻视不屑的神情,不禁气得双目猛睁,精芒暴射地怒声喝道:“丫头,你有多大功力,敢于轻视老夫。”
他生性刚强好胜,虽已六十开外的年纪,脾性却仍如年轻人一般暴燥。
凌瑶姬一听他这种口气,知道此际如果再不加以阻止,他话声一落,怒火上升,必定立时贸然出手和江敏打起来。是以,她不等他话完,便即阻止地朝他摇摇手,娇喝道:“聋老,赶快住口!”秀眉紧蹙,粉脸凝寒,有如笼罩着一层严霜。
聋老虽然耳不能听,但却可观色测意,见她朝他摇手,粉脸凝寒的神情,怎不知其意,遂即连忙住口不语。
她喝住聋老之后,便向江敏含笑说道:“聋老脾性粗暴,得罪姊姊;尚请看在小妹面上不要见怪。”
江敏冷冷地道:“算了,你别说得那么好听,给我灌迷汤了。”这一个橡皮钉子,只碰得凌瑶姬粉脸微红,默然无语。
欧阳昭忽然地哈哈一声朗笑,俯首自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就地写道:“在下想和你谈个交易。”
他因为和聋老交谈,每一句话均须经过哑婆这一翻译手续,甚感麻烦不便,是以便想起以树枝代笔,写字交谈的方式。
聋老问道:“什么交易?”
欧阳昭写道:“在下如果确是武林三绝的弟子,你便将你老主人的名号告诉在下。”
聋老沉吟地点点头道:“可以。”
欧阳昭微微一笑,丢掉手上的树枝,探手入怀取出辟毒追魂旗,微微一抖,陡见金光闪灼,映目耀目。
“呵!辟毒追魂旗!”聋老口中发出兴奋的惊呼。
欧阳昭收起宝旗,面含俊笑地目视聋老,神情潇洒地岸然傲立着。
聋老恭敬地说道:“适才多有冒渎,尚祈公子原恕。”
欧阳昭含笑地朝他摆摆手。
江敏见聋老一副前居后恭之态,不由嘴角一撇,冷笑地说道:“聋老头儿,老实告诉你吧,他不但是武林三绝的传人,且还是十五年前誉称天下无敌神剑震八荒欧阳大侠的公子。”
“呵!”
江敏刚说至此处,凌瑶姬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惊呼?满脸惊喜之色地一步冲到欧阳昭的面前,神情激动地说道:“公子,快跟我来。”说着一伸手,拉起欧阳昭的一只手,纵身直往谷后一片林木茂密之处奔去。
欧阳昭不由愕然,他本想摔开她的手,但他乃是聪明绝顶之人,目睹凌瑶姬如此惊喜激动的神情,知道此中必有原因。
他心念微微一转,便任由她拉着他的手奔向谷后。
江敏见状,不知何事,连忙飘身跟踪追去。
聋老更是不明就里,满脸尽是迷惑之色,望着哑婆问道:“哑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哑婆眉飞色舞的双手向聋老一阵比划,聋老这才明白所以,不禁兴奋若狂地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竟有这等巧事,这真是个天大的意外,哑婆子,我们赶快跟着去看看吧。”话落,身形已经纵起,疾如屯射,奔向那林木茂密之处,哑婆亦即连忙抱起巧巧,腾身随后奔去。
林木密茂中,静静地孤立着一间翠竹搭盖的小屋。
这间小屋建盖得虽然十分精巧美观,但却非常奇特,除了正面当中紧闭着的两扇竹门之外,竟是四面不通空气,没有一扇窗户。
凌瑶姬拉着欧阳昭的手奔入林中,左弯右拐的一阵疾走,一口气走到小屋前面,这才停住身形。
欧阳昭望了望这间孤寂的小屋,不由极感诧异地望着凌瑶姬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将在下带来此处有何见教?”
凌瑶姬明眸微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朝他柔美地一笑,旋即敛容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先别问,到屋里去看过之后就知道了。”说着莲步轻移,姗姗地走近小屋门前,伸手去推那紧闭着的两扇竹门。
吱呀一声轻响,两扇竹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林木密茂,枝叶繁浓,这林中天光本就微弱,阴暗异常,而这间小屋里更是漆黑如墨,有如幽谷深洞。
凌瑶姬已经娜袅从容地走进小屋内去了,欧阳昭仍立在原地未动,他心中正在暗自思忖着:是不是应该立刻跟着她进去呢?
蓦见小屋内火光一闪,凌瑶姬已经在里面点燃起烛火,接着便听得她娇声喊道:“公子,你请进来吧。”
欧阳昭闻喊,略一犹豫,便即暗运功劲护身,以防意外,飘身跨进屋内。
他一跨进屋内,立即感觉到这间小屋里的气氛,有着异于寻常的朋森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