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吩咐道:“你们准备一下‘神仙罩’。”
秋云冷月两婢都愣了一下,俏丽的面上,泛起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秋云道:“二夫人,你当真要使用它么?”
二夫人面色一沉,道:“快去准备,不得多言。”
两婢应了一声,但却没有移动。
秋云皱起秀眉,道“二夫人想施刑呢?抑或是想知道敌方的秘密?”
二夫人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当然想知道敌情啦!难道对他施刑之举,于我有什么兴趣不成?”
秋云道:“既然如此,何不把他交与婢子们,限以时间,如果婢子们不能说服他,再向他施刑也不迟。”
冷月亦忙道:“这样做法,对二夫人也没有什么损失呀!”
二夫人沉吟半响,始道:“好,把他带到隔壁的舱房中。”
沈陵没开口说话,两婢的好意,实在使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在他观察中,两婢绝不是在演戏,而是真心想获得这个机会,试图说服他。这一片心意,岂可不领受?
秋云冷月马上过来解开身上的布带,扶他往舱外走,一忽儿就置身于另一间舱房之内。
他一面观察此舱的陈设,一面道:“在下先向两位道谢,等会如有失礼失态之处,还望两位不要太见怪。”
冷月轻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帮秋云,劝二夫人把你交给她?”
“沈先生与众人不同,你难道感觉不出来?”秋云正色道。
“是的,他的确是出众的男人。”冷月承认道:“但这又有什么用处?越是出众,越死得快些。”
“他如果稍为低头,就没有事啦!”
“如果他肯低头屈服,就失去出众的特点了。”
冷月对秋云之言,不表同意。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去劝二夫人将他毁了么?”秋云嘟起嘴巴,不高兴道。
沈陵心中好笑,因为这两个俏婢,还未来劝说自己,却已发生了争辩。
这间舱房,布置甚为简陋,只有一桌一椅,都很粗劣。
一边的舱壁上,卦着一条鞭子,一根烙铁和两件形状奇怪的东西,但一望而知乃是刑具无疑。
他不看此舱陈设布置,也就罢了,这一看之下,顿时感到一种阴森凄惨的气氛。
他心中明白这是配合行刑,以便增加效果,加重受刑之人心上的压力。如此受刑人的意志自然较易崩溃而屈服。
他唯一觉得奇怪不解的是,这一间舱房占地不大,布置简陋,为何就能产生这种阴森悲惨气氛?可见得布置这间刑房的人,胸中定必大有学问。
冷月不安地走近沈陵,她显然被秋云的话顶得无言以对,并且因而大感为难,才有这种不安的表情。
“唉!我们当然不能劝二夫人毁了沈先生,如果可以这样做,根本不必冒险请求这个差事了。”
秋云跟着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沈先生你可知道,如果我们劝说你的任务失败,我们却得捱受责罚,而且这场责罚可能严重得教人难以置信。”
“两位姑娘务必请原谅,无论你们将受到多么严重的处罚,在下也不能因为怜惜你们而失节投降。”沈陵态度坚决地道。
“当然啦,我们亦没有这个意思。”冷月柔声道:“我们甚至不敢希望你相信将会有这种后果呢!”
她站在沈陵身前,相距还不到两尺,因此沈陵几乎可以嗅到随同她柔和话声而喷到面上的芳香气息。
冷月又轻叹一声,伸手替沈陵拉平胸前的皱纹,她的手轻柔地在夜行衣上轻拂,那雪白的纤美玉手,指甲上数点红艳的寇丹颜色,特别惹眼。
沈陵在她们挟扶之下,落坐在唯一的那张椅中,他向她们投以感激的一瞥。
“想不到我一旦受制,身体就马上变得如此衰弱,连站着也觉得很累。”沈陵苦笑道。
“这就是任何人都无法熬得过苦刑的重要原因了,打从施刑开始,你已经没有体力可以对抗连绵不断的痛苦,不久你就变得身心交瘁,勇气和意志消失殆尽。可是离结束尚远,你必须得熬上好几个昼夜,方能结束这一场痛苦……”秋云轻声道。
沈陵心知她说的都是实情,尤其是她描述的心理上所感受到的痛苦历程,迄至崩溃为止,都很真实。
“那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我实在熬不住,马上投降就是了。”他开玩笑地道,心中却另有盘算。
秋云皱起秀眉,道:“万一二夫人到时已不愿接受,又或是明知你的意志已经完全崩溃,反正再也不敢抗拒她,所以非将你折磨至彻底崩溃为止,才与你说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陵见她说得真挚,便不好意思胡扯了。
于是正经地道:“你们的好意,在下永远铭感于心。当然我不会把这件生死大事当作儿戏之事。”
沉默了一阵,冷月柔声道:“你瞧咱们能否商量一下?也许可找出一个折衷的办法。”
“若是要我做出失节的背叛行为,两位姑娘请免开尊口。”沈陵凛然道。
冷月蹲在他膝前,仰头望着他,美眸中射出热切的期望,接口说道:“如果你能够不失节,或者减到最低限度,而能够避免了受刑杀身之祸,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沈陵难以置信地瞧着她,忽然发现这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竟然散发出十分吸引人的艳光。
他随即转眼向秋云望去,这一个俏丽少女,比冷月瘦一点,也显得更为清秀飘逸,虽然不像冷月那般艳光迫人,但却另具风韵,真像是天空中潇洒闲逸的云彩,令人能神往注视。
在这等情况之下,沈陵居然尚有审美的心情,这一点使他自己亦不觉失笑起来。他的一丝笑意,却使冷月误会了。
“你敢情认为此计行得通么?”冷月欢愉地道。
沈陵不忍浇她冷水,只好顺着她的口气道:“说不定,但你别忘了,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我,而是在二夫人手中,她侦讯之时,将要问些什么话,咱们哪能知道?又如何能避重就轻地回答呢?”
秋云插口道:“只要你原则同意了,其他问题,我们可逐步找出解决之法。”
冷月双手搁在他膝头上,面上泛起妩媚可爱的笑容,安慰他道:“一定有法子解决的,你可知道,我家二夫人多少年来,从没有跟任何年轻男人,谈过这许多的话,而且她素来言出必行,没有像今晚这样一改再改的……”
沈陵笑道:“听你如此说,在下应该感到万分荣幸了?”
秋云马上说道:“沈先生千万要小心,别对我家二夫人发生误会才好。”
“你放心吧,我难道会愚蠢得自作多情起来么?”沈陵潇洒地一笑。
秋云放心地点点头,道:“这就好了,二夫人跟一般女子不同,说句良心话,她肯与你谈到许多问题,已经是很看得起你啦!”
沈陵的个性原本潇洒不羁,当下道:“这样说来,我对你们两位,便可以自作多情了,是也不是?”
秋云微微含羞地移开目光,避过他的注视,道:“你问冷月吧!别问我。”
沈陵低头望着冷月,只向她轻扬眉毛,代替询问。
冷月媚笑道:“我们以后再谈好不好?”
“当然好啦,现在我们谈什么?”
“谈正经事呀!”
冷月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微微现出愁色:“我们得赶快商议办法,使二夫人不会问得太多,不然的话,到时我和秋云就难做人了。”
沈陵寻思了一下,才道:“照这么说,我既愿接受二夫人的侦讯,求的只不过是一个好死,其实并无获。因此,她不应该问得太多,至少在这一点上可以稍为通融,你们认为对不对?”
秋云弯低身子,在他耳边轻轻道:“别这么说,我们马上去向她求情,希望她肯在侦讯之后,就释放了你。”
沈陵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他口中虽在附和着她,心中却迅快忖道:“她们开始之时,利用此舱的气氛,又故意很自然地强调毒刑的厉害,一步步向我心灵上施以压力,直到我深信不疑,决心有了动摇迹象,然后使我感到她们的情意,以及二夫人对我的重视,激起我求生的欲望,我越想活下去,就等于越发软弱下去。现在她们再给我可以不死的希望,而以她们的美貌和情意,令我憧憬活下去的快乐,如此高明的手法,除非第一流的头脑,如何设计得出来呢?”
冷月离开他的膝盖,站起身说道:“既然你同意,我就去报告二夫人,秋云,你陪着他。”
秋云欣然道:“你去吧!”
冷月姗姗去了,舱内只剩下沈陵和秋云。
“你认为冷月能不能说服二夫人呢?”沈陵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
秋云举手掠掠飘垂下来的头发,姿态甚为忧雅:“我家二夫人素有神鬼莫测之机,她的心思,我们永远猜不到。”
“哦!原来如此。”
“其实还是不要猜的好。”她泛起恬静的笑容:“一个人不要太能干,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沈陵点点头道:“是的,这是自求多福的好法子,可惜有些人永远不肯放弃权力。”他四顾一眼接着问道:“这儿应该多摆些家具才对,实在太单调了。”
“你如果是外行人,最好别多嘴,人家布置这个小小舱房,已经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哦!难道又是你家二夫人精心布置的么?在下实在不敢恭维。”
“是她的一个朋友布置的。但虽然不是她,她也不要批评。因为她很看重这位朋友,还说他是天才呢!”
沈陵已获得他想知道的答案,甚感满意。表面上却嗤之以鼻,道:“天才,这算哪门子的天才?但正如你说的,咱们不谈这个,请问一声,你家二夫人的姓名,我可不可以向她请教?”
秋云笑道:“当然可以,但她回不回答,却不知道了。”
“你们说话总爱留下疑问,全然得不到答案,真是没意思。难道你家主人一旦加入了东厂,就永远必须这么神秘,什么话都不可以坦白的说么?”
“我们生下来就是奴婢,一切都只好听主人的了。”秋云耸耸肩道。
舱门轻响一声,一个人走进来,竟然是二夫人本人。
她面色沉重,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
“瞧你这个没脑筋的人,已经给他骗了多少隐情啦!”她叱责道:“再让你们呆下去,只怕连你每天吃几碗饭也通通抖出来了。”
秋云被骂得莫名其妙,瞠目道:“婢子什么话都不敢说呀!”
二夫人哼了一声,道:“还说没有?他最初想知道这一间刑舱,是不是我设计的,而你已告诉他了,刚才他又故意在话中套你,特地提起东厂,以便确定我是属于东厂方面呢?抑或是锦衣卫方面的。而你这个傻丫头,一点察觉那没有,使他得以证明了我是属于东厂的。”
秋云几乎哭出来了,因为她做梦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文章,目下二夫人指了出来,果然确有实据,毫无疑问。
她怨嗔地望了沈陵一眼,低头向门口行去。
沈陵道:“秋云姑娘,我很抱歉。”
秋云一直行了出去,不敢回头看,但芳心之中,却感到十分舒服,已消失了任何怨恨这个青年的意思了。
二夫人冷冷道:“我瞧你很会讨好女孩子,因此我认为我们相遇的地方,一定有点问题。
那儿俱是勾拦院,相信你们在那边有人潜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