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逸雷自然知道杜翠云心情,不禁暗暗叹息。
其实,严晓星何尝不知杜翠云为情所苦,但自己又何尝不为此事困扰,入得舱中即躺了下来,目光仰望着舱顶,久久不移。
船身悠悠在动,水声潺潺,已然缓慢驶向江心。
孟逸雷咳了一声道:“老弟,恕愚兄斗胆直言,你不该拒人千里之外,辜负杜姑娘一片深情。”
严晓星面现怒意道:“孟兄岂不知小弟有难言苦衷。”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老弟大可不必故作违心之论,杜翠云难道与冯杏兰、许飞琼、萧文兰、雷翠瑛、柳无情、雅苹以及陶家二女又有什么两样。”
严晓星闻言不禁面现赧然之色,叹息一声道:“这就是小弟难言苦衷,并非小弟对她们滥情移爱,而是本侠义之心,嫂溺援之以手怎能见危不救,但相救是一事,更不能将男女之爱相提并论。”
孟逸雷摇首轻笑道:“老弟乃聪明人,怎能强词夺理,诸如冯姑娘、雅苹,她们都是找上你的么?”
严晓星不禁面红耳赤,默然无语。
忽闻一阵银铃娇笑道:“孟老师不用说啦,自古红颜多薄命,痴情少女薄幸郎,你瞧他心肠有多硬。”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她怎么来了。”
忽见中舱探身现出一绝色丽人,笑靥盈盈,莲步姗姗,兰香袭鼻沁人心脾。
孟逸雷哈哈一笑道:“柳姑娘怎地也来了?”
柳无情面现薄嗔,娇笑道:“我不放心他,所以跟来啦!”说着纤手指了一指严晓星。
严晓星玉面通红,道:“燕姐请坐,小弟有话请问。”
柳无情端坐几上,玉指一掠鬓丝,道:“你说吧。”
严晓星道:“小弟无意闻听人言无极教首脑系一少女,与燕姐前言似有出入。”
柳无情曼叹一声道,“此中隐秘我也难以全部知晓,鹰愁谷地势极为偏僻,鲜少人知,谷中四季如舂,奇花异卉亭台楼阁,均系巧匠所建,无异人间仙境,但仅恩师与我及奶母、贴身三婢外,并无他人。”
严晓星诧道:“这就奇怪了。”
“我还没有说完咧!”柳无情道:“恩师足迹未曾履出谷外一步,但不禁我出谷游玩,却严戒不得妄登鹰愁谷绝顶之上,如敢故违必罹惨死之祸,那绝顶之上云迷雾绕,万载冰封、峭壁如刃,危崖千丈,再高武功亦望而生畏,裹足不前,有时亦偶然好奇之念,但不敢这件违忤只好作罢……”
舱外起了一片狂风,船行如飞。
柳无情望了舱外一眼,娇笑道:“看来五更不到,便可赶抵金陵了。”
孟逸雷摇首惊异道:“我们这位严老弟一举一动,均难逃姑娘慧目之下,姑娘,你是如何知情的?”
严晓星剑眉一皱,道:“你道燕姐在湖滨别业内一举一动,就能逃过小弟耳目下了么!”
柳无情鼻中轻哼一声,道:“别说这题外文章,我住在鹰愁谷内十数寒暑,绝少人客来访,三年前却有一双陌生人不时晋谒我那恩师……”
“那两人是谁?”
柳无情道:“无极帮主与魏醉白,魏醉白貌像儒雅气度飘逸,无极帮主却隐秘本来面目,从首及踵均为黑袍罩定,令人不禁生出厌恶之感,他们两人对恩师极为尊敬,奉命唯谨。”
孟逸雷道:“因而姑娘才知令师乃无极教首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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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情颔首道:“自去岁起方知无极帮主听命于恩师,我亦经常与谷外无极帮门下有所交往,却因面冷手辣,无情之名大彰。”突眸注严晓星,嫣然一笑,道:“在湖滨别业内回忆往昔,使我猛然憬悟,在那里云迷雾绕、长年冰封绝顶上尚有人居住,那人支使着魏醉白,恩师亦听命于他。”
严晓星诧道:“燕姐为何会想到的?”
柳无情道:“有一次偶然窥见恩师及魏醉白两人似向那绝顶奔去。”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那么萧婆婆是燕姐乳母了。”
柳无情摇首道:“不是,是我奶母自谷外唤来,说是她童年至友,命萧婆婆一路同行照顾。”
严晓星忽双眉一剔,目中神光电射,朗声道:“燕姐乳母尚留在鹰愁谷内么?”
“不错,她仍留在鹰愁谷。”
“那萧婆婆何在?”
“尚在金陵。”柳无情道:“我所以随来就是为的萧婆婆,她显然是奉绝顶主人之命监视于我,她定知绝顶主人来历及隐秘,或可有所助益……”
严晓星微笑道:“燕姐关心备至,小弟铭感不已,但小弟已有万全准备。”
“我知道。”柳无情嗔道:“你准备扮作魏醉白,混入绝顶探访隐秘是么?”
严晓星大惊道:“燕姐为何知情?”不禁望了孟逸雷一眼。
孟逸雷忙道:“愚兄在来九江途中蒙老弟见告始得知梗概,无从泄密,老弟不可胡乱猜疑。”
柳无情娇媚一笑道:“我也是在飞琼姐姐口中得悉,你难道至今犹对我有所疑虑么?”
严晓星赧然一笑道:“燕姐怎有如此想法,小弟认为越少人知越少凶险,大可放手施为,毫无顾忌。”
柳无情道:“我认为魏醉白所知绝顶主人并不多,因为你未在魏醉白口中问出绝顶主人是男是女,既然你风闻绝顶主人乃一少女,可见绝顶之上界限分明,防范甚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魏醉白知道的绝顶主人是一中年美妇,但亦匿秘面目,是故尚有存疑。”
柳无情道:“不论如何,你有萧婆婆同行更万无一失,也只有我才知道萧婆婆金陵的住处。”
严晓星道:“小弟依从燕姐之见就是。”
孟通雷忽缓缓立起出舱而去,只听他与乔五高声谈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舱内只剩下严晓星柳无情娓娓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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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不久,震威镖局局主万胜刀余化鹏跨出镖局门首,镖伙早自牵了一匹骏骑等候,笑道:“一大早,局主要去府署么?”
余化鹏道:“小姐身体不适,卧病在床,老朽岂可不闻不问。”说着,接过缰辔,一跃上骑绝尘飞奔而去。
就在余化鹏身入府署不久,府署文案即乘骑出街驰往漕督私邸。
漕督身着便服独坐书房凭栏阅卷,蓦地,一条迅快身影翩若惊鸿般穿窗掠入。
人影一定,现出丰神如玉的严晓星。
漕督面现惊喜之色,低声寒暄了数句,只见壁嵌画屏缓缓向内开去,严晓星立即施展缩骨之术穿入。
石室中灯光明亮,乔延年仍是一袭宽大黑袍坐在榻上,目睹严晓星走来,展颜笑道:“严公子真是信人,别来可好!”
严晓星躬身施礼,道:“老前辈气色明朗,谅别后大有进步。”
乔延年笑道:“岂仅大有进步而已,而足已可行动自如,但久僵之腿仍难提聚真力施展轻功。”说着一跃而起,双足落地发出沉浊响声,在石室内来回行走。
严晓星面现喜容,道:“不料老前辈恢复得如此神速,可否容晚辈察视脉象。”
乔延年伸出右臂,道:“有劳公子费心了。”
严晓星道:“晚辈敢不竭尽心力。”缓缓伸出三指扣在寸关尺上,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道:“恭喜老前辈,容晚辈再施以金针之术,再过三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常,不过武功方面定须顺乎自然,丝毫勉强不得。”
乔延年忽目光潸然落泪道:“老朽自然省得,武功恢复与否此刻已无关宏旨,何况老朽并未全然丧失,欣见旧友有子若此,不禁感慨万千。”
严晓星心中一酸,道:“今晚老前辈可否同晚辈起出先父遗物?”
乔延年双眼一睁,道:“只能说你父托有之物。”
严晓星不禁一呆,道:“如此说来,晚辈父母并未丧命么?”
乔延年道:“老朽也只能这么说。”
严晓星心中激动不已,也不知是喜是忧,但愿乔延年之言是真,半晌强于抑制住,揣手入怀取出铜盒,请乔延年躺下……
距漕督私邸三条横巷十余户人家均是贫苦商民,多以肩挑负贩营生,其中一家矮檐木门,显得异常破败残旧,门户虚掩着。
这家民户处在巷尾,再过去便是一泓水塘,塘侧是一畦菜圃及一块荒地,塘水碧绿,浮着数只小鸭,状至悠闲。
一双短装汉子坐在荒地上,壶酒卤菜饮酌,谈天说地,衣袖裤管高高扎起,露出一身黧黑发光肌肤,似是干粗活为业的粗工。
忽有一中年妇女挽着一篮茉莉花姗姗而来,竟望那矮檐木门走去。
一个高瘦汉子瞥见忙放下酒碗,倏地腾起,身如飞鸟般落下阻在女妇身前,道:“大嫂,你来此则甚?”
中年妇女目蕴怒意道:“我不能来么?我在找人。”
“那么大嫂找谁?”
“一定要与你说么?”右臂疾伸,五指迅快绝伦地扣在高瘦汉子腕脉要穴上。
高瘦汉子只觉飞麻袭体,不禁面色大变。
另一汉子见状情知有异,身如奔矢般掠至。
只听中年妇人冷笑道:“两位委实有目无珠,瞧我篮中是何物。”
花篮内茉莉花中赫然呈现一方铜牌,两人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宛如待宰之兽,目泛恐惧之色,那高瘦汉子嗫嚅颤声道:“原来是本门信使,不知有何……”
中年妇人面色一冷,喝道:“没你们的事,吃酒去吧。”
两人如逢大赦,急急掠返荒地蹲着,相视苦笑,却不敢喻觑。
中年妇人疾如惊鸿般掠入,只见萧婆婆在天井旁洗濯衣裳,微笑道:“萧婆婆。”
老妪闻言猛然抬头,面色一变,目中精芒电射,身形暴起,大喝道:“你是何人?”满头白发,无风自扬,右掌平胸蓄势待发。
中年妇人笑道:“婢子荷花,萧婆婆难道瞧不出么?”
老妪闻言一怔,定睛仔细打量中年妇人两眼,白发偃下,目露惊喜之容道:“你是荷花,易容之术委实巧夺天功,柳姑娘咧?”伸手一拉荷花,牵入房内。
荷花道:“萧婆婆,我家姑娘尚染病在床,留在湖滨别业,此事您心中明白得很,为何问起婢子来了?”
老妪摇首叹息道:“柳姑娘对严公子情深一往,主人虽不禁婚嫁,却志切寻获骊龙谷藏珍,一俟藏珍觅获后即恢复自由之身,所以暗中下了禁制,此乃不得已之举,但韩宁按时奉命赐药,不致损及武功,怎会染病在床?”说时目中泛出不信之色。
荷花冷笑道:“萧婆婆知道韩宁身遭暗算被害丧命么?”
老妪大惊道:“韩宁死了么?他为何人所害?怎么老身毫不知情?”
荷花冷冷一笑道:“婆婆知道的太少了,您知道帮主已取得陆道玄手中那幅藏珍图么?还有百兽天尊蓄养怪兽已伤亡及半,谅萧婆婆犹不知情。”
老妪愕然失色道:“这就奇怪了,不时接获密讯转知夫人,均谓大有进展,可望水到渠成,怎与你之言大相径庭。”
荷花道:“那密讯由何人传送?”
“魏醉白!”
荷花不禁冷笑道:“魏醉白半月前被白眉老怪羽党所伤,昏迷不醒,因所罹手法怪异,阴阳二脉逆冲,情况危殆,帮主辗转命人托请严公子求治,威胁利诱备至,严晓星不为所动,最后严公子却柳姑娘情面不过,命人将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