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更鼓深沉,二更将残,月华如水,泰庙内静悄悄地忽一条轻如淡烟般人影掠至大殿前陛阶上。
忽闻一轻脆语声传来道:“芍姐,别来无恙。”
殿门悠悠开启,盈盈走出素帕扎额,一身玄衣劲装的宣青苹。
来人是徐红芍,目睹宣青苹走出,胸中不禁感慨万千,清澈双眸凝视在宣青苹睑上,幽幽一笑道:“苹妹,你老了,无复当年绝代风华。”
宣青苹颦眉一笑道:“岁月催人,焉得不老,芍姐近况好否?”
徐红芍不由面现愧疚之容,道:“苹妹,你我此时并非畅叙离情之时,愚姐是赠解药来的,不过愚姐有一不情之求,苹妹若取得骊龙谷藏珍,只乞赐赠“雪莲实”一颗则铭感五内矣。”
宣青苹叹息一声道:“自己姐妹,情如手足,芍姐只须吩咐一句,小妹无不遵命,但惜为舨贼盗去……”
徐红芍道:“尚未探知叛贼的行踪下落么?”
宣青苹道:“愚妹已遣出九拨人手,三两日内必有消息,芍姐,若欲取得藏珍非携手合作不可,不然无法如愿。”
徐红芍颔首道:“这个当然,愚姐但凭驱策。”说着取出解药。
蓦地——
随风送来一个阴恻恻冷笑道:“且慢!”
宣青苹面色一变,叱道:“什么人!”
但见墙角竖石长草中一方碑碣之后,冉冉升起一人,清冷月色下映着此人面目阴森骇人。
徐红芍心神一震,道:“斯老师,你也来了。”
来人正是斯慕虹,缓缓走前冷笑道:“携手合作,并无不可,但须听命在下。”
宣青苹叱道:“尊驾是何来历?”
斯慕虹道:“在下斯慕虹,徐姑娘手中解药乃在下所赐,你身罹之毒无此解药永无法解救。”
宣青苹望了徐红芍一眼,道:“此话可是真实么?”
徐红芍点点头,道:“一点不假。”
宣青苹冷冷一笑道:“为何听命于尊驾,我未必须此解药。”突回面喝道:“醉白,将此人擒下。”
殿内突疾逾奔矢射出魏醉白,双足沾地,一闪落在斯慕虹身前,目中射出夺人神光,喝道:“你就是斯慕虹么?”
斯慕虹傲然一笑道:“不错。”
魏醉白大笑道:“尊驾不妨试试用毒是否伤得了魏某。”
斯慕虹面色一变,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道:“如此说来,贵上与尊驾均不畏毒。”
“正是!”
“在下不信。”
魏醉白冷笑道:“魏某不耐与尊驾饶舌。”右腕一翻,剑芒飞动,长剑已提在手中。
斯慕虹面泛阴笑,双掌交击,碑碣之后突掠出五条如魅影黑衣之人,各挽着一柄蓝汪汪毒刀。
此刻宣青苹、徐红芍两人飘身退在殿廊上。
只见五黑衣人逼向魏醉白,气氛立变肃杀,寒气森森。
魏醉白似若无睹,两道眼神逼注在立在二丈开外的斯慕虹。
五黑衣人忽同声大喝,举刀向魏醉白劈挥而去,蓝光缭绕,寒飙飘飞。
魏醉白突震腕出剑,芒影流转起处迅变飞虹奔涛,剑招变化神妙莫测。
只听一黑衣人出声狂嗥,迎腰被横斩成两截,鲜血狂喷如雨。
魏醉白剑式宛如春涛叠浪,生生不已,迅如雷霆,转瞬又是一双黑衣人被奇奥剑势直劈出两半。
斯幕虹目睹一转眼功夫,魏醉白就连毙三人,不禁骇然变色,暗道:“这是什么剑法?”他本欲五名手下以合击之术困住魏醉白,趁隙放毒,那知魏醉白竟不容他如愿,忖念之间仅剩下的两黑衣人已自颅断肢飞。
斯慕虹只觉寒光眩目,倏忽间一柄剑尖已紧抵在咽喉穴上。
忽闻徐红芍唤道:“剑下留人!”
严晓星左手五指迅疾若电点了斯慕虹数处穴道。
斯慕虹面色惨变,汗如雨下。
宣青苹目露疑容诧道:“芍姐为何与此人说情?”
徐红芍道:“非是与他说情,须知你我两人即是携手合作,未必能如愿以遂,有斯老师为助或能用毒逼使神木传人献出藏图!”
魏醉白道:“神木传人有神木令之助,功能辟毒祛邪,恐弄巧成拙。”
徐红芍道:“即是如此,亦可吓阻武林群雄及白眉老怪等敌对凶邪。”
魏醉白望了宣青苹一眼,默然无语。
宣青苹会意,向徐红芍道:“芍姐所言虽极有道理,但斯老师未必能心甘悦服与我等同心协力,小妹与魏香主暂退出庙外,望芍姐能说服斯老师。”说着与魏醉白疾掠出庙外而去。
徐红芍微微太息一声道:“宣青苹有此人为助,不啻如虎添翼,我等力不足抗衡只能虚与委蛇,见机行事……”
斯慕虹此刻体内宛如虫行蚁走,痛苦难耐,苦笑道:“在下怎料魏醉白剑发如迅雷不及掩耳才为他所制,非力所不敌。”
徐红芍道:“斯老师是指以真实武功相拚么?”
斯慕虹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徐红芍道:“现在说此不是太迟了么,除了与宣青苹携手合谋,还有何良策?”
斯慕虹默然无语。
徐红芍见他意动,道:“请暂委屈片刻,容我出外与宣青苹商谈。”言毕纵身一跃掠出庙外而去。
片刻,徐红芍飞身掠回解了斯慕虹穴道,举手一击拍向斯慕虹胸后命门穴。
拍的一声,斯慕虹不由自主地呛出一朵紫黑淤血,痛苦立时消失。
徐红芍道:“斯老师请在庵后山顶等候,天明以前我必赶回。”
斯慕虹说道:“徐姑娘要往何处?”
徐红芍道:“宣青苹坚邀同往罗浮宫一行。”身如箭射掠出庙外。
斯慕虹满怀怨毒,一鹤冲天而,几个起落,已翻出城外,疾展身法,奔向荒庵之后掠上山顶。
月色如洗,忽闻随风传来桓鸿君语声道:“斯老师从何而来?”
斯慕虹循声望去,只见一块山石之上坐着桓鸿君,立时走前,山石平坦,足有丈许方圆,桓鸿君身前放着二壶酒,另荷叶纸上置有烧鸡卤鹅,尚有几副碗筷。
桓鸿君笑道:“对月独坐,岂可无酒,来,来,来,你我对饮几杯。”
斯慕虹盘膝坐下,泛起愤激之色,道:“在下去了泰庙一趟。”
桓鸿君不禁一怔,道:“徐姑娘只身赴约,斯老师如何随往。”
斯慕虹冷冷一笑叙出详情。
桓鸿君目中微现怒光,在斯慕虹面前斟了一碗酒,举碗示敬。
斯慕虹叙了一口酒后,道:“桓老师为何不说话?”
桓鸿君撕裂一只鹅腿,咬了几口后,道:“老朽一定要说么?”
斯慕虹道:“你我同道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桓鸿君道:“你自取其辱,怨得了谁,此行由徐红芍为主,言明只身赴约,你强自梗阻,几乎败事无成……”
斯慕虹不禁面色一红,张唇欲言。
桓鸿君右掌一摆,接道:“老朽久闻无极门中有魏醉白此人,不知来历,武功才华均卓绝无伦,宣青苹有此人为助,所以无极帮主不敢飞扬跋扈,眼前武林群雄尚自踌躇不前亦因有魏醉白在。”
斯慕虹道:“在下亦听说魏醉白不久之前因事江南,误中暗算几乎身死。”
桓鸿君道:“那是无极帮主心嫉魏醉白,趁隙暗算所致。”
斯慕虹冷笑道:“在下承认魏醉白武功极高,如能放手一拼,则未卜胜算谁属,但桓老师武功似高出魏醉白一筹。”
桓鸿君微微一笑道:“老朽再出江湖,并非志在扬名争一时之短长。”说着举碗相敬,又道:“人生几见月当头,来,来,你我共谋一醉如何?”
斯慕虹见话不投机,便自转话其他,强颜欢笑,把酒对酌。
不觉酒尽了半壶,月移西斜。
斯慕虹又忍不住问道:“桓老师认为事尚有可为么?”
桓鸿君哈哈大笑道:“凡事戒之在贪,眼下是武林群雄逐鹿之争,其中身负绝学才智极高者比比皆是,我等不过荧未微光而已,惟有同心戮力勉可立于不败之局,至于可为不可为只有尽其在我。”
斯慕虹不禁默然。
疏星闪烁,凉月西沉,天边微现一线曙光,晨风拂啸山谷,荡起一片烟尘,迷茫若雾。
桓鸿君鲸饮了一口酒后,嘴角泛出一丝笑意道:“徐姑娘回来了。”
斯慕虹别面同顾,只见徐红芍率同十数飞快人影掠登山顶而来。
徐红芍身后紧随着凶僧快刀飞雨、黄衫人蒙丕及十数少女。
凶僧快刀飞雨笑道:“贫僧带来了酒食分飨诸位。”
桓鸿君笑道,“可惜老朽用饱了,恐无福消受。”
飞雨道:“贫僧带来的不同。”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三大壶酒及一大堆牛肉包子,接道:“用完后我等还有任务在身。”
十数少女取过一壶酒及包子自成一处饮用。
斯慕虹皱眉道:“徐姑娘从何处召来属下?”
徐红芍冷冷答道:“罗浮宫。”
斯慕虹不禁一呆。
千手哪吒桓鸿君咳了一声,道:“看来,姑娘与宣青苹决定携手合作了。”
徐红芍道:“不错,别无他途可循,宣青苹已探明叛徒行踪,叛徒奔往崂山海燕崖,并召集昔年同道属下,所以命我等赶去,但避免形踪败露,绝不可打草惊蛇。”
桓鸿君道:“宣青苹咧?”
徐红芍道,“她此刻设计稳住群雄,施展瞒天过海之策,随后赶往。”
桓鸿君颔首道:“好,咱们分批前往,老朽与飞雨大师斯老师及蒙老弟自成一路,在海燕崖下会集,但途中遇事恐未便互相伸手相助,各人只准顾全自己。”
快刀飞雨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时各自飞,何况你我,贫僧一向独行其是,不劳吩咐。”说着一口塞入肉包子,片刻之间已吃了七八个包子,又咕嘟嘟饮了两碗酒后,拍拍肚子,道:“桓大侠,咱们走。”
桓鸿君与快刀飞雨离去后,斯慕虹蒙丕自成一路,徐红芍与诸女殿后而行。
崂山山道上现出三条飞快人影,均一身玄大劲装,肩带兵刃,其中一人约莫四旬开外年岁,目光炯炯,挺鼻高颧,三绺短须,满脸英鸷之气逼人,却背负一老叟,健步如飞。
身后紧随一双矮瘦老者,身法俐落,目光阴沉。
蓦地——
那背负老叟玄衣劲装人长吁了一声道:“咱们奔了一日一夜,总算到了地头。”说着向一处峭壁悬崖上攀着山藤借力掠登。
一个时辰后,三人进入崖半天然洞府,洞外藤萝密翳,洞径幽邃阴暗,却异常宽畅,炉灶一应俱全。
那玄衣劲装人将老叟放在石榻上躺下,燃亮了一枝烛火,闪闪红光下映着老叟面目,赫然正是无极帮主伏建龙。
伏建龙双目紧闭,昏昏睡着,似点了穴道。
玄大劲装人一掌拍开了伏建龙睡穴,伏建龙醒来双目睁开,立现惊骇莫名之色,俟瞧清前面三人却是那“风雷一剑”韩立杰,天南二矮尤侗尤显后,倏转喜容道:“韩老弟,尤老大尤老二,愚兄想煞你们了。”
韩立杰摇首微笑道:“伏兄,我等接奉手书赶来泰安约定之处,久候不至,风闻东岳生变,无极帮主叛变逃逸无踪,我等尚未知晓伏兄即是无极帮主。”说着话声一顿,望了伏建龙一眼,接道:“我等三人在约定之处守候至深夜,正要离去之际,忽见二人快步行来,一面叙话,小弟无意窥听得伏建龙是无极帮主,现被囚在罗浮宫内……”
伏建龙欲待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