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建龙认出不是那神木令主者,胆气立壮,冷笑道:“你这是找死!”短剑疾攻而出。
夜空划起一片紊乱错综剑芒,挟着悸耳破空锐啸。
蒙面人鼻中轻轻发出一声冷哼,钢刀斜劈而出,呼啸雷奔,刀势如山,迳望伏建龙剑隙中穿入。
伏建龙不禁心头一凛,只觉无法封架闪避,身不由主地倒退出两步。
蒙面人又是一刀呼地劈出,刀势如惊天蓝虹,啸风雷奔。
似此刚猛而且奇诡刀法,武林中甚是罕睹。
伏建龙不禁心神大骇,身形一鹤冲天拔起。
半空中突闻数声大喝,三条黑影扑下,双手齐扬,打出浊天流星子母飞弹,罩袭伏建龙而去。
饶是伏建龙身负旷绝武学,先机已失,又身在半空,无法避开,左袖甩出一片歪风,欲震开那流星飞弹。
哪知那流星飞弹往罡力飞撞,互相撞击,波波爆烈成无数千万,袭袭更急,势若天河下泻。
伏建龙身形急沉落下。
猛闻蒙面人厉喝道:“老贼纳命来吧!”钢刀疾挥一招“玉带围腰”,蓝虹飞卷,拦腹劈去。
伏建龙大骇,身未落地,急变身法,斜穿而出,竟往崖下飞落。
蒙面人突看三条黑影急扑下崖去,双足沾地,四顾一望,只见并无伏建龙身影,不禁诧道“奇怪,他怎能在转瞬间逃去?”
“次人武功极高,只不过变起仓促,先机失去,致有此败,逃去并非难事。”语声寒冷如冰。
蒙面人冷笑道:“他逃我追,相距不过丈许,不论身法有多快,绝不能无影无踪。”
“依你说法,此人还藏匿在近处。”
“正是—”
“那么我等不妨搜觅一看。”
四条人影如飞搜觅崖下百丈方圆之内,仍无法寻出伏建龙藏处,不禁怏怏鱼贯拔上崖去。
崖下沿壁一块坚冰厚雪突然自动移开,掠出两条身影,其中之一无疑是黑茸披拂的伏建龙,另一却是隐在大名许南兴宅中的无名老叟。
无名老叟冷冷望了崖上一眼,道:“你妄念图霸武林,今日形势之下,但不知可因此幡然悔悟。”
伏建龙道:“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无名老叟凝视了伏建龙一眼,道:“我也不便劝你,但须知你仇家愈来愈多,而且每人均练成一宗绝艺,用来对付你,众矢之的,那时恐悔之晚矣!”
伏建龙迅疾脱下一身披拂毛皮,微微一笑道:“此人刀法虽迅厉奇奥,但并非不可能,兄台可知此人来历么?”
无名老叟摇首答道:“不知!”
伏建龙道:“兄台似随在小弟近侧甚久,但兄台怎知小弟必堕往崖下,又何以能知有此藏身之处?”
无名老叟道:“五台是我旧游之地,一草一木我均知之甚详,你不必多问,我与那蒙面人毫不相识。”
伏建龙笑笑道:“兄台未免疑心太大了,小弟不过随口问问并无他意,更知兄台言出如山,不能违背当年重誓,绝不插手江湖是非,出手伤人,断然小弟秉心多疑,但也不能疑心到兄台的身上。”
无名老叟冷冷答道:“这样就好,你还要留在五台么?”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小弟从未遇过如此辣手难题。”
“什么难题?”
“迄今尚未探悉神木令主者是何来历,更与小弟原来料测大相违悖。”
无名老叟道:“你原来料测神木令主者是何人?”
伏建龙道:“严晓星!”
“什么!”无名老叟诧道、“就是住在我邻室的少年?”
“正是。”伏建龙道:“小弟今日所见,证实了严晓星并非神木令主者。”
无名老叟道:“依我之见,眼前你处身甚危,不可留在五台。”
伏建龙诧道:“为什么?”
无名老叟太息一声道:“方才你潜入维摩阁内目的何在?是否欲探明两人商谈何事,并查明神木令主者来历?”
“不错!”
无名老叟冷笑道:“非但枉费心机,而且陷入术中犹不醒悟。”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此话何解?”
无名老叟道:“你潜入维摩阁,原本打算再不济也可暗算偷袭,制住金刀四煞中一人,挟之离开,严刑迫供出神木令主者之来历身世,哪知维摩阁一无布伏,如入无人之境……”
伏建龙不禁面色大变道:“兄台是说五台掌门与神木令主者算准小弟必然潜入维摩阁内?”
无名老叟点点头,微笑道:“正是!”
“难道他们可说朝阳寺内大内侍卫南宫子诚也是假的么?”
“请君入瓮,安得有真。”
伏建龙面色铁青道:“那蒙面人无疑是金刀四煞。”
无名老叟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伏建龙道:“那白眉老怪物决非无因而至。”
无名老叟淡淡一笑,道:“以你卓绝才智均为他们所骗,何况白眉老怪。”
伏建龙不禁默然。
无名老叟道:“贤弟处境正危,望谋定后动,愚兄不愿在五台再作勾留,暂先告辞。”说着身形疾闪而杳。
伏建龙暗叹一声,四顾了一眼,往龙翻石掠去。
再说白眉老怪经四蒙面怪人相救,得以不死,不由大喜,四蒙面人搜觅伏建龙无着,掠回崖上。
白眉叟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四位相救,感激不浅。”
蒙面人道:“我已应允相助取得骊龙谷藏珍,阁下为何又要节外生枝?”说着右掌按在白眉叟命门穴上,一股热流涌入。
半晌,白眉叟缓缓立起,摇首苦笑道:“老朽并非节外生枝,乃迫不得已,四位知否那黑毛披拂怪人是谁么?”
那蒙面人正是朝阳寺内香积厨炊饭老僧百残,闻言呆得一呆,道:“不知!”
白眉叟道:“老朽认定他是无极帮主乔装,当年老朽与无极帮主有过一面之雅,他虽非以本来面目相见,但老朽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晚所见神态动作语音无一不逼肖昔年所见。”接看咳了一声道:“今晚四位虽以心血研悟之绝学取胜,但无极帮主悟性极高,必创试克制四位的独门武功。”
百残微笑道:“无妨,适展所展武功不过小试十一尔,无极帮主虽聪颖过人,也难在短短时日悟其玄奥。”
白眉叟心中暗暗震惊。
百残又道:“阁下虽认出其系无极帮主,但非其时其地,恃强出手,未免不智。”
白眉叟苦笑道:“诸位不知老朽何以尾随五台掌门前往朝阳寺之故,因老朽亲听得朝阳寺内有一大内侍卫南宫子诚借住,南宫子诚谓似知另幅藏珍图下落。”
百残不禁一呆,道:“此话千真万确?”
白眉叟道:“此乃老朽亲听所得,是否真实尚不得而知。”
百残略一沉吟,道:“此事交与老衲办理,阁下请速离五台,以免弄巧成拙。”
白眉叟眼中泛过一抹异芒,颔首道:“好,老朽就此别过。”一鹤冲天,投入沉沉夜色中疾杳。
当晚,狂风怒吼,五台山又降下漫天飞雪,朝阳寺外一条身影飘然由山径走向山门。
寺内忽闻传出苍老语声道:“哪位施主造访?”
“在下南宫子诚。”
“哦!原来是南宫大人,恕小僧失礼。”
南宫子诚含笑飘然走入,只见迎面肃立着一短装老僧,合十问讯,道:“有劳大师幸辛了!”
老僧道:“大人说哪里话来,奉命应为,职责所在,何言辛苦,大人往何处去了?”
南宫子诚微笑道:“兴之所至,不觉行出百里外,贵山胜迹登临过半。”
老僧道:“如此说来大人辛苦了,厨下已准备米粥,小僧命人送上。”
南宫子诚摇手笑道:“无须,在下自去好了。”说看微一抱拳,走向寺内厨下。
厨下灯火幽暗如豆,两僧正在对奕,寂静如水,只闻落子之声,百残蹲在灶前假寐。
两僧目睹南宫子诚走入,慌忙立起施礼。
南宫子诚微笑道:“两位请随便,在下尚未进食,是否尚有充饥之物么?”
一僧忙道:“有,有,敝寺已准备了米粥小菜,大人请回,小僧立即送上。”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山居寂寥,在下就在此进食,因稍谙奕棋之道,可否观摩两位棋诣如何?”
一僧逊笑道:“小僧不敢班门弄斧,贻笑方家。”
南宫子诚道:“两位大师是否见外。”
那僧人道:“如此小僧只有遵命了。”
这时百残已闻声立起,启开木厨取出四色小菜,并盛了一碗清香米粥送上。
南宫子诚谢了一声,喝了一口米粥,只觉爽口无比,不禁道好。
百残亦在旁观赏两僧对奕,默默不则一声。
片刻,南宫子诚已尽一碗,百残忙接过添盛送上。
南宫子诚随意问道:“不知今日维摩掌门可曾来过寻访在下么?”
百残似怔得一怔,道:“不是大人提起小僧等差点忘怀了禀明大人,傍晚掌门人与神木令主者双双来此拜谒大人。”
南宫子诚眉头微微一皱,道:“在下不喜与武林朋友结交,神木令主者素不相识,他来此何故?”
百残欲言又止,摇首答道:“这个小僧不知,不过掌门两人走后,竟发生武林人物潜袭本寺。”
“什么?”南宫子诚大感震撼道:“朝阳寺内并无什么隐秘,何故遭受侵袭?凶徒是谁?”
百残苦笑道:“听说是天外三凶内最凶残辣狠的白眉老怪及一黑毛披拂怪人,不幸的他们竟是死敌,凶博猛烈,一路打出寺外,不知所终。”
另一僧人接道:“他们似志在大人。”
南宫子诚冷笑道:“在下从未与武林中人结怨,大师所言恐是捕风捉影。”
那僧人正色道:“小僧并非无中生有之词,方才无意耳闻掌门谓大人似知那幅屠三山失窃的藏珍图下落,故掌门同神木令主者来此请教,想必凶邪窃听得知,潜袭本寺意欲挟制大人。”
南宫子诚不禁失笑一声道:“原来为此么?在下确知落在何人手中,但挟制在下并无好处,因在下与此人萍水相逢,并无深交,而且此人将图藏在隐秘之处,行踪飘忽不定,就是在下明言相告,也无法将此人觅到。”说着吞食一块素拌冬笋,呼噜噜咽了一大口粥。
百残闻言,大感失望,却不形诸于颜色。
另一僧人道:“此人窃得藏珍图,复又将图藏起,究竟用意何在,小僧愚昧难解。”
南宫子诚略一沉吟,微笑道:“此事已传扬开去,在下亦无隐瞒的必要,此人名唤陆道玄,乃甘凉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童年知交,年未三旬,竟看破红尘,逃玄世外,从此两人天如一方,音雁久绝,不知何时严天梁惨遭凶邪所害为他风闻,一怒出山,暗访主凶及严天梁后人。”说着语声一顿,又扒了两口米粥,太息一声道:“在下离京西行入晋,于途中逆旅相遇,无意解救陆道玄一场危难,于是结交倾谈,酒后吐出心底蕴秘,翌晨分道扬镳,各走一方,从此并无所闻。”
一老僧道:“陆道玄将图藏起,不言而知一俟寻获严天梁后人,协助严少庄主觅取藏珍绝学,报那血海之仇。”
南宫子诚颔首道:“大师所言极是,陆道玄虽知严天梁后人健在人世,但人海茫茫,何从相笕,严天粱后人亦不知陆道玄是何许人物,但望陆道玄能如所愿。”说着竟别开话题,垂询三僧俗家姓名及其出家经过。
晤谈良久,南宫子诚显出倦色,告辞回房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