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沧海心想近些日子以来我校许多武林好手追赶、德行中人不会不知此事,若是道出姓名,准得坏事。
但他又是个磊落胸怀的人,认定自己不可改换姓名。
小脑袋念头一‘转,便应道:“小弟其实不是关家堡内的人、但却与夜游神倪冲兄相熟,所以大胆地借他旗号,还望齐老师恕罪。”
这一番话奇峰突出,连老江湖如齐义这般人物,一时之间也忘了他没有回答姓名之事。
谷沧海又道:“我不敢烦渎过久,便请齐老师指点如何得见许灵珠姑娘的门径。”
齐义又是一怔,但觉这个男孩子处处与众不同,自己行走了三十年江湖之久,还未见过这等干脆利落,词锋逼人的人物。
他方寸微微一乱,已落下风,冲口道:“许姑娘住在北郊十里外的一座白石楼中,阁下只须倾大道走,直到十里长亭之时,右方有道入林道路,折将人去,沿着一条鹅卵石路走,不久就可见到山坡上的白石楼,人家都管它叫做冷香楼,四周都植满梅树,极易辨认,不过……”
他沉吟一下,又道:“不过阁下若不是奉命或应召前往,只怕见不到许姑娘。”
谷沧海心想:“她一个女人家自然不会随便接见别人,谁也猜想得到。”
当下点头道:“小弟晓得。”
齐义道:“兄弟倒是多虑了,许姑娘名闻天下,有关她的事,自然无处不知。”
谷沧海从容行了一礼,道:“承蒙齐老师指点,小可感铭不忘。”
这话说得十分真挚诚恳,而且礼数周到,齐义忽然间很喜欢这个老成持重而又聪明之极的孩子。
微微一笑,道:“容兄弟说句老实话,倘若阁下年纪稍大,却问及有关许姑娘之事,兄弟决不奉告。”
谷沧海道:“这个自然,谁也不敢见怪齐老师的。”
齐义呵呵笑道:“妙得很,许姑娘若是得晤阁下,定能解去不少郁闷。”
谷沧海讶道:“她很郁闷么?”
齐义道:“她自从十年前迁到此地,兄弟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但震于武林第一美人的艳名,也曾随众前往见识,你一定也知道她习惯每日晨昏两次;到千梅谷中散步,尤其是梅花盛放之时,她更是风雨不改,十年来都是这样。”
他停顿一下,瞧出男孩子好奇渴望地等他说下去的神情,不禁兴奋,又道:“她真是当得武林第一美人之名,不论是相貌、风姿和段,都是无懈可击,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从来未曾露过笑容,谁也想象不出当她嫣然一笑之时是何等佯儿?”
谷沧海啊了一声,道:“十年来都没有笑过?”
齐义坚决地摇摇头,又道:“据兄弟所知,数不出有多少人一窥许姑娘颜色之后,就失魂落魄,苦苦暗恋,这些痴心人之中,有的亲手替她铺一条鹅卵石路,兄弟再去之时,景色全改,幽美无比但最可怜的是这些人的苦心她一点都不知道。”
谷沧海瞪眼张嘴,呆呆地望住对方,眼中却流露出难以置信之意。
齐义瞧出他心意,肃容道:“这可不是假话,天下间恐怕找不到一个胆敢向她表示痴心之人,因为任何男人在她的绝世容光之前,断没自惭形秽的,所以她决不会晓得有这许多痴心暗恋着她的人,以双替她铺成宽阔平整的道路,两边尽是梅花夹峙,泉声不绝于耳,处处都有平坦美观的草坪和凉亭可供她憩息。”
谷沧海这时实在忍耐不住,霍地起身拱手道:“小可告辞啦!”
齐义先是一愣,但很快就会过意来,抬头望望天色,道:“阁下若是走得够快,还赶得上见她一面。”
谷沧海匆匆辞出,尽力向北方奔去。
他经过近日来的艰苦磨练,加上得到天宽心功的助力,这两日筋骨脚力特别的强健。
这时迈开脚步尽快奔跑,速度甚是惊人,只跑了一顿饭工夫,就到了大道边的十里长亭。
放眼一瞥,亭子后面也就是靠大道右侧当真有条道路伸入林内。
这条路宽达五尺,地上尽是鹅卵石头,嵌放得甚是齐整平坦,因此走起来倒不碍脚,下雨之时更加避免泥泞之苦。
穿过树木,眼前顿时旷朗,只见这条石路一直婉蜒通上山坡,山坡上矗立着一幢石楼,四方八面都是梅林,正面对着地势逐渐低下的林谷,远山如黛,景色甚是佳妙。
他顺着石路走去,不久就走到一条岔路口。
前面共有两条路,一是弯曲下山,可达那座白石筑成的冷香楼。
另一条路通入一座梅林内,地势下斜,想是可以通达千梅谷中。
谷沧海毫不迟疑,奔入梅林之内。
但觉暗香浮动,心神一爽,当下笔直奔去。
这座梅林约有二十余丈之深,他走了十丈左右,林内突然有人喝道:“小朋友往哪儿走?”
谷沧海停步四顾,只见大路两侧的树林内衣衫隐隐,敢情有不少人。
这话也不知是谁发出的,但口气谦和,称呼他做小朋友,可见不是强梁横霸之辈。
他胡乱拱拱手,道:“在下听说此地可以见到天下最美的人,所以赶来开开眼界。”
林内传出七个人的笑声,似是笑他小小年纪,居然赶来看女人。
先前开口之人道:“小朋友相貌不凡,谈吐不俗,想必甚有来历,请隐入林木之后,许姑娘片刻就经过此处,望你不要谅动了她。”
谷沧海应道:“多谢尊驾指点。”
立刻闪入林内一株老梅之后。
另外一株树后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嘿,嘿!”
谷沧海不觉一惊,心想:“敢情还有人胆敢冒灭门之祸追捕我。”
正在想时,这嘶哑嗓子又道:“刚才说话的可是玉面判官吕文俊么,还记不记得区区扑山雕刘杰这个老朋友?”
早先开口的人应道:“想不到老雕在此,久违,久违,听说老雕干方百计学了一招鬼手勾魂绝艺,为的只要取兄弟性命。”
扑山雕刘杰飕一声跃到路上,只见此人身形高瘦,左手齐肘断去,面上蒙着一块黑布,瞧不清面貌。
他冷冷道:“不错,刘某人的大哥三弟都伤败在你判官笔之下,眼下倒要瞧瞧你能在刘某人掌下走几招!”
对面林中闪出一条人影,飞落路上,身法极是佳妙。
此人身材中等,手中提着一个长形包袱,此时迎风一抖,包袱散开,露出一对判官笔。
他的面孔也用黑布遮住,这时朗声说道:“很好,很好,在下十年来虽是隐居在这千梅谷附近,但武功从未放下,正好借老雕之手试一试这十年有没有长进!”
谷沦海曾听到过这玉面判官吕文俊的声名,得知他的判官双笔招奥功深,乃是在武林中极亨盛名的高手。
那扑山雕刘杰虽是学得黑手派秘艺鬼手勾魂,但若然只是三招两式,恐怕不易取胜。
在这行将肉搏拼命之际,数丈外突然有人说道:“许姑娘回来啦!”
吕、刘二人听到这话,霎时收起弩张剑拔之势,迅即分头跃入林内,隐起身形。
谷沧海不禁一怔,付道:“这位姑娘竟然有这等魔力,我非仔细瞧瞧她美成什么样子?
”
梅林内寂静如死,不久、一阵细碎的步声和环佩声随风送入林中。
谷沧海睁大双眼望去,只见两个女郎袅娜而来,后面的一个作侍婢装束,因此一望而知前头的女郎就是艳名传遍天下的许灵珠。
她穿得十分素谈,头身都没有首饰,只在玉腕上套着一只碧绿的手镯。
身材适中,举步之时,自有一种高贵美观的风度,使得她那美丽的姿容更为生色。
她的玉面不加脂粉,可是肤光如雪,唇似涂朱,长眉入鬓、眼如点漆,当真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谷沧海年纪虽小,却也觉得她极为美丽,尤其是双眉微颦,透出一种幽怨悱恻的意思,使人见了回肠荡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默默地踏着圆石走着,那背影一如正面般动人,举止风度都与别人不同。
直到她出林好久,扑山雕刘杰才淡咳一声,纵到路上。
玉面判官吕文俊也纵了出来,两人对面峙立。
刘杰道:“我到此地也有五年之久,却没想到你也在此。”
说时,伸手揭开面上黑布,露出黧黑凶悍的面孔。
吕文俊也取下黑布,只见他胡须甚长,都已灰白,瞧起来一如落魄江湖人。
刘杰不禁一怔,道:“你怎的变成这个样子?”
吕文俊沉吟一下,才叹口气,道:“我十年来出门之时都以黑巾蒙面,平时也没有揽镜自照,但我仍然晓得形貌全非,想来你应当晓得何故变成如此?”
林内四下传出不少长叹之声。
刘杰面上凶光杀气忽然消退,喃喃道:“我当然晓得,我当然晓得。”
谷沧海似懂非懂,但他这刻已没有工夫纫想,原来他泛起去跟许灵珠说话的念头,当即拔步出林奔去。片刻间已奔出梅林,踏上通往冷香楼的道路。
先前远远眺望,还不觉得怎样,这刻身临其境,这才晓得这条道路布置得甚是幽雅。
一路上班花瑶草,凉亭小桥,加上鸟语泉声,教人如在仙境中寻幽探胜,赏玩不暇。
谷沧海放开大步奔去,那道路曲曲折折,盘旋而上,是以瞧不见许灵珠的背影。
不久,已踏上楼前的宽大平地,一条白石铺成的道路穿过花卉树木,白石路的两旁都是茸茸草坪。
他顾盼一下,顺着白石路疾奔,穿过这一片园林,眼前陡然一亮。
原来那座白石筑成的高楼矗立在前面,楼前一片草坪,没有树木遮隔住目光。
这座白石高楼建筑得甚是考究精美,形式古雅,仿佛是传说中的仙山阁楼,里面住着长春不老的仙子。
一个黄衣小婢正在饲喂架上的一头鹦鹉。
谷沧海一现身,那头鹦鹉便叫道:“客人来啦……客人来啦……”
黄衣小婢回头一望,见到是个男孩子,顿时消失了敌意,笑道:“你是谁?”
她长得娇小俏美,神态天真,显然是个没有阅历心机的女孩子。
谷沧海大步走到她面前,面色沉凝,一本正经地道:“烦你上楼通报贵主人,说是江南谷沧海求见。”
那俏丫头怔一怔,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凡是来见小姐的人,都是相熟的。”
她满心说出拒绝的话,而这个十多岁的男孩子那张方方的面庞上,那对乌黑卧蚕眉和丹风眼中似乎极有威仪,而且他十分郑重正经,竟不敢说出那个不字。
她匆匆转身入楼,一忽儿就涌出四个侍婢装束的女孩子,都长得甚是秀美。
她们站在台阶上远远打量谷沧海,低声地说着话。
谷沧海明知她们在谈论自己,可是丝毫不动声色,凛然屹立。
心中却在筹思,待会儿见到许灵珠之时说些什么话才好。
先前那个黄衣侍婢奔出来,道:“我家小姐有请少爷到大厅见面。”
谷沧海拱手道:“谢谢你啦!”
双眉随即紧紧地皱起,露出满怀心事的样子,缓缓走上台阶。
那四名侍婢已经回到屋子里,只剩下那个黄衣少女,他走到她面前之时,黄衣侍婢讶道:“少爷怎么啦,敢是身子不适?”
谷沧海摇摇头,转眼见她十分关心的眼色,便道:“实不相瞒,我正愁着见到贵上之时,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