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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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论剑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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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真道:“小弟愚昧,还望师兄指教。”
  光悲大师灰眉一耸,提高声音说道:“方丈师兄本来谕光慈师兄率弟子数名,下山处理此事,但愚兄坚持同行,方丈师兄知道你光悲师兄最是护短,所以才亲自前来。”
  他说到自己之时,不说我,而说你光悲师兄,口气之中,一则表示出对两位师兄不满之意,二则表示对应真疼爱亲近之情。
  众人听了,都不禁呆住。
  应真不觉抬头痴痴望住这位师兄,虎目中陡然浮现泪光。
  光慈大师轻叹一声,说道:“光悲,愚兄嗔念虽无,但痴心仍在,心中之痛,与你赂同。”
  光悲大师万万料想不到这位佛法高深的师兄,也当众说出这等至情至性的话来,极是感动,合十低首道:“小弟得罪了。”
  光德老方丈不理会他们对答,只是低声念佛。
  形势陡然紧张,石一鹤、莫大风都暗暗运功戒备。
  只见光悲大师转身从一名大和尚手中取过禅杖,杖尾在地上一顿,登时穿透方砖,陷入半尺之深。
  接着举手按住杖头,那根禅杖缓缓陷入地下,转眼之间,只剩下尺许露出地面。
  这一手功夫,须得内外兼修皆臻绝顶,才能纯用柔劲按杖入地。
  要知厅中地基极是坚实,纵是刚猛之力连击多掌,也未必能办得到,何况是用柔劲按下。
  柯公亮、石一鹤、莫大风三人见了又惊又佩,都想:“以他这等功力造诣,不但单打独斗难以匹敌,便是联手而上,虽是不比应真的手法那般毒辣威猛,但定然别具威力。
  光德方丈低声诵经不辕,光慈大师怔了一阵,忽听光德方丈诵曰:“人寿百岁,多忿不忍,不如一日,含喜不嗔。人寿百岁,怠惰不勤,不如一日,策励身心。人寿百岁,情欣放逸,不如一日,归心空寂。人寿百岁,昏暗识心,不如一日,洞悟无明。”
  光德方丈诵的是大法句经偈,经中之意,便是言说:纵是百岁高寿之身,若是随俗浮沉,不如一日之了悟。
  光慈精通佛典,句句烂熟于胸,但今日处身此境,却隐隐别有会心,当下摄心沉思。
  光悲大师上前,伸手摩婆应真头颅,大声说道:“小师弟,师兄知道,你含冤受屈,你现下当面说一声没有干过这等事,师兄决计出手,替你出气。”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骚动,极是紧张。石一鹤、莫大风已沉不住气,一个缓缓掣出长剑,一个举起鹰杖。
  只有柯公亮动也不动,神色沉凝如常。
  应真此时又是感动,情绪又极是激荡。
  心想:“我若是答说没有二字,马上就得掀起滔天风波,不知要死伤多少人,若是答说有字,光悲师兄非当场气死不可。”
  这时他实在为难之极,不知不觉目光一转,落在谷虹影面上。
  谷虹影飘飘走出去,说道:“大师且慢。”
  光悲大师双眉一耸,凛凛生威,转眼望去,便待发作,却见是个美丽妇人出头打岔,他到底是有道高僧,当下压住心头之火,冷冷道:“女施主不宜置身是非之中。”
  谷虹影平静如常,说道:“大师虽是疼爱小师弟,却不是他的知心。”
  光悲大师一怔,谷虹影接着道:“应真胸襟宽广,轻生死,重仁义。今日纵是冤屈无比他宁可茹吞此恨,不想大师破戒出手,危及别人。。
  光悲大师一面觉这话有理,一面嗔心难息,一时失去主张,转眼向光德方丈望去。
  只见他垂眉合十,口中喃喃诵经。
  他一直都没有听见光德方丈诵念何言,此时忽然听得清清楚楚。一阵低沉平和的声音,在他耳边道:“……生闻梵志,来求佛言:佛弟子与他人,有何差别?又有何功德?佛告生闻梵志:我出家弟子及在家弟子,作业若败,亦无忧恼碲哭,亦不痴狂。我弟子,能被饿渴寒热风等所逼,以杖捶,以恶声骂,亦能忍之,是他人所不能为也。我弟子有此功德……”
  这一段出自杂阿含经,其义甚明。
  光悲身为少林达摩首座,自是熟悉经典,听了开头几句,不由自主默念下去,恍惚别有所梧。
  谷虹影见他忽然不言不语,便即退下。
  四周之人,但觉少林三位老僧都甚是古怪,难以测想。
  哪知光德老方丈正借此因缘,为两位师弟除迷破执,修证大乘佛果。
  只见光慈大师笑吟吟上前去,俯身抓住禅杖顶端,毫不费力拔出来。这一手几乎比插入地去还要困难。
  柯、石、莫三人又是一惊,心想他的功力,似乎更在光悲大师之上。
  石、莫二人举杖、挺剑上前几步,等他出言掐战。
  光慈大师向他们摇一摇头,双手分抓住杖头杖尾,构成头尾相接的一个大铁环,缓步走到光悲老僧身边,说道:“光悲,此环便是一切法。”
  光悲伸手接过,挂在颈上,眉宇间耀出智慧之光,合十道:“多谢师兄。”
  杨晋在旁边一直额冒冷汗,目下一瞧这场架打不成,便挺身而出,喝道:“灵珠妹子,你说你当晚用过咱们独门秘传的乌芒珠,击中应真的肩头,可有此事?”
  内堂中歇一会,才传出灵珠婉转动听的声音答道:“是的,不过我杨晋接声大喝道:“这就是了,在下斗胆求少林寺诸位老前辈准许验看。”
  原来许家的乌芒珠是用钢管弹簧发射,极是威强霸道。
  那乌芒珠打制得别出心裁,射中人身登时散裂为七颗,每一颗通体皆是芒刺,深扎入肉。
  受此伤者,若是不死,终身留下一块黑色疤痕,永不脱落。
  光德老方丈运足慧眼望去,只见应真左肩上衣服微微隆起,正是结疤之象、心中大感奇怪。
  别的人自然没有这等眼力,须得解衣才能见到。
  光慈、光悲全然不信应真会有这等恶行,一听这话,便待上前解衣,替应真洗雪冤屈。
  却听光德老方丈说道:“用不着解衣验看啦,老衲且说出处置之法,杨檀越如若不满,再作计较。”
  光慈、光悲大讶停步。
  杨晋却拱手说道:“既是如此,便请大师示下。”
  光德说道:“老衲当着天下英雄,打折应真双腿,带回少林,不得接续医治。然后在敝寺左侧石崖上,盖搭木棚,供他容身,聊避风雨。日夕在颈上挂着那个铁环,至死方休。武林同道虽上不得那处石崖,但遥遥可见。”
  众人听到此处,都出了一身冷汗。均想这等永无终止的活罪,谁受得住?远不如眼前饮刃而死。
  柯公亮长叹一声,心中凄惨之极,举袖遮住面孔,跟路退入内堂。
  光德接着说:“敝寺上下,不得与他交谈,让他作个榜样,昭告世人。”
  杨晋也想不到他居然想得出这等希奇古怪的刑罚,照事论事,这等处罚,自是重于立毙当场,纵是血海之仇,也只好揭过。
  当下拱手道:“全凭大师吩咐。”
  光德目光缓缓扫过光慈、光悲,只见他们都呆着不动,目光落在应真面上。
  应真微微苦笑一下,低声说道:“多谢方丈师兄慈悲庇护。”
  光德老方丈很是感慨,心想这小师弟见识之高,当世无双,光慈、光悲远远不及。
  当即吩咐两名弟子上前扶起应真,亲自上前,伸出右手,向应真双腔各各虚敲一掌。
  应真内伤不轻,加上折骨之痛,顿时面色大变,仰头晕死过去。
  光德说:“老衲这就奉赠许灵珠姑娘一宗功夫,数日即可成功,若有人胆敢侵犯,定有死无生。”
  他一挥手,光慈、光悲和四名抬着应真的大和尚,先行出门。光德老方丈进入内堂,不久,便在天下武林英雄恭送下,飘然而去。
  物换星移,节序匆匆,距双枪许一山之丧十年后,因此事已无人提起,武林中许多人都淡忘了。
  豫皖大道烟尘滚滚,行人车马络绎往来,其中有两匹骏马,向西北紧行。
  一骑是个年约十二三的男孩子,长得国字口面,卧蚕眉,丹凤眼,大有不怒自威之慨。
  另一骑是个中年汉子,虽不是劲装疾服打扮,但动作矫健有力,一望而知,是个身怀武功之士。
  时近中午,那男孩子已显得又累又饿,但领前的汉子,竞没有一点休息打尖之意,尽是向前紧赶。
  男孩子咬咬牙,挺直腰肢,催马追上。心想:“霍大叔想必是有意磨练我,我决计不可开口央求他歇歇。不然的话,日后他回家见到我爹娘时,定会说我年轻稚弱,挨不得一点辛劳。”
  如此驰行了个把时辰,双骑尚在紧赶之际,远远只见十余骑迎面而来。
  男孩子注目遥望,只见那十余骑全部有红白两色,马红人白,骑骑如是。
  故此相隔虽遥,面目模糊难辨,却已十分惹人注意。
  霍大叔急地勒住马缰,回头道:“沧海贤侄,昨夜咱们赶了一宵路,当中只休息了一次,直到今日,时已下午,还未停歇过。”
  沧海听了暗想,我自然不会忘记,不知霍大叔为何提起?
  口中应道:“是!”
  霍大叔道:“昨夜咱们休息,我暗暗放了一个锦囊在你鞍袋,你现下可收藏在仔中。”
  沧海满怀狐疑,又应一声是。
  霍大叔微微一笑,说道:“连日来,你已疲乏不堪,昨夜迄今这一阵紧赶,亏你支持得住,直不愧是当代大侠之子。”
  沧海道:“大叔别夸赞小侄了,刚才小侄几乎已支持不住啦,这锦囊……”
  他打鞍袋中取出一个锦囊,正待询问。
  大叔沉声道:“快点收起,切勿告人。”
  当即回过头去,催马前行。
  霎时间那十余骑已经来到切近,领头的是个瘦削汉子,双目转动之时,光芒四射。
  他见到霍大叔,便自一怔,再细看一眼,陡地勒住马缰。
  霍大叔也勒马驻步、沧海从他身后向前望去,只见那十余骑都是凶悍汉子,只有最末后的一骑之上,是个秀美小童,年岁和他相仿佛,顾盼之间,神采流动。
  沧海不觉瞧得呆了,心想这位小兄弟长得真好看,简直像画出来的一般。
  那瘦削汉子说道:“来者莫非是无影刀霍兄?”
  言下大有难以置信之意。
  霍大叔拍拍鞍边挂着的绿鞘大刀,应道:“不错,有刀为证,兄弟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竞会碰上夜游神倪冲你。”
  沧海暗暗好笑,心想这人外号夜游神,怪道霍大叔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的话。
  那边的秀美童子咭地笑出声来,神态娇憨可爱。
  但其余十余个剽悍白衣汉于却严霜罩面,毫无一点表情。
  夜游神倪冲眉笼杀机,冷冷道:“兄弟素来不许别人取笑,但古语有道是拼死无大害,这话也不必多说了。霍兄这就随兄弟走呢?抑是须得在这条大路上见了真章,才肯屈驾?”
  无影刀霍军平静如常,说道:“在大路上出手自然不妥,咱们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也好。”
  这两人对答之间,倪冲是口气甚大,似是稳握胜算。霍军则不露声色,深浅莫测。
  局外之人,谁也无法从他们对话中推测出胜负之数。
  倪冲左后侧一个汉子大声道:“何用另寻地点,只须两头路上派人截守,不让闻人通过就是了。”
  倪冲摇摇头道:“半个时辰之内,有两起赴任官员,一起镖车经过此地,还是少生麻烦的好。”
  说罢一挥手,便有两骑驰人旷野。
  霍军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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