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环所幸身上衣服少之又少,全不妨碍她游泅,不一会,已到达对岸。
上岸后回头一望,但见这条河宽达四丈有余,自己也不明白如何能游得过来。
她开始扯动那条布索、很快就把谷沧海拉到这边岸边。
谷沧海在她拖拉之下,步上岸边硬地、大大喘一口气。
猛可感到阿环却在发抖,当下轻轻拍在她后背心上,道:“别怕,你真是极勇敢的女孩子,我们现在总算是脱离虎口了。”
他那沉着坚定的口气,使阿环大大宽慰,顿时倩绪平复很多。
她低声道:“我自己也不晓得怎会游得过这条河的?”
这答案很简单,那就是爱情的力量,加上求生的本能,以致激发她的潜力。做出她本来办不到之事。
谷沧海心知其故、却不说出来,道:“我们得把握机会,赶紧走吧。”
他望一望天色,已露出一抹灰白,曙光即将划破夜幕。
这又使得谷沧海忧虑起来,因为他已约好接应之人、言明假如天色破晓、接应之人便须驾舟远行,以免泄漏踪迹。
现在时候已届,他们赶得上赶不上,自然是极堪忧虑之事。
谷沧海带头走去,健硕的身躯,不时显得摇晃,步履间也时时现出蹒跚之态。
要知他回醒之后,不但没有运功调息的时间,反而连连受到震荡、设若他不是武功极强、而又坚毅卓绝,早就得昏倒地上。这意志与体力、两者不可缺一,任何一样支持不住,都得躺下。
他们在野草树丛中觅路前行。有时还得涉水渡过浅溪小河,身上湿淋淋的,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被树枝勾破多处。
谷沦海还不要紧,阿环却大是尴尬,只因她身上本来就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衫,里面一条内裤,此外别无其他衣物。
当她游泳时被水浸湿,薄衫贴在身上,玲珑浮突、简直和没有穿衣服一样。目下又被树枝勾破多处,全然无法掩蔽身体、简直是不成样子。
他们大约走了四五里路,天色已明。
谷沧海虽是晓得问题严重,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
走到一处芦苇极密之处,他们小心地走进去,抵达一条河杈子。
谷沧海发出数声鸟鸣,那是暗号,接应之人凭这暗号出现。划船过来。
但谷沧海连续发出多次暗号,都不见接应的快艇出现。
当下回头向阿环道:“我们来迟一步、接应的人走啦!”
阿环听了这话,失望得双脚一软、扑靠在他身上道:“这便如何是好?”
谷沧海道:“不要紧,我们一定能安然离开无瑕庄的势力范围。”
他这刻也已发现阿环简直是赤身露体,连内裤也只剩下一条裤带和一些破布片,根本没有蔽体的作用。
他不禁摇摇头,心中无限怜惜,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裤,亦是千疮百孔,脱下来也是没用,便打消了脱衣给她遮蔽的念头。
假如他不是武功全失,身上衣服决不会勾破。
他四下打量一眼,但见左方地势较高,又有数株高树。当下拉住她慢慢走过去,果然找到一块干地。
他竭力支持着,捡拾了好些干枯的芦苇、铺在地上,勉强弄成一张狭窄的床铺。
这才坐下来,道:“阿环,你趁这个机会躺一会儿吧!”
阿环依言躺下,头上有树荫覆盖,四面有高密的芦苇作帐、形成了一个小天地。这使她稍觉安心,伸展四肢,极力让身躯松弛下来。
谷沧海便径自盘膝坐好,道:“阿环,我得打坐一会,若然有什么可疑迹兆,可摇醒我。”
阿环鼻孔中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谷沧海觉得奇怪,低头一瞧,但见这个美貌少女,已经闭上眼睛,脸上一片舒畅安祥的神情,敢情她才一躺下,便已坠入梦乡。
谷沧海笑一下,忖道:“她委实太疲倦了,而且还有一点内伤,所以一躺下来就支持不住了。”
他的目光在她结实富有弹性的裸体上巡视,但目光中全无半点色情的意味。他只觉得这具人体很美,尤其是在这空气清新的早晨,在这远离人世的荒野中,除了肉体呈现柔和的线条之美以外,尚有一种原始朴野之美。
本来他一直是倚靠坚强的意志,抑制住情绪上的负担,使自己外表上看起来毫不紧张。
事实上,他心灵中却承担着重若千钧的隐忧,使得他的神经异常的紧张,每一根都好像绷得紧紧的弓弦一般。
奇怪之事突然发生,原来当他领略到阿环裸露的肉体所表现出的美感之时,他忽然内心感到一种解放,顿时轻松下来。
这便是他为何一直盯视着阿环身体的原因了。
她肉体所呈现的美感,好像一座桥梁,使他窥见宇宙的奥秘。自然,她表现的是人间的美,是凡俗的,能够改变和毁灭的美。
但那柔和的线条,以及雪白无瑕的肉色,却有如天人之间的一道桥梁,使他窥见了永恒之美,那是宇宙的奥秘,具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谷沧海绷得紧紧的神经,立时都松弛下来。
由于心灵中隐忧已消除,完全没有了负担,他很快就晋入打坐功夫中的无我境界。
灵台间一片澄明澈彻,全无一丝杂念。
他的一身功夫出自天下武学源流的嵩山少林,自是正宗上乘之学,尤其是他得到应真大师亲传心法,加上光德、光慈、光悲三位高德大师扶持夹磨,根基之厚,当世无与伦比。
因此,旁人一辈子也难上窥这等境界,在他却全非难事。
不过,这只是当他身体康强,功力精纯之时,方克臻此至境。而在他受伤之后,他只敢希望凭着底于好,稍为提聚功力,压制住伤势。
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可以晋人这无我之境。
时光在这静寂的旷野中,悄悄流逝,阿环一觉睡醒,睁开眼睛、但见夕阳西坠,又堪堪是黄昏时分。
她可真想不到自己这一觉居然睡了一整天,而且更令她惊喜的是居然平安无事。
她欠伸一下,蓦地全身酸痛不堪。尤其是两只手掌都勒破了,这刻因充血而肿胀,极为疼痛。
她禁不住呻吟一声,但觉身上骨节都散开了一般,胸口也有一种窒息之感。
现在伤势开始发作了,她心中很明白,却熬不住而呻吟出声。
只听谷沧海道:“你觉得怎样了?”
她透一口大气,才道:“很糟,我怕不能动了。”
谷沧海道:“不要紧,我想想办法。”他沉着镇静的语气和雄浑的声音、传人阿环耳中,使她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九一般。
她斜眼一瞥,但见他侧身摸索那只随身革囊。他身上衣服完全破碎,显得甚是狼狈而又滑稽。
她禁不住低笑一声,随即惊道:“哎、我衣裳都破了,真羞死啦!”
谷沧海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赤身裸体,怕什么呢。”说时,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阿环忙道:“那时候不一样,现在怎可以这个样子?”
谷沧海不禁又笑道:“胡说,那时候才不应该,现在反而没有关系才对,好啦,闲话少说,你光服下药散,这是我师门秘制灵药,一切内伤,都能治疗。服下之后,我再帮助你行功运气,很快就可以恢复体力了。”
阿环欢喜得忘了赤身裸体这个争论题目,道:“你也是服了这灵药而痊愈的么?”
谷沧海摇头道:“功力越深之人,越难受伤,但亦因此更难治疗。这一服秘制灵药,对我的功效远比不上对你的功效,我是靠别的法子迅速恢复的。”他一面说、一面把小瓶送到她嘴边,迅即倒出药散。
阿环只觉得满口清香,随即自动生出大量唾液,药散便混和在唾液中咽入腹中。之后,谷沧海嘱她摄心运功,自己仲掌抵住她胸脯,把纯阳真火传人她体中。
她心神不定地接受他的治疗,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谷沧海收回炙热的手掌,道:
“行啦,你已经恢复如常了,不过……”
阿环跳起身,果然轻快自在,一如平常,当下问道:“不过什么呀?”
谷沧海微微一笑道:“不过我们仍须小心,万万不可太欢喜而碰上意外。”其实他想告诉她,由于她心神不能集中,以致又坐失了一个大好机会。本来她若能好好利用这次治疗的机会、即可进窥上乘武功的境界。
但她又是因为他的手掌覆按在她乳沟上,以致心分神驰。
一如最初她阴火焚心之时,得谷沧海援救那一次—样,亦是由于她心分神散,其时已失去一次大好机会。
但这刻谷沧海回心一想,何必让她知道而难过呢?所以改变了说话。
天色已经昏黑,晚风习习,吹得久了,不免有寒冷之感;谷沧海已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自是没有小么感觉。
但阿环却万万不行,不禁瑟缩地偎贴着谷治海,一方面还得时时运功暖体,免得感染风寒。
谷沧海心中坦然无邪,知道她寒冷,便伸手拥抱住她。
阿环的感受却与他全然不同,给他这一搂,情思摇荡,娇躯像蛇一般扭来扭去。
谷沧海定力绝强,当作没有这回事,任她怎么扭贴厮磨,都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会,谷沧海向她道:“我去一去就回来,你暂且躲在这儿,别害怕,我马上就回来。”
他迅快去了,阿环不但好像失去什么东西般甚是惆怅、同时又感到害怕。但觉凄风号啸,虫鸣桌啼,都足以令人心寒胆落。
她紧紧闭上双眼,身子却不由得哆嗦起来。
挨了好一会工夫,忽然听到谷沧海的声音道:“我回来啦!”
阿环像弹簧般弹起来,扑入他怀中。
但立时感到有点不对,细一打量,这才发现谷沧海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宛如农家少年。
他塞了一包衣服给她,道:“这是你的,我们总不便在别人眼前裸露身体叼!”阿环迅即穿上,并且把头发编结成两条辫子,立时变成乡下姑娘。不过像她这等明眸皓齿,体态窃宪的乡下姑娘,倒也极是罕见的。
谷沧海道:“我在七八里路外的村庄,弄来这两套衣服。往回走时,却发现无瑕庄似是图谋大举,出动了无数人力。”
阿环骇然道:“我们的踪迹已经败露了么?”
谷沧海摇头道:“我可不相信咱们行踪败露,而且她们的去向与此间背道而驰,不可能与咱们有关。”
阿环道:“这可说不定,或者她们是使出声东击西之计。”
谷沧海笑道:“她们根本不知我在暗中窥看,怎会施展什么计谋?况且咱们昨夜居然能从烈火阵中逃生,哼,哼,量那痴情仙子只有怕我再去找她晦气,岂敢追来找我?”
这个理由大有颠扑不破的意味,阿环不能不信,道:“那么无理庄兴师动众,所为何来?”
谷沧海沉吟一下,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大概是来了什么厉害对头,是以倾巢而出,应付强敌。这一路对头必定与赤身教约好时地,并非攻打无理庄,所以她们不能不兴师迎敌。”
阿环道:“那好极了,我们现在快走,定然无人拦阻。”
谷沧海道:“我暂时不能走,定须前往瞧瞧。”
阿环惊道:“我怎么办呢?”
谷沧海道:“若然我猜得不错,那艘快艇今晚仍会来接应。到时你听到鸟呜之声,立刻出声回答,他们自会把你迅快带走。”
阿环道:“相公一定要赶去查看无理庄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