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你可曾听过此人之名?”
谷沧海早已骇了一跳,但仍然装出迟疑之状,沉吟一下才道:“听过的,这么有名的人物,小弟岂有不知之理。”
果然赫大龙反倒不相信了,他笑一笑,道:“老弟,假如你没有听过崔山公的大名,也不是丢面子之事。要知他已隐退了四十年以上,况且又不是寻常江湖上盛传那种人物。他的厉害,老实说也只有一些名门大派的高手们,或者是像咱们兄弟这等身份之人,方始深悉。
正如百年来被誉为大宗师的天魔庞珏老前辈一样,世上知者更少了。”
谷沧海道:“原来如此,只不知这两位之中,哪一个高明些?”
赫大龙差点叫起来,他狠狠的道:“柯老弟,你这么聪明之人,现在是怎么搅的,变得这般糊涂?咱告诉你,大宗师是魔教第一高手,天下无有可与相提并论之人。崔山公虽是前辈高手,并且是顶尖人物,但如何可与大宗师比拟呢?”
谷沧海道:“多谢大哥指教,不过小弟还是有一个疑问在心。”
赫大龙道:“什么疑问?”
谷沧海道:“锯小弟所知,十多年前,少林寺有一位高手独角龙王应真,据说亦是天下无敌之人,他比起大宗师又如何?”
赫大龙沉吟一下,道:“这个咱就不知道了,大宗师到底高明到何等地步,咱确是不知。但应真那厮,可真的是无敌高手,不瞒你说,咱家兄弟也曾是他手下败将,这家伙一点不似是佛门弟子,手段毒辣之极,假如我们不是人多势众,只怕无法赶得走他,饶是如此,我们这一方也伤了不少人呢。”
谷沧海一听而知那是多年前一件武林大事,那一次应真才成名不久,遭遇十几个邪魔外道的高手围攻,险险丧生。
其后应真遂有了戒心,结交天下正派高手,互为救援,例如柯公亮也就是在这一段之后,结为好友的。
要知武功虽高,但遭逢上敌人过于强大,而敌人每一个皆是一派高手之时,实在是危险万分之事。
应真如不是得过这一次教训,他本是出家之人,便决计不会如此热诚的结交英雄侠士了。
谷沧海不再多想那些旧事,暗念既然是毒手如来崔山公出马,则今日的场面,虽是如此奇异,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不是办不到之事了。
忽听赫大龙又道:“柯老弟,你定必会奇怪那崔山公既然已隐隐是群龙之首,又何须搅这套把戏,教大家来夺什么盟主宝座了,是也不是?”
谷沧海道:“是呀,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
赫大龙道:“文章虽有,却不算大。崔山公在帖上早已声明,他老人家愿意在有生之日,得以见到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出来领袖群伦,统治天下武林。他老人家只作幕后支持之人,并且又声明绝不干涉盟主的意向和政策,而是无条件支持。”
谷沧海道:“竟有这等事么?那就得所有接到帖子的人,都非得走一趟不可了。”
他们谈论至此,便停止了。谷沧海心中明白这个盟主的宝位,一定还有一些特殊的吸引力才对。
但他已无须耗费心机去追究,加上这时几座擂台上都有人,赫二虎告诉他这些人是谁,只听得谷沧海暗中直皱眉头。
天色正午之时,各台都在钟声之下暂时休息。
谷沧海和赫氏兄弟,一同步人三贤庄内。
庄内十分冷清,所见之人,尽是武林人物,那把守七关以及一些被允参观的正派名家高手,都在一处地方用膳休息。
邪派之人,则在另一处地方。但过了七关之人,却又是在另外一个地方,都分得清清楚楚,毫不混杂。
谷沧海先去观察那行将在这儿举行盟主争霸战的大厅,届时有邪派之人,允许参与盛会。
在这大厅右侧,过了关的魔头们,都在那院内的厅中欢宴。
那七台的台主都在场,筵开三席,截至此时为止,过关之人一共有十二位。
除了谷沧海、赫氏兄弟等五人之外,还有就是老毒丐古不仁和那女人顾月桂,抓魂手崔迟,鬼判赵心寒,化血金刀夏昆,南疆杜蛛娘,假瞽叟裴鑫等七人。
这些人胸前都挂着金牌,无不是当代凶人魔星,与赫家四魔多半相识。不过介绍之时,大家都没有对谷沧海加以特别注意。
此外,还有赤身教的花蕊夫人,黑手派的屠师娄大逆。这两人乃是特别身份,不必经过七关甄选,便有逐鹿盟主宝座之权。
凑满三席座位的,竟是那三仆四婢,在这一席中,竞有五个台主身份的人,使众人十分惊异。
孙红线与谷沧海同席,她显得更加冰冷傲岸,她的姿容与邻桌花蕊夫人的对比之下,竟然毫无逊色。
这刻谷沧海表现得十分谦卑,大有连正眼也不敢看她之概。这与他早上拼命向她翘胡子挤眼睛的挑逗行为,简直是天壤之别,使人难以置信。
孙红线越来越注意他,而谷沧海也越发表现得谦卑恭敬,好像深知惹不起她,所以极力避免有任何接触。
邻桌的花蕊夫人用那使男人心荡神摇的声音,正说起少林寺新起高手谷沧海。她倒是很坦白不过,当众承认自己斗不过谷沧海。
事实上,人人都己探悉了赤身教和黑手派高山铩羽之事,但她居然当众承认,可见得她是如何的服气认输了。
谷沧海自然很感兴趣,暗中留神听她谈论,但他却决不忘记向孙红线作出谦卑惶恐之态。
谷沧海虽然装得如此谦卑惶恐,几乎连头也不敢抬,更别说放言高论了,但他仍然这把三席的动静情势弄得很清楚。
他这一席一共只有七个人,除了赫氏兄弟,加上他本人以及孙红线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化血金刀夏昆。
这化血金刀夏昆已是六十余岁之人,但身体魁梧壮健,声如洪钟,面色红润得有如婴儿,看上去最多只有四十岁左右。
他在邪派高手当中,声名最多与赫氏四魔相绍。此人早就被谷沧海注意到,察觉他功力之强,可能在所有过得七关的诸魔之上。
若是比起当今两大邪魔掌门花蕊夫人和屠师娄大逆,恐怕亦是只高不低。
再看其余两席的人的身份,左邻是以花蕊夫人、娄大逆为中心,余下的是毒丐古不仁和顾月桂、抓魂手崔迟、鬼判赵心寒、南疆杜蛛娘、假瞽里裴鑫等八人,由台主之一的讼师毕如刀相陪。
右邻的一席是邪儒阂子韶、冥医西门疆、野农院天庆、鬼工王大发、铁算盘陈百万等五名台主、再加上三仆四婢,凑足十二人,自成一席。
看这一席饮啖之际,三仆四婢的地位,竟然差不多与五台主相等,谷沧海瞧在眼中,暗暗盘算。
以他初步的判断,七名台主之中,恐怕要以孙红线和讼师毕如刀最高,所以由他们两人陪客。
在孙毕二人之中,又以孙红线较高一点,所以她特地陪那化血金刀夏昆和赫家兄弟这一席。
那三仆的主人唐天君没有露面,若以目下的形势看来,唐天君的身份,自然都高于余人之上了。
谷沧海当然不肯就目前这一线索,便作成任何结论。因为这个躲在幕后敌手,不但武功难测深浅,最可怕的还是才智过人,处处都显示出难以测度的玄机。
花蕊夫人正在述说谷沧海的事情,三席之人,全都停止交谈,听她说话,人人都表现出很感兴趣。
待她说完了少林寺那役之事,略略停顿时,赫大龙用膝头碰了谷沧海一下,但面上望也不望他一眼。
谷沧海当然明白赫大龙乃是询问他是不是谷沧海?若以谷沧海的才智而言,这柯继明实在太是相似了。
谷沧海没有表示,只听那花蕊夫人又道:“这谷沧海说起来大有来头,连庞大宗师昔年也看中了他,然而谷沧海是个死心眼的家伙,居然不肯投入魔教。”
群魔都发出磋呀之声,花蕊夫人又把谷沧海无拳无勇之时,如何帮助关阿莺连施巧计,逃过追兵之事说出。
讲得活龙活现,十分精采,众人都听得呆住了。
当下有人问起她如何能探听得这般详细的原因,花蕊夫人道:“这是因为最近我收了一个弟子,她就是昔年的关阿莺。”
群魔全都明白此举定是对付谷沧海的手法,自然都不再问了。
座中又有人说道:“那谷沧海既是如此高明不过,万一到此地搅闹,只怕又得惹起一场乱子。”
讼师毕如刀笑一声,道:“他如敢踏入贤庄,准教他来得去不得。”
孙红线突然接口道:“你别夸口得太早,谷沧海不来则已,一来的话,这一场推选盟主的盛会,只怕无法举行。”
众人都愕然地望住她,花蕊夫人销魂蚀骨的笑声,说道:“孙台主以及诸位同道朋友们放一百个心,此刻他定已远在数百里之外了,定然不会赶来。”
孙红线道:“教主如何得知他的行踪?”
花蕊夫人道:“他前天侵扰敝派无暇庄,终于被敝派击退,并且赂施小计,诱他前往……江南。”
她说到江南之时,曾停顿了一下,席中的屠师娄大逆登时变色,猜想她一定诱那谷沧海前往黄山。
那黑手派虽然向来盘踞于江南,但最近才移巢黄山,虽然十分秘密,但当然瞒不过赤身教。
他从对方赂一停顿的态度上,已出她忽然感到不妥,这才把黄山二字改为江南。
他暗中己气得七窍生烟,但表面上当然不露声色,微微一笑,道:“听说无暇庄起了一场大火,本来暗中甚替夫人担心,且喜终于击退敌人,则纵然损伤一点房屋财物,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话自然是在揭她的疮疤,暗示说花蕊夫人虽然宣称击退敌人,事实上大概是让对方打的落花流水,又放火烧屋然后才中计追向江南。
席间之人,哪一个不是年老成精的,自然一听就懂。但又知黑手派、赤身派凤怨甚深,若要一开口,定会得罪其中一派。
这等敌人,谁也犯不上招惹,因此竟没有人接腔出声,甚至连礼貌的笑声也没有。
花蕊夫人大为懊恼,逼得说出烈火大阵的秘密,使大家得知这是烈火大阵的烈火。
群魔听得那烈火大阵如此厉害,都本已微微失色,及至听到谷沧海居然能够逃生,还带走一个女孩子,更加惊心动魄,纷纷议论起来。
孙红线也霍然动容,森冷锐利的目光,第一次从谷沧海面上移开,自个陷入沉思之中。
谷沧海却暗暗得意,因为他本已中计,打算赶去黄山。然而由于疗伤之故,耽误了整整一天。到了昨晚,竞发现无理庄倾巢而出,这才跟到这儿来。
因此,他不但没有受骗,同时又得知阿莺一定还在无理庄中,相距匪遥,只须此间之事一了,就可以再入无瑕庄,搭救关阿莺了。
他脑海中闪过这七关的各派人马,连同他少林寺在内,都找不到足以委托重任,代他前赴无理庄救出阿莺之人,因为虽然高手不少,但赤身教这等地方,不是单凭武功就可以乱闯的。
因此他只好耐心再等下去,并且更加不能泄露出真面目,免得花蕊夫人派遣手下,移走了阿莺,又或是一径下令处死,以打击自己。
一方面也免得被他救走。
孙红线一直若有所思,忽然起身把花蕊夫人叫到外面,好一会才回转过来,重新入席。
谷沧海对此有几个猜测,于是暗加观察,但见她已经不像早先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