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真真假假,使孙红线更为苦恼。
她跺一跺脚,道:“你先别得意,这道房门你看见了没有?”
谷沧海道:“看见了,怎么样?”
那道房门,已经被她随手掩上,所以看得很清楚,上面既无浮雕图案,也没有洞隙,全无异处。
孙红线道:“你虽是看见了,但却还不知道我真正的意思何在。”
谷沧海道:“你焉知我不明你话中的真意?也许我是装迷糊而已。”
孙红线说他不过,恨恨道:“好,就算你装迷糊吧,但我暂且当你尚不明白,此门现下已经锁住,除非我亲自下令,休想打开。”
谷沧海想了一想,内心的确暗暗吃惊,不过这回他必须隐藏起真正的情绪反应,淡淡一笑,道:“这不足为奇,外面既然是你的人,自然只听你的命令,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断不会贸然去叫门的。”
孙红线厉声道:“别装佯了,你是谷沧海对也不对?”
谷沧海眼中光芒一闪,似是心中火冒,同时仍显得很淡漠,道:“我当真比不上谷沧海?凭哪一点比不上他呢?姑娘不妨指点茅塞。”
孙红线接着继续说道:“那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问题,而是求证你真正的身份,昨夜我看到了人影,同时也就是接到谷沧海已抵达此庄的情报,天下之事,碰巧的固然很多。但在这一宗上面,显然是移花接木之计,使我想到那人影是他而非你。其实呢,那道人影的确是谷沧海,亦即是你了,假如你不是使用这等手法,我根本不疑你是谷沧海……”
她冷冷一笑,道:“这叫做欲盖弥彰,反而露出了狐狸尾巴。”
谷沧海对她的推理能力,也大感佩服,不过他又隐隐觉得她不难被引入歧途,除非真的有把柄落在她手中。
因此,他收摄心神澄心定虑。
把昨夜前前后后的经过,想了一遍。
最后仍然想不出什么证据落在手中。
但看她的言词神态,分明又有证据无疑。
只因她迟迟不把证据提出,可见得她一定很有把握,才会故意不先行提出,只一味拿话套他。
因此,目下的关键在于:“他到底留下了什么破绽?”
这真是使他感到十分迷惑之事。
孙红线的目光并非一直停留在他面上,而且是在房内转来转去。
谷沧海久久不答,她似乎不大耐烦,便皱眉对着他说道:“谷沧海,你不要多伤脑筋,也不要打算对我突袭,以便逃出樊笼。要知我命手下锁起房门,正是防你这一着,除非你有本事活捉了我,又能胁迫得我发出命令,叫手下之人开门。”
谷沧海哦了一声,忽然露出了懒洋洋的神色,也不回答,却伸手拿起了衣服,披在身上。
孙红线替他递过衣服,又道:“你一定是以缩骨功夫逃出去的,因此,也许你会想到只要制住了我,即可从容施展这门功夫,打那小洞口逃走,对也不对?”
谷沧海道:“对呀,这样说来,你已命人关紧那道小铁盖了?”
孙红线道:“那也不必,只要派一个人,拿着利刀,架在上面。等你一钻出去,大刀落处,你的头就会随刀落地。”
她作了一个长刀切落的手势,使得意地笑起来,又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就算你已练到了金刚不坏之身,刀剑不入,可是当你施展缩骨功夫之时,全身各部位比常人还要脆弱,一刀切下去,准能头颅落地。”
谷沧海淡淡道:“那也不妨试试看。”
他至今仍没有一句洗脱反驳之言,依旧在默认他就是谷沧海。
在兵法上来说,这叫做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有些时候,你越说真话,反而越令人怀疑。
孙红线伸手把靴上的布袜拿起,递过去给他c
谷沧海正要伸手去接,孙红线却缩回手,讥嘲地笑了一声。
谷沧海冷冷地望住她,道:“我问你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
孙红线道:“当然记得。”
谷沧海道:“假如我输了,便是你裙下不二之臣,但如若你输了,你便甘作我的姬妄,对也不对?”
孙红线感到他似乎展开反击了,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当下应道:“对,正是这样。”
谷沧海道:“那么你目下是不是确定我就是谷沧海?抑或只是作各种猜测。”
孙红线心中纵然不怕变成他的姬妄,可是面临输赢之时,竞也不觉得踌躇起来了。
她拿着谷沧海的袜子,无意地摆弄瞧看。
谷沧海举起一脚,说道:“假如你舍不得放手,那就劳你驾,替我穿上吧!”
孙红线一看,他脚板底干干净净,当下把袜子丢还给他,然后说道:“你自己不会穿么?”
谷沧海笑一笑,道:“反正你若是变成我的姬妾,则穿衣着鞋之事,免不了要你动手了。”
孙红线俯身取起那双靴子,谷沧海忙道:“等一等,你现在并非在下的姬妾,岂敢有旁玉驾?”
她冷冷道:“我要提出一项证据了,昨夜你所站的角落,很凑巧的有一些红土,此外,别处都没有这种红土。所以我察看过你脚板和袜子,都很干净,便知必定在鞋底可以找出红土来。”
谷沧海耸耸肩道:“那么你赢了。”
孙红线讶道:“什么?”
谷沧海道:“我说你赢了。”
孙红线道:“你知道鞋底确有红土么?”
谷沧海道:“是的,我回来后检查过靴底,果然是有红色的尘土。但为数极微,所以不放在心上。谁知你当真以此为证,我还有何话可说?”
他说得像非常真实的样子,使孙红线几乎都相信不疑,当下翻转靴底,定睛望去。她只看了一下,便大为生气,道:“你这家伙是胡说八道。”
谷沧海道:“何以见得我是胡说八道?”
孙红线道:“我昨夜在你靴上弄过手脚,只要穿着过,定能看出。但你分明没有穿过此靴子。”
谷沧海接着说道:“我没有穿过?不对,大概是你的手脚做得不妥,又或者是我依样也弄了手脚,使你看不出来而已。”
孙红线反问道:“我使了什么手脚?”
谷沧海的确不知,想了一下,道:“你弄了一粒小砂子,嵌在靴跟之处……”
孙红线道:“得啦,别乱扯了,你想引我误入歧途么?哼,现在我可以宣布你的身份了。”
谷沧海道:“说呀,不要停下来想。”
孙红线被他扰得心神不定,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能撩拨得她非寻思其中的用意不可。
这么一来,自然大费精神,情绪亦因之而不稳定了。
她不得不想一想,这才说道:“你真是柯继明,非谷沧海。”
谷沧海道:“假如我是谷沧海,你就输定了,对也不对?”
孙红线道:“你唬我也没用,我不会改变主意了。”
谷沧海道:“我就是伯你改变主意,才设法唬你一下。”
孙红线但觉他的话是真是假,难以测度,当下感到计穷力竭,懒得再讲了。
她仰天叹一口气,道:“听说谷沧海才智过人,诡计之多,天下无双。谁知你亦是如此,大概可以与谷沧海斗上一斗了。”
谷沧海道:“6口果我就是谷沧海,那么我只须与唐天君斗,自己何须与自己相争?”
他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玉臂,把她拖过来,让她坐在床沿。孙红线居然乖乖的照他意思去做。
谷沧海道:“我情愿是柯继明,因为假如我是谷沧海,你未必就喜欢我了。”
孙红线一怔道:“你说什么?”
谷沧海用强而有力的手臂,环拥住她,使她倾贴在自己身上。此时两人面庞相贴,谷沧海轻轻吻着她的耳朵和玉颈,道:“据我猜测,房门之外,并无他人把守。因此,假如我要走的话,随时都可以办到,对也不对?你老实告诉我。”
孙红线似乎已融化在他怀抱中,口中低低的呻吟一声,靠贴的更紧一些,轻轻说道: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斗不过你了。”
谷沧海道:“我并不很喜欢听到这句话,但就喜欢这句话后面隐藏的意思。那是说你情愿做我的姬,委身于我,是也不是?”
孙红线闭起双眼,点点头道:“是的,你打算如何摆布我呢?”
谷沧海回答道:“现在是谁胜谁败呢?先弄清楚这结果,才谈得到摆布啊!”
孙红线马上又道:“你赢了,我输啦!”
谷沧海道:“你不必管那事实是否如此,都愿意认输么?”
孙红线道:“是的,尤其是当我在你怀中,已经使我完全失去抗争之力了。”
谷沧海道:“好的,那么我坦白告诉你,我真的是谷沧海呢!”
孙红线没有做声,谷沧海晓得她的要求,当下把她的玉面移过来点,然后吻在她的唇上。
她热烈而缠绵的反应,直使谷沧海神魂颠倒,竞把她抱上床,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纫细怜惜。
良久,良久,他们才恢复谈话。
谷沧海道:“你虽然未献身与我,但以你的为人来说,这比起献身还要真情可靠。”
孙红线道:“你瞧,像你这种人,教我如何不能与你倾心相爱呢?谁能如此的了解我呢?”
谷沧海道:“现在我们来谈谈现实问题,你若是嫁给我,就得叛离唐天君,这一点,后果十分严重,你当然也知道。但我就伯连你这么高明的人,也因许多缘故而逃避现实,不敢细想那后果。”
孙红线道:“你好像永远不会错的,那么有烦你替我着想吧!”
谷沧海道:“那么我得先了解你们的背景和关系,才可惜箸代筹。唐天君是什么人?师父是谁?”
孙红线道:“他是大宗师百年来唯一的传人。”
谷沧海啊一声,对她道:“原来是天魔庞珏老前辈的弟子。唉,看来对付他之时,亦不得不觉大一点儿了。”
孙红线道:“为什么呢?”
谷沧海道:“我认识庞老前辈,其时我尚未修习武功,承蒙他老人家看得起我,竟要收录为门人。可是我格于情势,竟没有答应他。”
他露出追思的表情,又道:“庞老前辈真是个可敬的长老,我们其时虽是身分都十分悬殊,但蒙他不弃,称我为小弟,结为忘年之交。。
孙红线但觉肃然起敬,道:“连大宗师亦那么看重你,那就怪不得我完全无法与你抗争。据我所知,唐天君提起大宗师时,都极为尊敬。”
谷沧海似乎对这句话十分注意,问道:“他很尊敬么?照说他必是阴险狠毒之人,并且极端自私自利,性情反复之人才对。”
孙红线道:“是的,他正是这种人。”
谷沧海道:“他又一定是异常的自高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连庞老哥哥亦难例外才对。”
孙红线对谷沧海说道:“他诚然是十分自高自大,但对大宗师,就只差没有起立致敬而已,这是我所深知的,决不会假。”
谷沧海突然间陷入沉思之中,孙红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如此慎重和专心,便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不敢扰乱他的思路。
过了一会,谷沧海长叹一声,道:“是了,这唐天君一定已对庞老哥哥不利,方会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如此崇敬,此是奸雄的心理,决不会错。”
孙红线大吃一惊,道:“这回你伯猜错了吧?大宗师就在江南,如何会被害?”
谷沧海道:“但愿我猜错了,不过我却敢断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