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哥儿只觉那声音十分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人?
但闻万上门主应道:“道长辛苦了。”
容哥儿转头望去,只见那金道长缓步行入阁中,欠身说道:“那位方举人,已经请到了。”
万上门主道:“现在何处?”
金道长道:“为了尽快赶回,属下让他骑上万上的宝驹赶来。”
他年老气衰,坐立不稳,从马上摔了下来……
万上门主脸色一变,道:“摔死了?”
金道长道:“属下走他身后,及时出手,抓住了他,受了一场虚惊,此刻,尚熟睡未醒。”
万上门主道:“神志不清,不能说话,是吗?”
金道长道:“如是能让他休息一日,那是最好不过,如要他立刻动手,只怕要借重药物了。”
万上门主流吟一阵道:“先让他休息一日再说。”
金道长欠身道:“属下设想不周,恭领万上的责罚。”
万上门主站起身子,道:“道长为万上门奉献了全部的心智,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下去休息吧。”
金道长淡淡一笑道:“多谢万上。”快步退出画阁。
万上门主回顾了容哥儿一眼,道:“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容哥儿退出画阁,玉燕立时迎了上来,带他到了一座幽静的小室之中,低声说道:
“不论听到了什么事,你都别管。”
容哥儿奇道:“怎么?今夜之中,可有强敌来袭?”
玉燕道:“只要没有打入你的房中,你都别过问就是。”
说完之后,也不待容哥儿再问,匆匆转身而去。
容哥儿望着玉燕背影,去远了之后,才四顾打量了小室一眼。
只见这座小室布设十分雅致,但却十分简单,一张木榻,一个茶几,一支红烛,两个瓷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布设了。
看这座小室布设,似是丫头、仆童居住之室。他四顾了一眼,随手关上木门,登上木榻,盘坐调息。
从玉燕口气中,容哥儿预感有一场灾祸降临,正好借一点空暇,盘坐调息,养息体能,也许大变之时,自己可出手助那邓夫人一臂之力。
静坐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醒来时,室中一片幽暗,但门缝、窗隙中,却有着明亮的火光透入。容哥儿轻步下了木榻,推开一扇木窗。
凝目望去,只见庭院中灯火明亮,四个青社老人、玉燕、青燕,一排横立,两个劲装大汉,各举一个火把。这情景不似对付强敌,但却显然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
容哥儿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呢?那四个青衫老人,显然是八公中的人物了,四燕也有两燕在场,这些人一个个神色严肃,如临大敌,却又不见带兵刃。”
思忖之间,瞥见万上门主,全身劲装,背上长剑、缓缓行入场中。
她脸上掩面黑纱已去,露出一张宜瞑宜喜,风情万种的脸儿。但此刻,却是一片严肃。只见她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个青衫老人一眼,道:“什么时间了?”
左首那青杉老人欠身应道:“回万上的话,快近子夜时刻。”
万上门主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瞥见金道长匆匆行了过来,手中横着长剑,道袍在夜风中飘动。
容哥儿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只见金道长大步行到万上门主身前,欠身一礼,道:“见过万上。”
万上门主缓缓站起身子道:“时间已到,道长不用多礼了,请出手吧。”
容哥儿做梦也想不到,竟是万上门中人自相残杀,而且还明火执仗,公开决斗。
更使容哥儿不解的是那四个青衫老臾和玉燕、青燕二婢,似是存心要看热闹,站在旁边。
但闻金道长沉声应道:“请恕属下放肆了。”
口中说的是客气,出手却是凌厉无比,长剑振起,闪起三朵剑花,分刺万上门主身上三处要穴。万上门主身子微微一闪,轻巧绝伦的让开。金道长剑势落空。
万上门主避开一剑之后,仍然肃立不动,而且连剑也未拔。
金道长神情严肃,执剑不攻,缓缓说道:“夫人怎不出手?”
他一向口称万上,神情崇敬,此刻却忽然叫起夫人来了,神态之间,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邓夫人神情镇静,毫无怒意,淡淡一笑,道:“道长不用客气,这二年有何成就,只管施展就是。”
金道长道:“夫人不肯拔剑,万一失手伤了夫人如何是好?”
邓夫人道:“不要紧,四公二燕从旁见证,可为你解说明白。”
金道长道:“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长剑振起,连攻四剑。
刹那间,寒光电闪,把万上门主,圈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容哥儿冷眼旁观,看那邓夫人的处境,十分危恶,金道长快速的剑势,有如惊雷、骇电,一招快过一招,已逼得万上门主不得不双手齐出,以补身法之不足。
金道长一口气攻出了二十余剑,剑势才微微一援。
邓夫人一提真气,倒退五尺,缓缓说道:“这三年来,道长的剑术进境很大。”
金道长道:‘夫人过奖了。”
万上门主左手握着剑柄,道:“道长小心,我要反击了。”
金道长平剑齐胸,左手两指搭在剑身上,双目神凝,盯注在万上门主的右手上。
显然,他心中早已明白,万上门主拔剑的反击之势,必若排山倒海一般,故而不得不全心全意地戒备。
容哥儿细看那邓夫人握剑的方式,和自己握剑一样,心中一动,暗道:“大概反把握剑,是世间最快的拔剑手法之一了……”
思忖间,忽见万上门主娇躯一晃,寒光连闪,一阵龙吟般的金铁交鸣之声,随着传入耳际。凝神看去,场中形势已有了很大的改变。
只见金道长长发乱披,右臂上宽大的抱柏,只余下了一半。
原来适才两人交接一剑,被万上门主的剑势,斩断推发木管和右臂的饱袖。
但那金道长的脸上,却是充满着坚毅不拔之色,似是若有所持一般。
万上门主攻出一剑之后,又缓缓退回原位,说道:“道长果然又有了很大的进步,看来这万上门主之位,非要传给道长不可了。”
金道长缓缓应道:“万上过奖了,贫道虽明知无法取得万上之位,但能和万上对抵几剑,那也是一大荣耀。”
万上门主缓缓说道:“听说你这两年之中,苦下功夫,练习了一套飞龙剑法,不知是真是假?
金道长道:“不错,那套剑法,共有十三招,但贫道此刻才练会九把,还有四把未曾学会。”
容哥儿心中大奇道:“好啊!这两人既在对手拼命,但又彼此之间,坦然交谈,互道武功优劣长短。”
但闻万上门主道:“你可曾试用那飞龙九剑吗?”
金道长道:“未曾用过。”
万上门主道:“现在你可以用了,我想见识一下那飞龙剑招的威力。”
金道长道:“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右手一振长剑突然斜斜划出。
这一封势道不快,也不见有何惊人的威势。
但容哥儿乃用剑的大行家,一眼之下,已然瞧出那剑路十分恶毒。
果然,万上门主竟然被逼得向后退了两步,才把一剑避开。
金道长神色肃然,恭恭敬敬地又攻出了两剑。
这两剑光明正大,有如堂堂之师,正面攻来。
万上门主长剑斜起,在右侧划起一道弧形的银芒,人也同时向右面退了半步。
金道长攻来长剑,一和万上门主的防守剑势相触,两人剑势同时变快。
只听呼呼呼三声金铁交击之声,两人各自退后了两步。
万上门主点头道:“飞龙剑法果然不错,正中蕴奇,奇中含变,快徐随心,各极妙用,你还有几招未用?”
金道长道:“贫道九招已然用出三招了,还有六招末用。”万上门主淡淡一笑,道:
“可惜得很。”金道长道:“什么事?”
万上门主道:“如若你能把那十三招飞龙剑法,全部学会,也许今天你会有取胜的机会。”
金道长道:“属下求教之心,重于求胜,万上多多指点了。”说话之间又一剑刺去。
这一剑去势十分缓慢,指向万上门主的前胸。
万上门主神态肃然,双目神凝,注视着金道长攻来的一剑,直待那长剑将要近身,右手长剑才陡然点出。双剑相触,忽的闪起几朵剑花。
两支交触的长剑,也是一触即分,万上门主和金道长同时向后退了两尺。
高燃火把下,只见两支长剑突然折作两截,前半截跌落在地上。
原来,两支百炼精钢的长剑被两人各运内力一击,双双震断。
容哥儿心中暗道:“听那金道长的口气,似是要争那万上门主之位,才这般各出全力拼搏,看情形,如若再令两人缠斗下去,只怕两人之中,必要有一个伤亡。”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金道长大声喝道:“万上留神,还有五招。”喝言中振抉而起,手中半截断剑,幻起一片自芒,四面八方罩了下去。
万上门主断剑疾起,响起了一阵劈劈啪啪之声。
两人以快打快,剑光飞绕,有如电击,只见剑芒,不见人影。
一阵金铁交鸣,一切重归静寂。但场中形势,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定神看去,只见那万上门主,端然而立,原地未动。
金道长却一连退后了四五步,弃去手中断剑道:“万上武功高强,属下非敌。”
万上门主淡淡一笑道:“近年来你进步很大,二年后,再向我挑战,或可取得万上门主之位。”
金道长轻叹一声,道:“属下不再作此想。”
缓缓转过身子,漫步而去,娇俏的身影,缓缓的消失不见。
这时,藏在室中的容哥儿,已然瞧出了一个大概情形,这万上门主之位,三年要争夺一次,凡是万上门中人,在这个时刻都可以和万上门主挑战,什么人胜了,就可以出掌这万上门主之位。
这是从未听过的规矩,容哥儿大感不解,不知那万上门主,何以会立下这样一条规戒,三年时间,要经历一次比试,权势所在,参与人恐都是全力以赴,如是忠厚之人,点到为止,也就算了,万一是遇上双方武功相差不多的人,各施毒手求胜,岂不是要造成伤亡吗?本门中人,凡是可能争那万上之位的人,岂不彼此之间,永存着怀疑、仇视之心吗……”
突闻木门呀然,玉燕推门而入。
只见她举手一挥,晃然了火折子,燃起房中火烛,道:“你都看到了?”
容哥儿点点头,道:“都看到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只是,在下局外之人,见到贵门中的机密大事,只怕有些不妥。”玉燕冷冷说道:“我带你到这房子中来,要你休息,谁要你起来偷看了。”
容哥儿道:“在下居留之室,正对那搏斗之场,岂能不看吗?”
玉燕嗤的一笑,道:“万上请你去,有要事相商。”
容哥儿道:“现在吗?”
王燕道:“不错。”
容哥儿收拾一下简单的衣物,道:“咱们走吧。”
玉燕当先起身,说道:“小婢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行到了一座大厅前面,轻声即动门环,道:“容相公到。”
木门呀然而开,青燕低声说道:“万上在内室等候。”
容哥儿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