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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求我，我也不是不想成全人哪，可你叫我怎么办呐？”刘黑手忙往前凑凑，说道：“你看，你看能不能向团队说一声，让团队拉出去把那女子给抓回来？”吉顺没言语。刘黑手忙贴到吉顺耳边说：“我好好感谢感谢你。这还不行吗？”他一面说着，伸出张着五指的右手，低低的说：“五十两。”吉顺一见，当时松开紧绷着的脸，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说不得，担些人情，让团队劳苦一番吧。这几十两银子就算给队上弟兄买烟泡儿的了。”
刘黑手得了这话，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天晌午，团练丁勇一百多人倾巢出动了。他们因为每人得到一个烟泡，又听说是抓扑一个孤身少女，因而个个奋勇，人人争先，一窝蜂似的朝金口方向拉过去。他们一向都在百姓头上威风惯了，这次当然又是发小财的好机会，一路上捉鸡打狗，掠商扰民，哪里把那抓扑逃亡的事儿放在心上；况且又听说那女子是上船去的，心知是赶也无望。因而，一伙人便成了信天游。为了夜黑好行事，这伙人便于路上延捱着，不急于前进，也不急于返回。这就放下他们不必多表了。
再说昨天夜里闲云庵里向两个姑子宣示菩萨慈旨的那个善才童子。他是个童子，但不是菩萨座前的善才童子。他是个三十来岁的光棍汉——九耳灵猴郑鹄。
郑鹄、付振扬两人要来惩治一下刘黑手、吉怀仁这班恶徒，便在愚山一带找些捻党中人察访一番。捻子里，人介绍人，找到叶晓春。叶晓春因为妻子丁凌娇常进大围子和吉怀仁淫乐，他又无法管束丁凌娇，更无力和吉怀仁争气，便赌一口怨气加入捻党，以便借捻党的势力早晚出这口恶气。如今郑鹄要惩治这班恶棍，这就正合了他的意。又因为丁凌娇常常出入大围子，对围子里的情形知到得甚是详细，回到家里便时时向叶晓春说起。这样一来，郑鹄要探访的事叶晓春便都向他提供来了。了解到这些以后，还当怎样来下手惩治呢？杀死他们？又不欠命。再说杀伤人命惊动官府，以后在这一方也不好行动了。于是就以稍示惩戒，让他们知道知道做恶积下的冤孽，以后有些收敛也就是了。
叶晓春说了吉怀仁让刘黑手等几个帮闲给寻求孝敬巡抚老爷的珍稀宝玩之物。郑鹄便心生一计，拿出他前些年从一个洋船上下来的红毛鬼子那里窃来的一件稀罕物一个鹅卵形的洋镜子。起初他以为是个奇宝，后来试着向洋人兜揽售卖，不料人家竟说那是个不值半个英币的玻璃蛋。现在他想：洋人的玻璃蛋唬不了洋人，要唬唬吉怀仁、刘黑手这些恶徒大约还是唬得牢实的。如果当真唬不住，再另打主意，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是耍着玩呗！想定之后，便向付振扬说明这个打算：“谅他们也没见识过这种东西，咱们再说得玄乎些，也就蒙他个差不多。他们要上了这个当，把它当珍宝送上去，让人识破，吉怀仁就得受怪罪；那他还不得拿寻宝人问罪！”付振扬闻言，微微笑道：“郑鹄，咱俩一起讨饭的时候你可是个老实人哪，怎么十来年间，你长了这么多心呢？”“逼的呀！咱们精赤溜光个孩伢子，要活在这样的世道上，不学点乖巧能行吗？现在，不但要活着，还要出出胸中的一点恶气，就更得耍点乖巧啦！”付振扬道：“那么你这法子弄成了，也只吉怀仁获罪，与刘黑手什么相干？”郑鹄一摆头，道：“永生，你就瞧好儿吧。你想啊，那几个帮闲在吉怀仁跟前都靠的是献殷勤、讨欢心；有一个帮了大忙，得了宠，另外几个会觉着怎样？一旦这殷勤献出乱子来，他们就得闹窝儿乱。那时候咱们再施点儿招法，从中搅搅混水。那时咱们在一边看他们狗咬狗，岂不快活！”付振扬只笑笑，轻摇两下头。
郑鹄见他这付神情，就哈哈笑道：“我说永生，咱们分手这些年，你在外洋学了医道，我在‘内洋’也学了‘一道’。现在咱们先别说别的，你就瞧瞧我这‘一道’怎么样？咱们这么办，这场行动你听我的安排，好歹也保吃不了亏，这还不行吗？”付振扬只好依着他去。说好之后，郑鹄让振扬在客店等他，便一个人入城弄个华丽、鲜艳的锦匣，把那玻璃镜子盛了。
次日，二人来到鳌山海边想在这里寻机会将那玻璃镜子假充宝物兜售到吉家大围子的帮闲们手里去。他们在海边逡巡一日，到次日又将过去，也没得机会。二人见天又将晚了，准备要回店里歇宿时，忽见捻党成员万小嘎从海上收船来此靠岸过夜。郑鹄上船和小嘎搭话，说了在此的目的，问小嘎可能帮帮忙。小嘎挠着脑勺儿想了想，然后慢慢说：“我们常在一起行船的白三儿可说过他和皮锥子马维则有亲戚，我也没问他们是什么亲戚。要是这样，明儿个我就特意去找找他。只不知他们能不能吃这一‘烙铁’！”郑鹄道：“你听我告诉你，你只要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向白三儿说去，成了更好，不成呢，咱也没赔上什么，再另打主意也就是了。”万小戛觉得这话有理，便一口答应帮这个忙。郑鹄又仔细向小嘎嘱咐一番。那万小嘎本就是个贫嘴滑舌的机灵鬼，早已道头知尾了。次日找到白三儿，按照郑鹄教的那篇谎话一说，没过三天，便完成了这场谝局“宝镜”交易做成了。
“宝镜”出手后，郑鹄，便于这天夜里翻墙进入刘黑手家打探被拘孤女的情形。他首先听到湘竹姑娘的哀切啼哭。又由于这啼哭引得家里长工、使女等人的纷纷私议；刘黑手则因这般啼哭暗中脑恨，向他老婆偷偷发着恶语。郑鹄各处听够多时，事情已完全明白，心中的愤怒已不用说，本待立即杀了刘黑手这恶徒；但他一想到日后的大事，便又心境清醒了；还是以不杀人惊众为好。
两天后，郑鹄又从叶晓春那里听说了湘竹姑娘已被刘黑手送到闲云庵住，只待吉怀仁省城送礼回来，好往大围子里送。回到客店，跟付振扬说了，当即又商议要搭救这孤身少女出虎口，振扬极表赞同。最后商定：他们二人往田横岛找两个捻子，摆条船在金口湾等候。振扬和捻子都扮作渔翁模样，以瞒过两个姑子眼目。郑鹄独自往闲云庵，如此这般的打发那小女子到那里乘船，从而救她远避他乡。这就是郑鹄假称善才童子的首尾。
现在再说郑鹄，打发走湘竹姑娘之后，次日便到愚山镇探听动静。早饭后不久，便见刘黑手气急败坏的往大围子里去了。过午又见团练丁勇拉队往金口方向去。郑鹄猜测：这是去追拿那女子了。现在他知道：吉怀仁离家远行，团练丁勇又已倾巢而去。于是心想：他家主不在，家里上下奴仆必定人心懈怠；外面又没了团练勇的保卫。我何不趁此时机再给它来个火上浇油，让他们大乱一场。倘得手，弄上一笔不义之财留做捻子的费用，岂不是件好事！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乐得差一点要跳起脚来了，现在所差的是：只待天晚时，如果那班丁勇不回来，这桩买卖就算做定了。于是就自回村头小店听着团练的动静，一面也养养神，准备夜里行动。
三十六赔上媳妇侍秃鸠（2）
二
直到天晚，也没听到丁勇们归来。郑鹄便在房里做准备：换了身夜行衣靠，腰悬百宝囊，裹腿里插了一双匕首，脚蹬熟制鹿皮靴，浑身上下察看一遍，觉得一身轻快，两腿俐落。然后在地上抻抻胳膊踢踢腿，轻蹓几遭，便坐下静候舒息。舒息中，他计算：今天正是本月中下旬，夜色到也合适。天交二更初头，他便起身稍事活动一回，向外听听然后端开后窗蹿身来到屋外，再一弹腿便跳出院墙外。轻轻落地之后，贴墙隐身向四下打量，见静无行人，便一伏身够奔大围子而来。一路行走，甚是肃静。原来镇上人家一向被团练丁勇扰得惊怕，一到天晚，家家户户便早早关门闭户了。虽然今天丁勇们不在镇里，但人们已是习惯成自然，更有谁知这一行人的来去行踪呢！
郑鹄不敢大意，大绕着圈子对围子四周仔细踏勘着：在正门前，单见得大门关闭着，从门房的窗子里透出灯光，窗上人影晃惚；隐隐有呼“三”唤“六”的赌赙声。再留心察看四角炮楼，各处都灯火煌煌。东南、东北两角楼里传出猜拳行令的吆喝；西南角楼有个人在猫讨情般的哼唱着淫曲、谐调；西北的角楼里是个犯烟瘾的烟鬼在打哈欠，一面悽哀愁叹着。四处察看一遭，时已二更过后，他就在西面邻舍墙下隐蔽下来静候。
过了一会儿，听得三更梆响，随即有两个更夫从北面转过来。待更夫往南转过去，郑鹄便悄悄来到西北角楼下，向上听得角楼里传出哭叽叽的“娘哟！娘哟！俺要死啠В“痴庖簧砉峭范家榱耍⊙郯。⊥纫捕侠玻≌饽源且ɡ玻∧锇ィ∧锇ィ∵走走祝乘慊畈怀闪耍∥匚亍敝ｐ乐勒馐茄坦矸格现氐墓饩啊Ｓ谑窍蚰献吡思刚稍兜难樱员憷肟诼バＱ≈写舜Γ影俦δ依锶〕雠莱撬鳎皇帜笞∩罚硪欢说姆勺ヒ欢妒峙咨锨酵贰Ｋ婧罅绞肿プ∩鳎咨韷嬃巳龎嫞厦孀サ美问担愫锒话悖峤莸呐柿松先ァ５皆谇蕉ィ斫籼谇酵飞希×朔勺ィ诚蚶锟戳艘换兀馕髟豪镆黄嗑病⒖湛酰辉诙髁矫媲较赂鞣抛乓慌趴盏肚辜茏印＜飧觯ｐ烂靼渍馐峭帕范∮伦〉乃凇＝袢账峭獬鑫垂椋识章湮奕恕Ｔ倏纯锤鞣棵糯埃嫖堇镂⒂泄饬粒乖诤錾敛欢ㄖ校凰靼祝馐怯腥嗽谀嵌笱蹋玫苹鹫獾壬了覆欢ā？窗罩螅逊勺ツ迷谑种校谏硖吕矗偶馇崆岬愕兀缤ǘ话悖廖奚ⅰＨ缓筇锨搅锵蛑性呵较拢蛔萆硖谏衔蓍埽硪巫糯诱饷娴侥敲妫鞔Σ炜醋牛褐性赫妹糯敖舯眨晃薜苹穑囱诱馐强吞耍空庠豪铮饲懊欧康奈堇镉惺孛湃嗽诒蚝炔柚猓傥奘裁聪腥恕Ｖｐ涝俅诱饫镌浇ピ海挥辛较岬拇吧仙杂幸坏愕乒狻？窗找换兀膊坏酶鐾沸鳌＞醯谜庋掖程润@动了人岂不麻烦！于是静心猜测：一般情形，大户人家存放财物都是在那深层院落的中心房头里；可这中心房头这么大，究竟在哪一层呢？一面想着，便从屋上跃到正面屋脊向后庭打量。见这后院並无分隔，乃是一大宽阔庭园，东半是园林，西半为楼舍。那一排楼舍处倒是灯火较多，尤其各屋，几乎都亮着灯火，还不时的有人进出。
郑鹄一见有人行动，便有了几分主意。他马上从屋上跳下后园来，轻轻溜到右首末尾的一个院墙外，向里静听着。只听得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言奶奶，你这两天也算享福了。本来说是等那个说书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