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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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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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只是嘻笑着摇肩晃腚的往前挨过来,并不回他的话。当来到他身旁时,一抢步转到他身后挡住他的退路,这才浪声道:“呦!方老板,你急什么?他请你,你就进屋坐下等着呗!该来的时候他还不来。站客不好待,待客不周,不是叫咱担待罪过吗?快进来坐着说话儿吧。”她一面说着,冷不防只一推就把方梦天推到屋里,随手就关了里外两道门,并都上了栓,这使方梦天更加惊异。那女人进屋来,拉过椅子摁着方梦天坐下,她自己也挨身坐了,吓得方梦天要躲开,但被那女人强摁着不得动转,他便气急败坏的哀恳她,“快请袁老爷来,让小的见过了好告辞。”
  女人听了只是嬉笑,眼光流盼,妖声妖气的说道:“方老板,且别着急。老爷么,他外面待客没完,稍停一会完了就来,让俺先照看你饮酒,咱俩就先吃喝着说说话儿吧。”边说着,那眼珠儿滴溜溜水汪汪的向他飞动着流光,一面就动手给他面前斟了酒,又自己斟了,催他喝酒吃菜。
  方梦天虽是久在台上逢场作戏,见过世面的,但那是戏台上;这会儿可是如同走台步踩寸子一般,一个锣鼓点儿踩错了,轻则受辱,重则坐牢,甚至丧身亡家。处于这情势下,不由他不加十二分小心。他心中惶悚,把头低到胸前,连眼皮儿也不敢抬一抬,哪里还有心吃喝!
  二
  那女人见他这样,便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拿起他的盏子送到他嘴边,口里软语柔情的让道:“喝吧,天到这么晚了,想是还没吃饭,又累了一天,一定是饿坏了!咱们慢慢喝着,肚里有了底才好说话儿。嗯,喝吧!”她的语调已是怜爱不堪了。
  “我不饿”方梦天推过唇边的杯子,向女人央求道“太太,天已不早了,袁大人外面宾客多,是不是把小的给忘了?还是请太太打发个人问大人一声,就说小的已领过酒了,大人要是没有什么吩咐,小的就告辞了,改日大人清闲了,小的再来给大人叩头谢酒。这么的,也免得耽误太太歇息。”说着已拱手作了三个揖,同时慢慢推开她那只搭在肩上的手,一面站起身来躲避她的厮缠。那女人看着她作揖也不避让,只是瞅着他媚笑,到他推开她的手,又站身要躲开,便拿起她自己的杯子一扬脖喝尽那杯酒,随着这杯酒下肚,立时脸色一沉,睁圆眼睛直视着他冷冷的说道:“方老板,大概你还不认识我是谁!告诉你,我是袁县丞的三姨太太。实话对你说吧;请笺是我下的,这酒也是我请的,怕你不来,才冒用了老爷。要不是那老猴子的名头能请得你来吗。这件事是背着他,所以,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又怎么能等来他!又怎么能去问他!现在你明白了吧?那么你是晓事的就乖乖儿的坐下喝酒吃菜,听我有话对你说。坐下吧!”听了她这一席话,方梦天像似当头挨了一棒似的,当时两腿一软,瘫坐在椅子里。这时他心中蔴乱,头耳轰鸣,知道这祸事临头了。他怔忡间,就听三姨太一变刚才的凶相,娇滴滴的说道:“梦天,你别怕,也别心烦,听我告诉你:我请你来,没有一点歹意,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和你相好。因为这两天看着你的戏我就动了心,一心想跟你交交朋友。不说你也不知道,我们做姨太太的,都是锁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儿,那老猴子弄来我们在家里,有了新的扔旧的。他本来就是个不中用的,又弄了我们四五个,就更把我们都晒起来!我也是爹娘養的,骨头肉长的活人;神仙姐儿还思凡呢!因为平时难得见个外人,如今看了你的戏,动了心,就想跟你作个朋友。你可怜我,这事你就答应我吧,嗯!怎么样?”她一面说着,就又来挨身给他递上酒。
  方梦天听了这话吓的浑身直筛糠,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管拨浪鼓似的摇头。
  三姨太见他摇头不允,就马上虎起脸把酒杯重重的掷到桌上,说道:“姓方的,你不用只管摇头!我这是先以礼相待,你顺顺溜溜依了我,咱们和和美美,你好我好。要不的,今晚这事我可是用了一番心思啦!你想去吧,你来到这里还想白白逃出我的手心去吗?不用别的,我就坐这儿喊上一声‘救人’,你虽然唱戏的会折腾几下子,能逃过衙役兵丁的刀枪吗!就是逃出去了,我这张嘴你也带不走,那时候我在老袁那儿添油加醋的奏上一本,你就是逃到哪里还拿不回你来!这些个,我要不想周全了就能轻易胡来?再愚笨的人也得先找个稳当地方站脚根啊!”
  方梦天听她这么说,心头只有突突跳的份了,把两手抱住头,浑身都冒了冷汗,佝偻着身子言语不得。
  三姨太见这番言词震服了他,便缓和了声气,再次把手搭在他肩上,软绵绵的说道:“梦天,你别怪我这么做不仁义,你想想,你们男人是不明白像我们这样女人的心哪!我这是实不得已呀!放下别的都不说,就是可怜我这种孤独烦闷,你也该和我做这个朋友哇!”方梦天本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今被这几句春雨润物的话一说,便也动了感情,泪水也差一点流下来。当时把手一拍膝盖,说声“罢了!”站起身推开她的手,坐到桌前就大吃大喝起来。三姨太见他这样,喜的心里开了花,凑在一旁又斟酒又布菜,殷勤的像个飞啄蚊虫的小燕子,嘴上也吱吱咋咋说个不停。
  他也真饿了,不大一会儿工夫,一桌佳肴已去了大半,然后杯盘散乱的扔在了那里。方梦天吃喝完毕,转过身一抹嘴巴,叹气说道:“我这叫武大郎服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现在算是闹个饱肚子鬼吧!”说罢一屁股坐在梳装台前,原来三姨太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把头往后一靠便闭了眼琢磨起眼前这档子事该怎样才好。
  这时三姨太已收拾过盘盏,洗手毕,款去身上的葱绿长衫,露出贴身的肉色紧身内衣,下身穿的杏黄色薄纱肥裤,裤脚系了付天兰色丝绸俏皮带,打成双飞蝴蝶扣结儿。她见方梦天还是一付烦闷愁苦相,便从桌旁拉把椅子挨他坐下,並伸过手摸摸他的额头,口里俏声说:“这两天看你出出少不了上场,一定是太累了吧?”
  “咱们这样的本来就是下九流,贱胎子,给人玩弄取乐的,还敢说什么乏、累的!”
  三姨太见他还在说气话,就把头歪过来往他肩膀上靠,口里娇嗔道:“你既然愿意跟俺做朋友了,还对人说这样话,叫俺心里多难受哇!你就不能跟俺说点儿甜甜密密的!”“说甜密的?”他转头瞪视着她问。这时他才仔细打量了她的容貌……见这个三姨太长了一张白葫芦脸,发鬓稀疏,一双吊稍眉,两只豆角眼,一个又尖又直的鼻子,倒很适合扮演一个刁钻古怪、多嘴多舌的粗使丫环。可她的身份现在是袁县丞的三姨太,故此就平添几分妖气;再加以今晚是有意偷汉子,各处多加了胭脂花粉在脸上,连那双眉毛也用香头儿塗抹得过份的浓厚,以致每一眨动便纷纷飞飞的落炭灰。方梦天看着这付“花容”心里直反胃,但他不敢得罪她,就只得好言恳乞放他出离这个事非之地。于是接着说道:“三姨太,你想想,袁大人是本县一县的父母官,我是他的一子民,我今夜晚闯进他的内宅,现在是心都吊在嗓眼上了,这个苦情你还不明白?再又说了,你头里说你是锁在笼子里的鸟儿,这回你又把我赚弄到这儿,想走你不放,这不是把我也锁到笼子里了?再加上我唱戏太累,又怕家里人为我悬心、着急;有这些苦楚,你还要叫我说甜话,那不是要从黄连里榨糖吗!怎么能呢?”
  三姨太听了这话,嘻嘻笑道:“咱们两个都是笼里的鸟?这可正好是一对儿。既然成了对儿,那锁就锁吧,反正在哪儿还不是一样的吃饭‘睡觉’?”
  “太太,这‘睡觉’的话可万万不成,你是官儿太太,我是有妇之夫、穷唱戏的,要是做出别的事,一旦露风你怎样我不能说,我可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呀!现在你的酒我也领了,要说作朋友也算是朋友了。天这么晚,你就该让我走了,我也得歇息歇息,把府上这台戏唱下来。”
  三姨太见他还是要走,就有些着急,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又一头拱到他胸前,撒赖说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冤家;从咱见面头一句话你就说‘走’,到现在还是‘走’,告诉你吧,你今晚是地下‘走’到床上,床上‘走’到人上吧。话跟你说到这儿,还不明白吗?你要是再说别的,我可就要翻脸了!”说着,她又抬起头把眼逼视着他,察看着他的颜色。
  方梦天被这般纠缠,一是恐惧,二是厌烦,便无力的摇着头恳乞道:“太太,请你体谅体谅我吧,我的苦楚方才已说给你了。你说咱们交朋友,我也答应了;既然是朋友,你就该替我想想,不该陷害我才是啊!”

  九尾妖妲祸殷王(3)

  三
  三姨太肚里有了酒,此时早已是欲火烧身,哪里听得进这些,只管伸过两臂勾住他的脖颈来贴脸儿、亲嘴儿,一面吭吭叽叽的说:“方哥哥,别说没用的了。你苦楚,我也苦楚;都苦,那你就先可怜可怜我吧!事到如今说别的都没用,你就依了我吧。我知道你是累乏了,没精神了。来,我这有付神仙药,你用上,保你去掉疲乏、神清气爽、心欢意舔,还保你明儿个戏也唱的好。”说着就放开手,回身去从梳妆台下的格子里拿出一个扁方匣子,捧到床帐里摆布了一回,然后返身来拉起方梦天就要上床。方梦天被拉到床前,见是全套烟具摆在那里,就要挣脱她的手躲开去。因为,他虽是低贱之人,可是心存刚强,素来就厌恶这鸦片烟。况且他明白,今天这烟是这个女人专为他提神壮气、催取欢乐而设的;这无异于加豆料供种畜,更使他感到一种莫大的侮辱。于是他挣脱后便要往外逃。三姨太一见他要出门,腾一声蹿过来,死命抓住他的衣领,瞪红两眼,气咻咻低喝道:“姓方的,你是想让我喊人来吗?”
  方梦天被这一质问,当时张一张嘴,额角、鼻窝儿都沁出冷汗来,无力的垂下头去。三姨太就势又把他拉回到床边,摁他坐在了床头。她还是不撒手,一面低声呵斥了几句,这才又去摆弄她的烟灯、烟枪等物什。摆布毕,又从案头的烛上引了火点起烟灯,倒身烧起烟泡来,顿时屋内就充满了焦烟的气味。
  方梦天硬走不敢,在看她弄烟的空儿又想到,“还是软磨吧”,主意已定,便挨着三姨太脚边坐过来,故做温存的说道:“太太,你要抽烟,我不敢过问,但你才说要给我用什么神仙药,是不是指的这东西?”
  三姨太一面烧烟,一面忙里偷闲的伸过一只脚来勾住方梦天,听他问道此话,便把那只脚连颤几下,斜过眼,妖声嗲气的说道:“别装憨啦,哥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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