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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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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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夸了一回,方菲刚待要叫“善师姑”,立即想起此时再那么称呼就很不合适了,因而没叫出口就停住了,稍一偏头才又说:“早时候叫你们那称呼这会不好叫了,那么你们原来在家时都是什么名字来的呢?”
  贞善见问,答说:“我本来乳名叫婉莲。”
  贞美说:“俺家姓荆,那会儿娘叫俺宝珠来的。”
  “那好哇。”方菲面含微笑,说“俺金家就只一个男儿,正正俺娘还少女儿,俺还缺少姑娘做伴。现在我就叫你们莲姑娘、宝姑娘好了,你们可愿意吗?”
  俩人都点头说:“好。”
  晚间,自重和方菲商议,为了事情早做分晓,不误明凯他们的正事,应尽早向史婉莲说明她的婚约之事。她若愿意践约,就好着手办理;如不愿意,也就罢了。方菲便应承次日由她来向婉莲说知。

  二十六尼僧谢世升仙否(4)

  四
  次日,方菲便详细的向婉莲说明了前日在庵上所讲的婚约之事。婉莲到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个燕明凯这些时候所表露的是这么一副木然不动的神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她当时便如当顶被浇了一瓢凉水一般,愣了一会神,想了一想——自己已承认了信物的,还有什么好讲的!再说,那个燕明国人头儿也不一定就比他这两个弟兄差。心里虽然觉着事不如意,便怏怏的说:“事儿既然这样了,好歹也是命定的,就凭着信物验证吧。”说罢便闷坐一旁不再言语。方菲见状,明白她的心意,也不强去打扰,就和宝珠攀谈起来:“宝姑娘,在家时候可曾议过婚没有?这会儿又是怎么打算的呢?”
  宝珠才听了方菲和婉莲所谈的关于燕家的这桩婚事,就已在暗自琢磨了:“婉莲姐既然已另有了主儿,那么这燕家的这两个小子,我要能抓住哪一个,也都算没错长眼珠儿。当然,还是那个小小子性情活泼,想来易于相处了。”这会儿听方菲这一问,便装羞带惭的答道:“咳呀,你这个嫂子怎么当的呀!不跟妹妹们说个正经的,尽讲这些‘婚’哪‘素’哇的!叫人怎么答对呀!”说着脸儿还有点红了。
  “怎么,我这不是正经话吗?”方菲一脸庄重的说“不是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你们也都二十顶格的大姑娘了,离开了庙,不出嫁还要怎么的呢?爹娘又都不在跟前,我这当嫂子的不就得替你们操心吗?”
  “那么说,好吧。我也在家时候还小,后来没等怎样就送进了庙里,还提什么婚!这会儿师父没了,婉莲姐姐是原来有主的了;我虽然有父母,可是几年前那会闹蝗灾,全家都往南方逃荒去了,到今儿也音信没有。再一想到个人,在庵上这些年了,尔今就是回到庄上,人家还不叫俺小姑子、小和尚的!人也难做呀!俺年青青的,可哪里是个家呀!如今想来想去,反正俺和师兄——啊!不,是莲姐,这些年苦哇难哪都在一起熬来的,就是亲姐妹了,也不忍得离开。原也不知道她还有燕家这门子亲事,只想姐妹们日后能常在一处。这会儿她要嫁到燕家庄去了,可是,又没个娘家人送嫁陪亲,我们同师一庙这些年,尔今就算是姐妹一场吧,我当妹妹送姐姐出嫁不是入情入理,应该应份吗?”
  “是啊!你送嫁陪亲,这是应当的啦。可我是说你以后的事啊。难道送去以后还能常住那儿一辈子吗?”方菲听她的话音和近几天在庵上和到家来所见她的神情,心下已有几分明白了她的心思了,因而才有最后这一问。
  “哎!我呀是只想眼前,还没想以后呢!送她去以后再说吧。你要是实在往下问,我也打定主意了,就是跟她一起去,到那儿认她们个哥哥嫂子,先站个脚儿,别的话日后再说。俺是这个主意,可就不知她嫌恶拖累不?”边说着,又转脸去探询婉莲的神色。
  方菲便含笑点头,不再言语。
  婉莲此时正在心里不自在,在众人眼前又不好太露声色;今听了宝珠这番至亲至切的话,心里不由的一阵酸楚,于是一把抱住宝珠的脖颈,就伤心的滴下泪来。宝珠也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两人就相抱着抽泣起来。
  方菲对此看的清楚,只觉得这事难为,只好一旁瞅着叹气。金妈妈哪知其中底理,便来劝解:“哎!好闺女,别这么样吧。难为你们这些年了;现今不是都要得好了吗?史姑娘婚事有主儿,只等燕家那小子一来相认就好过门儿了。荆姑娘没说人家也别愁,你要愿意给我做个干闺女,等明儿我给你相看个合适的人家儿成不成?”
  宝珠是个机灵人,听老太太说要认她干闺女,便立时收住悲泣,跪身给金妈妈磕头叫娘。金妈妈乐得咧开了那缺牙少齿的嘴巴,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叫丫头。婉莲先是一呆愣,一时间转过神儿,擦把眼泪,也照着宝珠的样儿,给金妈妈磕头叫娘。又说:“我没有别的亲人,从今您就是我的亲娘了”。
  金妈妈原只以为这宝珠看婉莲的亲事有了指望而自己难过,所以拿这话安慰她;没想到她们当了真,而一举收下两个如花似玉的干女儿。心里这一喜就不用说了,只把那一张核桃皮似的老脸都乐得放出了光彩。当下一手拉住一个说道:“我这一辈子没女孩儿,成天只把媳妇当做女儿看待;没曾想,没揩屎没括尿,一下子有了两个这么好的女儿,我这是哪一辈子修来的福分哪噢!”说到这冲着方菲说“你看着我这两个女儿可别眼气。你得好好儿给我哄着她们,要不我可不依!”一句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
  金自重在另屋里听着这屋一会哭一会儿笑嘻嘻哈哈怪热闹的,就过来看视。进得屋来,方菲就向他说:“你看看吧,俺娘今晚一下子收了两女儿,你这当哥哥的也得有点儿哥哥样儿呀!”
  自重闻言,惊异的瞪大眼睛问母亲:“娘,这是真的?”
  “怎么不真!我这一辈子就养你一个,这会儿又有了两个女儿,你以后可得有个哥哥样儿,行事儿上,得多照看她们些呀啊!”
  “那一定、一定。但只我这手头一无长物送个礼儿,可叫我拿什么表示哥哥样儿呢?”自重咋着嘴儿,在地上连挠脑袋带搓手,最后说“这么办吧,等妹妹们出嫁时候我一起送礼物吧!”
  两个姑娘听了都羞红了脸,把头紧靠到金妈妈肩膀。少倾,婉莲捅捅宝珠说:“咱们还不该给哥哥嫂子行个礼啦!这几天跑前跑后的,忙碌操劳。不讲报答,就是认哥哥,也该行个礼呀!”宝珠被这一提,忙说“可是的。今儿先认哥哥,等以后咱们有那一天能报答了的时候再说报答吧。”说着,两人忙站起身在地上双双给自重施了一礼。这边自重也忙还了礼,说了几句“都是自家人,别见外”的客套话。然后回身坐到椅子上。婉莲宝珠也都坐回了原处。
  自重这才说:“二位妹妹别见外,且放宽心住着。明天我就和明凯明杰两人说,让他们早日把那燕明国找到这儿来。好把贞善——”他刚说出“贞善”两字,就被方菲给截住了:“你这人哪!两个姑娘都离开庵院了还这么叫!告诉你,这大妹妹叫婉莲,小妹妹叫宝珠,往后再别那么叫了哇!”
  “啊!啊!是了、是了。叫熟了嘴,就没想起这个来。啊,是把婉莲的婚事给敲定了,完过婚也好一落一稳的过日子。宝珠妹妹呢,是怎么个主意?你自己好好先想想,要回家?过些时候哥哥就送你回去。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打算,说了,咱们慢慢办去。反正别着急,日月长着呢!”
  方菲便将宝珠的话学说了。自重也心里有些明白。
  大家又说了会儿闲话,就各自安寝了。

  二十七验证契合比目鱼(1)

  二十七乃二失齐验证契合比目鱼
  物符心差各自烦理顺情违命不济
  一
  过了几日,这天傍晚时分,明凯、明杰果然领了燕明国来。自重已由衙门回来,迎接了他们,招待晚饭后,大家坐在自重房里喝茶闲话。金妈和方菲在外面收拾碗盏锅盆。
  这面屋里,宝珠便悄悄的撮弄婉莲,让她去往外间偷偷瞧这个燕明国,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起先婉莲还直劲害羞,虽是心里想要见见真帐,却又忸忸怩怩的推拒,直往后退。后来到底经不起宝珠的串掇、推拉,便相拉着半推半就,忐忐忑忑的来到堂屋门后。婉莲被推送着后背立身在前,宝珠撮住她的后腰,贴脸到门缝处,屏声息气朝里巴望。此时,因天色尚早,她们又相看人心切,故此,这婉莲就看得十分真切明白;她不看清楚还好,这一看真切,一颗心立时就像掉进凉水盆一般,头也晕了,腿也软了,眼也黑了。脸也白了,只听她“哼”的一声,晃晃摇摇就要倒。亏了宝珠扶的紧,赶忙架住膀子把她拖回屋里去。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是“龙生九子,九子各别”,燕青的几十代玄孙了,就能还是个个英姿飒爽如明凯、明杰?这个燕明国外貌上身粗体阔,粗眉暴眼;瞿青的面皮上高高低低的一脸丘疙瘩,还加上一部密密匝匝一周遭的络腮胡呰,看上去几乎就是一个活李逵。更有,他还是个四世单传的骄子。自糼被宠惯,傲慢成性。
  燕家子弟历来都严守家规;日习文夜习武,又保有祖上留下的老传统,因而个个知书识礼,英武义俠;唯有这燕明国不喜书文,偏习武艺,这就促使他负胜好强,刚愎自用。如今长成一个粗勇有余,温文欠缺的莽夫。几年前父母下世,又无三兄四弟,今就孤身一人过活。当初他父母在时,曾替他往省城寻访过史家这宗亲事。没寻到,便向他说知此事根由,留给当年两下所订亲的信物,令其后寻得时以此成就婚姻。
  这次明凯、明杰回庄上告知他此事时,他开始很是欢喜;可是,当听说是在尼庵里遇到的之后,起初那兴头便一扫而光了,一口回绝说:他不能要这样当尼姑子的女人做媳妇。那理由是:如世俗间流行的说法“是:烂泥圈、粪尿担;三巴(牛羊尾巴、猪狗嘴巴、烧糊的锅巴);五子:(戏子、婊子、花子、姑子、遍子)最可嫌。尼姑成天烧香拜神的,和鬼、神混在一起,身上有鬼气。就像”妓女身上有脏气一样的不可容忍。他觉得自己是个堂堂男子,烈烈丈夫,应该匹配个清似水,瑩如玉的姣好女子才是。后来经明凯、明杰一番苦劝,说:这是祖父给说上的亲事,而且她上庙是在糼年,失去家人父母,为了活命的情势下;並且还没剃发受戒,只是在庙内养身活命的事。要讲在庙上就有鬼气,那理儿更不对了;因为,我们平常人不是说:人死了就成鬼了,那么咱们的诸辈下世先人不都是鬼吗?我们所有的人又都按四时八节的扫墓祭祖,上坟烧化香烛纸马,叩头敬礼,这些行为不都是在和鬼打交道吗?若有鬼气,我们的鬼气倒是真正的,尼、僧、道士人家其实那倒是跟神佛、仙人交往,比我们高尚得多呢!
  燕明国被二人这么一说,也就有些回转。又兼他孤单过活许多不便;况且又二十大多的年岁了,娶亲之心早非一时。所以总在思量有朝一日访得那门娃娃亲。不料想今日获得了,又有这些差迟,这真如送到嘴边的鲜桃又掉到阴沟里。那一夜他没睡好,翻来复去盘算这桩事。最后打定了主意:溏子水不洁总还比干着好。于是,次日带上信物、银两便同着明凯、明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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