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宁赐生气,阎君跨前一步,拉起宁赐的手,朝鬼门关走去。
黄泉路上,鬼气阴森。那些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的孤魂野鬼,既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阴间,只能再黄泉路上游荡,等待阳寿到了后才能到阴间报到,听候阎罗王的发落。一路上阴森森的凄厉嚎叫刺激着小宁赐的心脏,她一把抓住阎君的衣袖,望着前方大片的血红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阎君抬头,微微眯眼,瞧着宁赐所指的方向,半晌方才淡淡地回答:“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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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委实写够了。明日结束。
☆、三十、提防!生死薄
大片大片妖娆浓红的彼岸花摇曳在路旁,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血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在黄泉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如同一条“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宁赐曾经在阳间见到过这种花的描述,生长的地方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想不到在阴间,这彼岸花开的如此热烈,如此诡异。宁赐下意识的缩了缩衣袖,又朝阎君靠了靠。
“无妨,”阎君一拂衣袖,挥开一个企图靠身的孤魂野鬼,牵着小宁赐继续朝前走去。这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阎君顺手挥开一个企图抓住宁赐头发的女鬼,阎君皱了皱眉:“害怕作甚?莫非在天庭瞧惯了琼花彩枝,来到我这阴间就变得如此娇弱胆小了?”
他的语气冰冷疏离,带着一点点的不屑,侧头瞧着这个小妹妹:“老大把你培养成了一个十足仙子气的小女子。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当年和老六一起骑马射箭,倚歌仗剑的女子哪里去了?”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屑,不论是针对天帝还是针对自己,宁赐都觉得心里刺刺的,很不舒服。轻轻甩开阎君的手,她的口气带着淡淡的疏离:“劳烦三哥哥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好了。”
望着她瘦小的身影大踏步朝前走去,阎君立在当地,神色古怪,半晌,喃喃的道:
“很好,跟老大一个死脾气。”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宁赐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加快了脚步,时刻提防着周围的恶鬼扑上来。阎君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神色肃穆。绕过曲折的黄泉路,宁赐一抬头,远远望见一条奔流大河横档眼前,河水奔腾,波浪湍急。河面宽阔,只有一座似乎漂浮着的桥横架在水面上。宁赐晓得那是传说中的三途河,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朝河边走去,却不料一不留神,脚下绊着一朵鲜红魅惑的彼岸花,“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倒了。
两侧早就虎视眈眈的恶鬼“呼”的全部扑了上来,意图将宁赐啃而分食之。未带宁赐挣扎,身后及时赶来的阎君袖袍一拂,恶鬼们被驱散的如同飞灰,“吱”的一声凄厉尖叫四散逃开。伸手扶起小宁赐,阎君的眼眸中就有了点笑模样——还是小孩子心性。
“笨蛋!笨蛋!”
蜷缩在阎君怀里的小宁赐将那朵彼岸花一把掐下来,气愤的一点点撕着花瓣,口中喃喃咒骂:“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这几句话也不知道是骂花还是骂自己。阎君保持面皮的紧绷,似乎一点都没有笑的意思。只是中规中矩的抱着幼妹走过了河岸,走上了奈何桥。桥边的孟婆婆睁着昏花无力的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许久,这才咧开残缺了半颗门牙的大嘴笑:
“阎君大人,这位是——”
“我家里的妹妹。”
阎君的神色还算镇定:“劳烦孟婆婆,我要送她要过桥。”
正如生与死只有通过轮回才可以跨越一样,灵魂要渡过“三途河”的方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乘上“三途河”上的渡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过乘渡船是要付船费的,没有路费的灵魂将不能登上渡船。就算登了船,也会被船夫丢进“三途河”中。那些无法渡河的灵魂,会在轮回欲望的驱使之下,涉水去渡河。但是“三途河”的河水不具浮力,且含有能够腐蚀灵魂的剧毒。因而那些冒险涉水的灵魂将永远没有再上岸的机会,只能变成“三途河”中的水鬼,将永世无法转生,永世承受河水冰冷刺骨的煎熬。在这种的痛苦下,这些水鬼对其它还有轮回希望的灵魂产生了妒忌。一旦有灵魂落水,他们就将一拥而上,将其拉入河底,让他也变成水鬼,承受相同的痛苦。
传说死者到此,有罪的要被两旁的牛头马面推入“血河池”遭受虫蚁毒蛇的折磨,而行善之死者过桥,却非常简单。宁赐蜷缩在阎君怀里,探头瞧瞧底下涌起攒动的鬼头鬼手鬼爪,听着他们凄厉的哀嚎,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连带着攥着彼岸花的小手都颤抖不止。
“桥可通神、通仙、通天国,也可以通鬼、通冥府、通地狱。”
阎君扫一眼怀里的幼妹,脚下转过奈何桥,终于到了投胎池旁。
望望四周把守着的鬼差,阎君松开手,将宁赐放了下来,指着投胎池旁边的一个泛着幽光的洞口:“从这儿返回阳间。”
宁赐闻言抬起头,看见新鬼们一个个排成队从投胎池旁像饺子一样“扑通”跳下去,她脸上的表情相当诡异。憋了半晌,宁赐才闷声道:“你,那个给我。”
一旁正在排队下饺子的新鬼们愣住了。
手握钢叉神情肃穆的鬼差们也愣住了。
就连阎君大人也愣住了。顺着宁赐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最终落在了那块纯红佩玉上。这是当初他与大哥天帝闹翻之时从天界带回来的,据说是天界罕见的血玉,是掌管冥界的阎君标志,可穿越阳间与地府,畅通无阻。宁赐估计就是看中了看中了这一点,这才开口索要。
一想着将来不论何时何地,这个爱闹爱撒娇的小妹妹就会突然从异次元空间里蹦出来,扯着他的袖子死活不撒手,来兴致了还会在他的生死薄上涂涂画画,阎君脸上肃穆的表情就有一点破裂的痕迹。念及此,他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才开口:
“我现在就去给你找血玉的其他首饰——”
不料,宁赐冷冷甩了一句“我就是通知你一声而已”,接着一步向前,一把拽下那块佩玉,在众鬼差惊悚的眼光中“扑通”一声,跳下了洞口……
半晌,后知后觉的鬼差们回过神来,齐刷刷望向他们敬畏的阎君大人破裂的表情,却见阎君大人沉默半晌,缓缓转过身去,脚步似乎比以往更加凝重:
“今后,做好防御措施。提防灵元仙子毁掉一切她高兴毁的东西,尤其是生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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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兹事体大
宁赐自然不晓得她的离去给鬼差们留下了多么纠结的心思,只是觉得一觉睡醒,人更加精神了。神采奕奕的睁开眼,朝床边一望,下一秒,却愣住了。
床边齐刷刷站了一溜人。那天偷袭她的黑衣少年,喂她吃药的面无表情的中年女子,一脸高深的老头,还有怔立一边呈石化状态的某只公子。
门外,打水进来的小丫头“扑通”一声摔了铜盆,惊心动魄的尖叫不止,指着宁赐的手抖个不停:
“——你,你,你,你…。你又活了!”
“又?”宁赐开始私底下嘀咕起这个词儿。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只见云北凌两眼放光,激动的跳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就差没摇尾巴:“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有死……”
宁赐被摇的头晕眼花,气血上涌,刚想喊一句难受,只见云北凌挥退了所有的人,转过身来拉着宁赐不松手:“宁赐,宁赐,这两日把我吓坏了。你怎的连睡了两日还不醒?摸摸你的脉象似乎一点踪迹也无,可是胸口却还有气息。容姨给你施了几次针都不顶用,好好地怎么会这样?”
“呃,呃,劳累过度,劳累过度。”
宁赐连忙堆起笑,被褥下,左手却在悄悄地将玉佩藏起来。原来自己一醉之下居然睡了两天,这倒是个新鲜事儿。宁赐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醉酒后元魂出窍晃晃悠悠去了阴曹地府,还顺来一块阎君的玉佩。只是推说头疼不舒服,叫云北凌出去歇着,自己要静躺一小会。身旁的云玺丫头察言观色,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规规矩矩的对云北凌行了一礼:
“公子,少宫主说要找您。请您去前厅一趟。”
云北凌晓得她这话中有话,可是又不舍得就此离去,一双眼只瞧着宁赐恋恋不舍的扫来扫去。宁赐被他这眼神刷的极其不自然,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少宫主找你,必然有要紧的事情。你快去快去,又不是见不着了。”
在她和云玺的催促下,云北凌不情不愿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宁赐还在心里暗笑他跟生离死别似的拔不动步子,却不知,这世上本来就有一种人,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总是有天生的敏感。
——而云北凌,恰恰就是这一种。
——
连续两天没有见到云北凌了。
宁赐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扔下笔在房间内慢慢地踱着步,思考着将来一系列的问题。
自己从冥间带回来的那朵彼岸花已经全无踪迹,或者是在返回阳间的途中附身到了那个倒霉人的身上快活去了吧,居然也不晓得来瞧一瞧把它带到世上的恩人。还有云北凌那日走的匆匆,连个讯息都没有带来,不知近日可好?毕竟,这是自己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认识的唯一关心自己的人。
想到这,宁赐叹了一口气。
母亲大人……可还好?那三盏灯,是给阿清,亦儒哥,母亲大人各一盏,还有两盏没有买成的,其实是打算送给御风和已故的父亲大人,只是这番心思,母亲大人是不会知道的。
那一日中秋灯会上,她亲眼看到那个白衣刺客一剑震伤了越瑢女帝。御风被黑衣少年的剑锋划伤后倒地昏迷,太子阁的侍卫们损伤惨重。再综合宁赐这几日来暗地不动声色的观察,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南越吴中郡的那个神秘江湖门派——凌宸阁。与皇苏离宫并称于世的东西两大门派,向来不介入江湖中的争斗,怎么这一次一反常态,将南越皇室得罪的彻彻底底?
这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能够驱动着凌宸阁为他做事?
诸多疑问纷至沓来,宁赐从袖子里笼着零食,拿到池塘边上慢慢磕着,一边思索着这个难题。池塘里的金鱼围着宁赐打转转,仰头吃她掉落的零食渣儿。望着这几只呆头呆脑的蠢鱼,宁赐叹了一口气,居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于是她拍拍手,刚刚准备站起来。
“嘭!”
南越文武全才的皇太女殿下,这个月第二次被人家砍晕了。
——
“快点,快点!”
那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招呼几个正在抬宁赐的人:“快把这小丫头塞到冰库里。南宫大人这就应付不住少宫主了,你们动作麻利点儿!”
其中一个抱怨道:“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