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末日将至,遂急召光绪皇后、监国摄政王、军机大臣等齐集,降下列之上谕,吩咐各事,从容清晰,仍如每日办理国事之状。
《慈禧及光绪宾天厄》
德宗致死之疑案
清德宗之非令终,当戊申十月,已有此传说,盖西后与帝一生相厄,而帝毕竟先后一日而殂,天下无此巧事也。当时群疑满腹,而事无左证。其所以使众且疑且信之繇,则以德宗卧病已久,而医者佥断其不起,事理所趋,一若德宗之死,势所必至,西后之死,转出意外者。其实德宗正坐西后暴病,遂益趣其先死,此则纯为累年之利害与恩怨,宫中府中,皆必须先死德宗也。当时后党之魁,内为隆裕,外为项城,二者始终握大权,噤众口,故虽易代,亦无人为此孱主鸣冤。迨至民国十年后,故宫易主,项城势力亦渐尽,私家笔记间出,宫女太监,亦能道之,事实始渐露。王小航杂咏中,德宗遗事云:袁世凯入军机,每日与太后宫进奉赏赐,使命往来,交错于道,崔玉贵更为小德张介绍于袁,小德张隆裕宫之太监首领也。三十四年夏秋之交,太后病即笃,又令太医日以皇上脉案示中外,开方进药,上从来未饮一口,已视为习惯之具文。(原注下均同:当日江侍御春霖向李侍御浚言曰:“皇上知防毒,彼辈无能为。”岂料彼辈之用意,不在于方药中置毒哉。)其前岁肃王曾谓余曰:“我所编练之消防队,操演军械,无异正式军队,以救火为名,实为遇有缓急保护皇上也。”至是余自保定来,题及前话,谓倘至探得太后病不能起之日,王爷即可带消防队入南海子,拥护皇上入升正殿,召见大臣,谁敢不应。若待太后已死,恐落后手矣。王曰:“不先见旨意,不能入宫,我朝规制,我等亲藩较异姓大臣更加严厉,错走一步,便是死罪。”余曰:“太后未死,那得降旨。王曰无法,余曰不冒险,恐不济事。”王曰:“天下事不是冒险可以成的,你冒险曾冒到刑部监里去,中何用来。”余扼腕回保定,又百余日而大变酿成,清运实终矣。(家必自毁,国必自伐,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也。)又云:“隆裕自甲午以前,即不礼皇上,虽年节亦无虚文,十五六年中皆然。上崩之数日前,隆裕奉太后命,以侍疾来守寝宫,(是时崔玉贵反告假出宫,小德张之名尚微,人不注意也。)上既崩,隆裕仍守床畔,直至春移乾清宫大殓后,始离去,赴太后宫,太后已不能语,承嗣兼祧之事,问诸他人始知之。自上崩至奉移大殓,亲王大臣,以至介弟,无一人揭视圣容者,群臣大礼,盖如是之肃也。吾闻南斋翰林谭君,及内伶教师田际云,皆言前二日尚见皇上步游水滨,证以他友所闻,亦大概如是。昔穆宗之以疡崩也,尚杀内监五人,此则元公负?休休有容,粉饰太平,足光史册,虽有南董,无所用其直矣。”小航此言,大致不谬,绎此似德宗之死,死于隆裕之手者。
《花随人圣庵摭忆》
第一册(4)德宗光绪载湉(1871—1908)(13)
诊治光绪皇帝秘记著者屈桂庭
前清光绪末年,皇帝久患重病,外国公使等有怀疑其中慈禧太后之毒者,盖外使自拳乱后多恶后而袒帝也。法使馆征得内廷同意,尝派法医狄得氏入宫诊视,知帝确患重症,群疑始解。
时在九月初旬,一日早晨,太后与光绪临朝,召见军机大臣。帝困苦不能支,伏案休息。太后乃谓:“皇帝久患重病,各大臣何不保荐名医诊视?”庆王奕首先奏对:“臣自六十九岁大病之后,袁世凯荐西医屈某来看好了。自后不再吃中药,也不知道有甚么好的中医。”袁世凯续奏:“屈某系北洋医院出身,历任医官、院长,现兼医院总办。臣全家均请其治病,前北洋大臣李鸿章总督直隶时也是请其诊治的。”继而张之洞与世续两中堂亦陆续奏言家人患病亦请屈某治病,均称顺手。当时军机大臣六人,只有鹿传霖与醇王(即后之摄政王)二人未发言。太后乃云:“中西医药是一样的,但要治好病人便得了。既是大家保荐此人,可请来看看。”庆王复奏可以办到,请定日期。太后乃定十三十四日(此段应对语系事后亲闻诸庆、袁二人者)。
下朝后,余(即文中所云之屈某,本文著者屈桂庭)即得袁之侍从医官王仲芹(余之学生)由电话密告此消息,时余在天津兼长北洋卫生局,以诊治皇帝重病责任重大,在专制政体之下,正俗语所谓“有抄家无封诰”,本甚踌躇。讵不移时,直督杨士骧先后接到袁、庆电话,着余立即赴京。余于是成行,时九月初十日也。到京后先谒见庆王,庆对余谓:“此乃军机大臣共同保荐,不能不去,但去尽心看看,有无危险,可直言先告诉我,密奏太后。”
时太后与皇帝均在西山颐和园。十四日清晨,庆王带引余觐见太后及帝于正大光明殿。光绪正面坐,太后坐其侧,闻中医陈莲舫、施愚等亦到会诊。太后问余如何诊法?余答:“按西医规矩要宽衣露体,且听且看。”太后许可,余即对光绪施用“望闻问切”的诊视工作。余细察其病征有:常患遗泄,头痛,发热,脊骨痛,无胃口,腰部显是有病;此外肺部不佳,似有痨症,但未及细验,不能断定;面色苍白无血色,脉甚弱,心房亦弱。其人体质本非强壮,属神经过敏之质,加以早年色事过度,腰病之生,由来已久。彼不禁刺激,神经稍受震动,或闻锣鼓响声,或受衣裤磨擦,或偶有性的刺激即行遗泄,且不受补,愈食补药,遗泄愈频。余复问取其尿水携回化验,又开方单以进,并奏明方单是西药,可到外国医院或药房配药,或内服,或外敷,而个人不便进药,盖明代“红丸”故事,早知戒惧也(简按:早年曾在故宫博物院见清廷所留下之光绪病状一纸,犹记亦言其患遗泄病者)。
自后,每日早晨,余即到诊一次。宫女等一见余至,辄呼:“外国大夫来了。”光绪帝平素服中药至为审慎,必先捧药详细检视。余诊视多日,见其呼吸渐入常态,用药亦颇有效。关于食物营养之选择,余屡行进言,彼亦照行,故病状颇有进步。光绪皇帝性情甚好,写字尤佳,相传此殆得力于翁同和之功也。有一次,太后对内务府大臣面谕关于食物事,帝闻而气愤至极,即怒掷枕于地以作表示。其后太后与帝复回北京,仍居三海,余继续每晨入宫在勤政殿照常诊视。光绪帝每清早即须到仪銮殿省视太后,然后随同到勤政殿视政,生活殊不舒适,加以病魔缠身,更为苦事。余诊视一月有余,药力有效,见其腰痛减少,遗泄亦减少,惟验其尿水则有蛋白质少许,足为腰病之证。
迨至十月十八日,余复进三海,在瀛台看光绪帝病。是日,帝忽患肚痛,在床上乱滚,向我大叫:“肚子痛的了不得!”时中医俱去,左右只余内侍一二人,盖太后亦患重病,宫廷无主,乱如散沙。帝所居地更为孤寂,无人管事。余见帝此时病状:夜不能睡,便结,心急跳,神衰,面黑,舌黄黑,而最可异者则频呼肚痛——此系与前病绝少关系者。余格于情势又不能详细检验,只可进言用暖水敷熨腹部而已。此为余进宫视帝病最后一次,以后宫内情形及光绪病状,余便毫无所知,惟闻庆王被召入宫酌商择嗣继位问题,未几即闻皇帝驾崩矣。
《死虎余腥录》
晏驾异闻
上天表静穆,广额丰下,于法当寿。颖悟好学,有以圣学叩翁师傅者,则以鲁钝对,盖知太后忌之,不敢质言也。上素俭,衣皆经浣濯缝纫,声色狗马之好泊如也。孝钦嗜梨园曲,上不能不预。或传上善挝鼓,事亦无征。畏太后甚。上本口吃,遇责问,益战栗不能发语。归自西安,尤养晦不问事,寄位而已。左右侍阉,俱易以长信心腹。上枯坐无聊,日盘辟一室中。戊申秋,突传圣躬不豫,征京外名医杂治之。请脉时,上以双手仰置御案,默不出一言,别纸书病状陈案间。或有所问,辄大怒,或指为虚损则尤怒。入诊者佥云六脉平和无病也。七月二十一日,日初夕,有大星从西北来掠屋檐过,其声如雷,尾长数十丈,光烁烁照庭宇,至东南而陨。都市喧传紫微星堕,群讶其不祥。十月初十日,上率百僚晨贺太后万岁寿。《起居注》官应侍班,先集于来薰风门外。上步行自南海来,入德昌门。门罅未阖,侍班官窥见上正扶阉肩。以两足起落作势。舒筋骨为拜跪计。须臾忽奉懿旨:皇帝卧病在床,免率百官行礼,辍侍班。上闻之大恸。时太后病泄泻数日矣。有谮上者,谓帝闻太后病,有喜色。太后怒曰:“我不能先尔死!”十六日,尚书溥良自东陵覆命,直隶提学使傅增縮陛辞。太后就上于瀛台,犹召二臣入见,数语而退。太后神殊惫,上天颜暗淡。十八日庆亲王奕奉太后命,往普陀峪视寿宫,二十一日始返命。或曰有意出之。十九日,禁门增兵卫,稽出入,伺察非常,诸阉出东华门净发,昌言驾崩矣。次日,寂无闻。午后传宫中教养醇王监国之谕。二十一日,皇后始省上于寝宫,不知何时气绝矣,哭而出奔告,太后长叹而已。以吉祥轿舁帝尸,出西苑门,入西华门。吉祥轿者,似御辇而长,专备载大行,若古之幔}车也。皇后被发,群阉执香哭随之。甫至乾清宫,有侍阉驰告太后病危。皇后率诸阉踉跄回西苑。李莲英睹帝尸委殿中,意良不忍,语小奄曰:“盍先殓乎?”乃草草举而纳诸梓宫。时礼臣持《殓祭仪注》入东华门,门者拒不纳,迨回部具文书来,乃入乾清门,则殓事久毕矣。故事,皇帝即位数年,即营寿兆,上御宇三十四年,竟无敢议及者,鼎湖既升。始命溥伦卜地。西陵附近旧有绝龙峪,孝钦曾指以赐醇贤亲王为园寝,嗣乃置之。至是仓卒择吉壤不得,欲用之,改名“九龙”。有谓自世祖至德宗,恰九世,疑于数终,似不祥,遂定名“金龙”。上尊号曰崇陵。逾年三月十二日,奉移梓宫于去陵六里之梁格庄暂安殿,以时致祭焉。帝崩之明日,太后乃崩。
《清光绪外传》
髯阉殉德宗
光绪末,有髯监者往来燕市中,自述其入宫之历史。谓:“少生于杨村,年七岁,以小刀嬉戏,势去其半,晕绝。父母痛甚,延医治之,如法阉割,逾数十日而创平。适村中人有与某内监识者,夤缘得入宫,事德宗,年十五矣。时帝年亦十四五,典学之余,好嬉戏。于击?5尤昕夕不废。余遂娴其术。帝谓余能事己也,宠逾他监。一日,帝以他监多不能识字,谓余曰:‘汝能诵《四子书》乎?’曰:‘能。’‘能诵《五经》乎?’曰:‘不能。’曰:‘朕教汝,汝为朕弟子。’于是朝夕授以经。余颇自奋,帝亦谓余敏而好学。不二年,《五经》粗毕业,帝曰:‘朕不能为汝师矣!’从上书房取子史及唐、宋人诗文,命余读之,谓得奇解,当以相质证。自是而学遂大进,帝辄曰:‘竖子可教也。’洎帝大婚,以余值内书房。余年亦稍长,?0?0髭根,忽渐现于余颊,宫中颇疑余为伟男子,顾帝甚宠余。一夕,屏他侍谓余曰:‘汝亦思室家乎?’余长跪对曰:‘不敢。’帝曰:‘朕不汝罪。汝第言之,朕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