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下口令!作好准备没有?””骆敏说道。
赵子军没有吱声。
“记住班长跟你讲的动作要领!”
赵子军还是没吱声。
“卧倒!”骆敏发出了口令。
赵子军晃了晃,一个趔趄,从铁锹上跨过,然后又直直地站在那里。
四周暴出一阵哄笑声。
“最后一次机会!”骆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赵子军是闭着眼睛扑出去的。扑下去之前,他想到了董存瑞,想到了邱少云,甚至还想到了英勇就义的刘胡兰。
四周一片欢呼。侧卧在地上的赵子军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十秒钟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截肢了,却忘记了疼痛?然后,他抬头看见骆敏提着那把铁锹站在一旁笑容可掬的看着他。再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右胯下面空空如也……
战术爬了一个星期,新兵们的身上没一块是好的,衣服鞋子全破了,好不容易捱到了拿真家伙的那一天。头天晚上,科班出生的韩洪涛在俱乐部给新兵们讲解了八一枪的原理、组成和零部件的拆装。本来个把小时的理论课,就一把用来演示的真枪,又没安排现场操作体会。可是,新兵们热情高涨,问长问短,一堂课上了三个小时,上得韩洪涛满头大汗。
杜超同志更是史无前例地全神贯注,从韩洪涛提着那支真家伙进屋开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放在讲台上的那杆枪。他在军分区和军训时摸过的都是五六半自动,在军分区还摸过五六冲锋枪,就是没看过已经早就列装部队的八一式全自动步枪。他第一眼看上这枪就迷上了。
韩洪涛提着枪离开俱乐部的时候,杜超屁颠儿地跟着后面,小声地求告:“排长,让我摸下嘛,就一下,就一下下!”
这个韩排长根本不顾及一个新兵的好奇心与求知欲,他把枪紧紧地抱在怀里,深怕被人夺了去似的:“看什么看?明天就有你看的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我敢肯定,只要摸过枪的兄弟们,第一次抓到枪的第一个反应一定是拉枪栓。拉完枪栓后多半还会加上一句“举起手来!”
我认为这是男人一种本能的反应,更是一种情结。就像小男孩被漂亮的阿姨抱着,第一个反应就是拿着小嘴去嘟人家的粉腮。至于拉枪栓就是子弹上膛,估计第一次摸枪的人多半都不知道。
这种本能与情结,追根溯源,就是从小受抗战片的影响。下面这个场景,各位看官一定不会陌生:冲锋号响起,炮火中,一群英勇的八路军战士举着大刀片子,端着缴获来的三八大盒,一路呼啸着把几个落了单的日本鬼子堵在中间,然后一边稀里哗啦地拉枪栓,一边厉声叫道“缴枪不杀!”
我们未来武警机动队的精英们,更是将这个演绎得淋漓尽致。虽然队长和班排长们反复强调不要拿着枪口对人,不要空拉枪栓,不要空枪击发……可是这群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纪律条令已经烂熟在心的新兵蛋子们,还是蠢蠢欲动,无法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虽然不敢由着性子在长官们的眼皮底下恣意挥洒,却在背后整出了不少小动作。
杜超这小子却不管那么多,他从来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性情。领到枪的第一个反应是,用枪口狠狠地抵住站在他前面的雷霆的后背,边拉枪栓,边沉声喝道:“给老子老实点!”
雷霆一个趔趄,然后韩洪涛就急眼了。结果可想而知,杜超成了新兵大队第一个提着枪跑圈的人,而且一跑就是十圈,整整八千米!
七八斤重的步枪,一只手提着,而且还要是标准的持枪动作,一般的人第一次能跑一圈不脱手就已经很牛了。可我们的杜超同志楞是咬着牙坚持跑完了三圈,然后在韩洪涛的特许下,可以两只手来回交换,最后干脆背着枪跑。平常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轻松跑完的八千米,这小子楞是跑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一撒手,把枪丢在地上,扑倒在江猛的怀里。
短暂的兴奋过后,新兵们就开始叫苦不迭,无论是集合还是跑步,都得持枪,一天下来,那右手酸得连饭盒都端不起来。这还是空着弹匣,没上刺刀,除了枪捅条和附件的,要是全配置齐了,更够他们受的。
人是最聪明的动物,善于开动脑筋,更擅长捕捉投机取巧的机会。时间一长,就有人玩起了花活。
持枪集合的时候,为了锻炼新兵们的腕力,指挥员一般是不准新兵枪托着地的。还是我们那些枪械专家们通情达理,让人感动!估计这帮家伙当兵的时候没少吃这个苦头,把八一杠设计得那是极具人性化。一米七几个头的新兵,那裤子的口袋也好像是专门为挂枪设计的,枪提在手上,那个突出的“气门顶杆销”刚好就在裤子口袋上下的位置。这么着,就有人把气门顶挂在了裤子口袋上,枪的重心就完全落在了口袋上。这个动作,貌似只要不站在队伍的第一排,就很难被指挥员发现。
开始是有几个新兵这样干,不到半天,所有的新兵都学会了这一招,全都如法炮制,瞬间就成燎原之势。结果,收操前全体新兵被严惩,沿着他们的先躯杜超同志跑过的路线,来了个集体五公里……
要知道,这部队甭管多大的官都是从新兵过来的,用刘二牛的话说:“少跟我们玩花活,这些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枪是士兵的第二生命!我要说,枪就是士兵的初恋情人!就像初恋总是不长久一样,多数士兵三年、五年后就要与初恋情人挥泪告别。当然了,也有与初恋情人终身厮守的。为什么说是初恋情人?因为枪械是要精心呵护的,平时不保养,战时她就给你掉链子。于是,擦枪就成了每天必修的功课,也是所有士兵最柔情、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候。他们像面对一件上等的青花瓷,非常小心也非常耐心的擦拭好每一个部件,直到它们全部发光发亮。
杜超私下里提醒过三个兄弟,在作枪械保养的时候,一定要多练习拆装,速度越快越好,因为这是一个特勤战士必备的技能。结果,同志们都不以为然,只到有一天杜超又出了一把风头。
这天全中队在俱乐部擦枪的时候,七班长凑过来找刘二牛,要跟他比试八一枪的装卸。中队长骆敏和几个排长也来了劲头,在一旁煽动。
刘二牛心里没底,他知道七班长的底细,这小子原本是大队军械员出身,什么狙击步枪、七九和八五冲锋枪、班用机关枪,五四、六四手枪,都玩得得心应手。除了个别枪械的拆装速度比不上特勤中队的老兵外,跟人比这个,从未失过手!
就在刘二牛犹豫间,坐在他旁边的杜超站起来说道:“班长,这种小事还能要你亲自动手?我来跟他比!”
七班长早就有点看不惯杜超,这会儿看到这小子不知死活,明目张胆地在向自己挑衅,帽子都气歪了。本想羞辱杜超顺带着再羞辱一下刘二牛和一班的,没想到队长骆敏带头鼓掌喝采……
两人并排而坐,七班长说:“给我找块毛巾过来,我要蒙着面跟他比!”
“我也要,否则,人家还说我欺负盲人!”杜超梗着脖子应声道。
七班长气得,掉过头来狠命瞪着杜超。杜超这小子已经张扬到了忘我的境界,眯着眼摇头晃脑的作陶醉状,就差没哼起小曲儿了!
两支擦得贼亮的81…1式全自动步枪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杜超说:“班长,你选一支吧!”
七班长黑着脸没去理会杜超,拿起一支枪横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用毛巾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杜超如法炮制。
“开始!”骆敏一声令下。七班长无比熟练地开始卸部件。杜超却有点儿手忙脚乱!
十秒钟后,七班长面前的报纸上,所有拆开的零部件已经从左至右整齐地躺在那里。杜超还满头大汗呲牙咧嘴地在捣腾复进簧,推推拉拉半天取不出来。已经拆下来的零部件丢在报纸上七零八落。
除了几个兄弟和一班的新兵们为杜超捏了把汗外,其他人多数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杜超出丑。一排长韩洪涛难过的低下头,不忍心也不好意思再往下看。
七班长知道形势对自己有利,坐在那里笑眯眯地也不着急往上装。
看到这情形,骆敏也在摇头,他还以为杜超真在哪里偷学了一手绝技,才这么自信满满地公开挑战。没想到这小子是个二百五!
杜超取下毛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分钟!有点胜之不武的七班长坐在那里,反而一脸平静。他觉得再讲话有点多余了,虽然他很想好好的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
骆敏接过杜超手中的枪,拉了几下枪栓然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嘴里啧啧有声,末了,称赞道:“不错,不错!我当新兵的时候,睁着眼五分钟也捣鼓不明白!”
“七班长,告诉我,你用了多长时间?”骆敏转身问道。
“四十七秒!”七班的九个新兵抢先为班长回答了。
“据我所知,七班长拆一支八一步枪最多只要三十秒钟,我说的对不对啊?”
“是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二十来秒!”七班长满脸谦虚地回答道。
杜超坐在那里无地自容。嘴巴动了半天,终于没有开口说话。这次,他是心服口服了!
回到班里,刘二牛解下腰带拉长脸对杜超说道:“你小子,今天可真为我长脸了!”
杜超笑嘻嘻地问:“班长,七班长抽烟不?我去给他送包烟!”
“别去!七班人都在等着削你呐!”刘二牛没好气地回答道。
北国的这个冬天特别漫长。阳春三月,本该是草长莺飞、和风细雨的季节。可是,这里却没有一点暖意。捱过了一个冬季,枯而不死的酸枣树和苍耳草在寒风中倔强地守望着春风的抚慰。
北风呼号了好多天,被卷起的沙尘瞒天弥漫,灰蒙蒙的天空和刺骨的寒风使得偌大的靶场更显得空旷而苍茫。老兵们都说,这是冬季最后的疯狂,春天就快来了!
这是三月份的第一个周日,老连队的兵们都在忙着拱猪和补觉。
新兵大队已经取消了休息日,因为这鬼天气太耽误事了。整整一个星期,满天灰尘,能见度不足百米,瞄准练习无法进行。只能在营区内吊上几块砖头练习据枪,天天如此,再有耐心的人也会心烦意乱。
天气预报说今天睛好,直到早上十点多钟,发霉的太阳浑身长满毛钻出了云层。马啸杨一声令下,全体官兵开往靶场。
一大早,看着天气没有好转的样子,刘二牛就请假蹿到了老连队,然后用大衣裹回了一个电炉子和十个鸡蛋。这是新兵一班头天晚上全体指战员商量好的。还是杜超先出的主意,这小子一到休息日就叫嚣着要改善生活。新兵们刚出家门,虽然一个月的津贴只有三十五块钱,买完洗漱用品和信纸信封就已经所剩无几,可是他们多少都有点儿库存,随便翻出口袋,百把块钱还是有的!
可我们的一班长刘二牛同志就寒碜了,这小子还是个副班长的待遇,一个月才四十来块钱,两条恒大烟整去一半,每个月还积攒着想寄点钱贴补家用。一盒小支的中华牙膏,他能刷上半年!口袋里最多也就几块钢崩,穷得是叮当作响!
每次杜超一倡议,拿钱出来凑份子的都是新兵们,刘二牛只能干着急。他也当过新兵,虽然知道这事多少有点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