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用砖和混凝土盖起来的曲线型的四层建筑物内。这座建筑物是一九三零年为犹太老人之家修建的,一九四一年,德国保安总局六司把住在里面的人统统撵走,霸占了这所建筑物。这个建筑物对面是几畦蔬菜园。在建筑物里面,德国保安总局的工作人员大都穿便服,但也有许多穿灰色军装的军官出出进进。吉姆佩尔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去,经过一些挂着办公人员名字’牌子的房间,最后找到了佩夫根的办公室。
这位身材修长的党卫队军官,一开始就对吉姆佩尔说,这场战争越来越成为一场比赛技术的战争,谁能制造出更尖端的武器,谁就享有极大的优势。但是,他的话题渐渐地转到一些中立国家和美国的政治形势方面,最后,他要求到过美国(虽然只是作为一个扣留人员),因而英语比以前讲得好的吉姆佩尔能够到那里从事政治间谍活动。吉姆佩尔极不愿意。佩夫根倍加劝导。他说,假若吉姆佩尔是位军人,他就不得不服从命令,但他知道他是一名遣返人员,因此不能强迫他。不过,他向吉姆佩尔申述了利害关系;如果德国输掉了这场战争,吉姆佩尔这个懂技术的人就会被俄国人带往苏联。吉姆佩尔在这种雄辩面前让步了,终于同意到美国去进行间谍活动,但捉出了一个条件:至少要接受一下间谍训练。他从德国保安总局六司那里拿了路费,几个星期之后,就坐上火车到海牙附近的间谍学校去了。
在火车站上,党卫队一名成员迎接吉姆佩尔,把他带到学校。这所学校叫做西部间谍学校,座落在海牙和斯赫维宁根之间的一座名叫佐尔格夫利特的庄园上。学校的房子是十七世纪的一位诗人盖的,后来无人居住。一位富商把它修整了一下,并在主要房屋旁边加盖了一些小屋子,挖了一口游泳池,筑了一道围墙。这所学校的许多教官,曾经和斯科岑尼一起参加过营救墨索里尼的行动。他们到了学校,吉姆佩尔被带去见了由一位党卫队少校担任的学校校长。学校给他一间房,发给他训练时穿的衣服:工人穿的衬衣,裤子,大衣和皮靴。
就在这里,他和科尔波认识了。起初,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同所有的学生和教官一样,他们都是用的假名,科尔波的假名叫威廉·考德威尔。
学校禁止任何人在校外讲学校的情况。晚间,学生只有在一名教职员工的陪同下才能外出,陪同者随时可以检查他们的言行。他们不拿工资,花钱实报实销。训练分小组进行。科尔波小组有五至六人,吉姆佩尔小组连他在内共三人。在校学习的时间长短各不相同。吉姆佩尔来到学校时,有些学生已经在那里学习了三个月。但他自己只呆了四个星期,因为他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已经掌握了所要掌握的技术知识,但科尔波在那里学习了八个星期。其他的学生中有两个南美人和一个冒充爱尔兰人的人,这个人常常替科尔波当翻译,因为科尔波的德语讲得不好。
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在体育训练方面花了许多时间。他们学开摩托车,练习射击,练习用右手和左手使用各式手枪以及德国和英国制造的各式冲锋枪。吉姆佩尔已经掌握了无线电收发报技术;科尔波却没有掌握,他练习每分钟收八十个字的收报技术。他学了两天的发报,但从未真正掌握这门技术。他和吉姆佩尔都学会了如何发现和摆脱盯梢。他们还上了纳粹的政治课。由于这所学校的前身是六司中负责进行破坏的那个处,所以学校花了许多时间进行爆破训练,尽管他们两人将来的活动并不需要使用炸药,他们还是学会了使用两种可塑炸药。2 号可塑炸药粘在要炸毁的物体上,向各个方向爆炸。这种炸药常常用来炸毁火车铁轨;另一种炸药——808 ,容易在脆弱的地方爆炸,因此特别适用于炸毁砖石建筑。 德国保安总局决定,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应当作为一个小组被派到美国,他们给这个小组取了个名字:喜鹊行动。总局认为,二人同行要比单独行动好:两个人可以互相帮助,取长补短。比较喜欢挑剔、也比较认真的吉姆佩尔,并不盲目地把科尔波当作他的伙伴。但是,当他听说科尔波渴望成为一位德国公民,当他看到他对德国的一片热忱,并且得知他母亲是德国人以后,就断定“他将是我的一个好伙伴”。
他希望科尔波在美国能够作他的前哨,而他自己准备收集和翻译情报。他似乎并非不好意思编造一些故事来树立他在这个年轻而又轻信的伙伴心目中的形象。他说,他曾经被派到慕尼黑去调查一个讲现政权坏话的伯爵夫人,他一句话,就把她枪毙了。他夸口说,他曾经使用炸药,冲进英国驻北非一个国家的领事馆里,偷走了一些文件。他还暗示:他在西班牙的时候,曾经和美国大使馆里好几个姑娘幽会,并且从她们那里弄到了作战情报。科尔波果然天真地相信了他的这些话。
吉姆佩尔学完了课程后,参加了毕业考试。考试题目是;查出海牙的德国警备部队司令的名字,部队的人数,以及其他各种详细情况,并用电台把这些情报发往柏林,自己还不能被人抓住。他通过了这次考试,然后回到柏林,过着每月花五百帝国马克的生活。
当他在柏林等待科尔波的时候,盟国的军队攻入了欧洲,而且——同希特勒所作的保证相反——拒绝从战场上后退。他同党卫队负责对外事务的一名上校,就分配给他的任务商谈了好几天。上校对吉姆佩尔说,如果美国知道德国和欧洲现在所发生的情况,将是饶有兴趣的事情。他多次提到希特勒的重要预言:如果德国输掉了这场战争,欧洲将变成共产主义的天下。因此,美国的真正利益所在,应当和德国携起手来消灭红军。如果美国不那么做,她很快就会卷入另一场战争——同苏联的一场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将会再次在被征服的一片废墟的德国领土上进行。这位纳粹分子说,美国和德国之间没有真正理由要打仗。德国从未真正把美国看作敌人,两国之间的战争,仅仅是因为德国的核潜艇和美国的驱逐舰发生了一些冲突而引起的。他说,最近出现了一些迹象,说明美国和苏联之间存在着根本利害冲突。据悉美国从一九四四年九月一日起停止根据租借法案向苏联提供坦克、飞机和其他物资。原因——这是非常重要的——是苏联要求美国撤走它在罗马尼亚的一个军事代表团(实际上,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真的)。上校似乎是想让吉姆佩尔同美国高级当局进行接触,向他们晓以这种利害关系,然后向德国报告他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吉姆佩尔反对这个主意,他说,他不认识任何美国有势力、有地位的人。这次使命之中的这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吉姆佩尔始终不确切知道这个人究竟想让他干什么。
过了不久,科尔波到柏林和吉姆佩尔会合。他们在党卫队保安处的一间房屋里学了一个半星期的摄影。他们用发给他们的莱卡牌照相机,练习如何拍出最清晰的照片,如何冲洗照片。接着,他们来到柏林东南瓷人城德累斯顿⑧。他们花了两天,练习缩微照相技术,把莱卡相机拍摄的整页整页印刷或书写材料的底片,缩微成和句号一般大小的微粒。他们是用显微镜来阅读和检查这些微粒的。
一直到这时候,科尔波还不知道他将被派到什么地方去。
但在德累斯顿逗留期间,他得知他将去美国。不过当时他除了知道这点情况之外,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回到弹迹累累的柏林,然后到吉姆佩尔的出生地梅泽堡附近的哈雷,在吉姆佩尔的家里度过了一个周末。他们又回到柏林,上了一天隐显墨水技术课之后,终于被找去交待任务了。
这次交待任务,是在党卫队保安处一位高级军官的家里进行的,他家同贝克尔大街总部只隔两个街区。吉姆佩尔和科尔波还在那里认识了党卫军的两个穿军服的上校,他们都是工程师。他们向他俩讲了德国保安总局六司最初告诉吉姆佩尔的那些情况。德国所需要的,是对她来说有价值的关于船舶制造、飞机和火箭方面的技术资料,以及其他任何情报,尤其是工程领域里的情报。他们希望这两个间谍不要使用传统的间谍活动手段——盗窃、贿赂、勾引或暴力——来收集这些情报,而是要利用美国开放社会的有利条件,从报纸、技术刊物、电台广播和书籍中收集这些情报。这方面的一些材料已经到了德国,但耽误的时间太长,实在令人不能容忍。就拿《纽约时报》来说吧,它常常是在出版四个星期之后才送到德国,况且,它既昂贵——一般来说每份大约要花七美元,而且又要花外汇。关于报纸上的情报,两个间谍所要做的,是迅速把它们发回德国。另一方面,书籍和许多刊物根本到不了德国,他俩的任务是保证使这些书刊中的情报送回帝国。凡属重要材料,他们将用电台发回来。如果材料太多,不好用电台往回发,同时为了避免被美国反间谍机关的测向器所截获,两个间谍就要把文章和书刊上的有关章节缩成微粒,通过中立国的掩护地址邮往德国。最初要他们完成的那方面的任务,即检验美国政治舆论对德国宣传的态度,在这次交待任务时根本没有捉到,科尔波实际上始终不知道这一点。这次使命历时两年,完成任务后回德国。
任务一经交待,最后的准备工作立即着手进行。—吉姆佩尔和科尔波每人都发了一支三十二毫米口径、一次可发射七颗子弹的自动手枪。他们领到了拍摄文件用的安装着特殊镜头的莱卡牌照相机,正确的用法是使照相机距离文件五十三厘米(二十一英寸),照出的相片才最清楚。他们每人得到一块克拉尔牌手表。他们领了两瓶墨水,这两瓶墨水看来是普通蓝黑墨水,实际上却是隐显墨水,还有一些隐显粉,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冲洗柏林寄来的、用隐显墨水书写的信件的。科尔波把对吉姆佩尔的指示缩成微粒,指示的内容是关于建立电台和向柏林发报的事情,其中包括呼喊讯号(OXZ代表两个间谍,WK5 和VK7 A代表柏林),他们在电台上使用的掩护名字(沃尔特代表科尔波,埃德加代表吉姆佩尔,戴维代表柏林),以及两头发报的时间。科尔波还把吉姆佩尔必要时可以使用的两处(一处是里斯本,一处是马德里)投寄地址和收信人姓名缩成微粒。两人还有一个微型胶卷,上面写着大约二十个美国战俘的名字。两个间谍先用密写墨水写好密信,然后在信封上写上战俘的地址,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德国当局将会截收这些信件,把它们交给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吉姆佩尔和科尔波还记住了一套密码,这套密码的关键句子是一条容易记住的广告标语:“鸿运牌香烟——烟丝烤得多香甜啦!”
九月二十二日,他们完成了各项准备工作,告别了柏林,出发前往北边的基尔。基尔是一条狭长的海港,停泊着许多帆船,在波罗的海新鲜的海风中,帆船的升降索敲打着桅杆,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这里是许多潜艇首次出航的起航码头。两人在这里登上了在汉堡和美国之间航行的《密尔沃基》号轮船,在这艘轮船上等着潜艇。在这里,党卫队的两个年青军官把他们的最后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