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美国陆军也不能准确地估计它的兵力数字,因为伤亡和征兵是变化不定的。西线外军处的估计当然更糟,事实上,在一九四三年年底,美国陆军除去陆军航空队以外,总兵力只有四百八十七万八千人,从百分比来看,奥伊勒的计划只超过百分之六。但是这个百分之六就是二十九万一千人,作用可不小。奥伊勒计算,每十七万五千人等于三、四个师,其中包括相应的陆军航空队,以及诸如陆军司令部所属的支援部队。这样,奥伊勒就犯了绝对错误:他估计的现有兵力,比实际兵力大约多七个师,如果陆军航空队不计算在内,或许要多九个师。因此,他非常容易接受盟军有多少个师的夸大的假数字。
几个月以后,盟军快要进攻欧陆的时候,另外一个报告似乎证实了他的估计。一九四四年四月拍给措森的一封电报指出; “根据陆军部长史汀生的一个报告,在规定的时间之前大约一个月,即四月一日,美国陆军达到满员兵力七百七十万人。”这个数字显然证实了早先的一个数字:一九四三年年底的最后兵力为七百六十七万一千零八十三人。这更加深了奥伊勒的错误。
怀尔德不可能知道奥伊勒所犯的计算错误,尽管这个错误帮了他的忙。另一方面,他确实知道另一个情况,这也帮了他的忙。那就是美国陆军给步兵师编番号的制度。一至二十五是正规陆军师的番号,二十六至七十五是国民警卫队的番号,七十六和七十六以上是编成的后备队和应征士兵组成的部队的番号。陆军在进行动员时,国民警卫队队的番号到四十五为止,虽然从四十六到七十五的番号原应留着不编,由于某种原因,陆军把其中的七个番号给了新成立的师。那么国民警卫队还剩下二十三个师的番号。陆军不会使用它们。
但是欺骗能手可能使用。他们还可以使用一百零六以上的番号,一百零六是现有师的最高编号。
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一九四三年的一天,几个进行欺骗活动的军官同军需主任了结了一些事情以后,前往华盛顿西南为陆军新部队设计徽章的徽章设计所。他们对那里的一位客气奉迎的老头说,他们需要番号为四十九,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九等等若干个师的臂章。他们并没有说需要什么样的设计图案,但是徽章设计所还是为他们制作了臂章。比方,它为第五十五师设计了一个双五角形——一个蓝色的五角形里面包着一个黄色的五角形。所以只要欺骟机构需要为虚设的师提供真实的徽章,它们就可以得到。
为了指挥这些师,陆军设立了高级司令部。这些司令部的设立,加剧了军事行动逼近的危险。西线外军处从他们的权威消息来源那里获得了在军,集团军和集团军群这几级建立司令部的消息。比如,西线外军处从无线电情报中获悉:第三十步兵师被编入第十九军建制。这是第一次向他们报告有这么一个军。或许西线外军处发现的最重要的部队,是美国第一集团军群。它是在一九四三年十月十六日建成的。建立这个集团军群,是为了在执行“霸王”行动计划时指挥美国的地面部队,当美国的两个集团军在欧洲登陆后展开作战时,由它负责指挥。西线外军处是在一九四四年的头几天里,通过无线电侦察第一次听说有这个集团军群的。西线外军处并不知道盟军后来把它改为用来进行欺骗的虚设的司令部。西线外军处认为它是显示盟军意图的重要指示器,因此密切注视着它。
到了一九四四年,无线电侦察成了德国陆军的主要作战情报手段。它比其他情报来源提供了较多和较好的情报。在西线,获取关于盟军进攻欧陆的无线电情报的任务,交给了第五通讯侦察团。团长是马克西米利安·巴龙·冯·厄尔。
在德国陆军的几个这样的团的团长中,只有他享有“高级指挥官”的头衔,因为只有他那个团通过西线总司令为两个集团军群服务。
第五团包括三个通讯侦察营和四个固定监听站。厄尔给每个营和每个站布置一项特殊任务。第十二营在第三监听站和有时在第九监听站的帮助下,专门监听大西洋彼岸的美国。第十三营用一千八百七十五至七千五百千周的频率,收听在大不列颠的部队的无线电通讯,而第二和第十三监听站用三千至七千五百千周的频率,收听大不列颠、北爱尔兰和加拿大的无线电通讯。第十三营的一个典型监听连是霍斯特·维贝的监听连。维贝干净利落,他同大多数搞通讯侦察的人不一样,他对这种工作没有什么兴趣:他所以干这一行,只是因为在他加入凡尔赛条约后有十万人的军队时,没有别的门路可钻。他和他那个连设在布列塔尼半岛基地上的小工业城镇维特雷。这个连分散的监听站,尽可能地用它们的频率收听英国的无线电通讯,而且尽可能多地测量敌台的方位。他们把所有这些情报送到连部。连部设在维特雷的一个法国宪兵队兵营里,各情报分析组——监听组、密码破译组、翻译组和情报审定组——都有自己的房间。维贝把分析结果送交当地驻军和第十三营。
第三监听站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它设在波恩以西约十五英里的奥伊斯基尔申镇。美国陆军部和其他军事单位,用电台向美国本土拍发有关新兵训练事宜的明码电报。有时候,短波很反常,将这样的电报发至很远的地方。它们不时地越过大西洋,被第三监听站的监听员所接收。该站的监听人员可以听到华盛顿命令某个师从一个营地转移到另一个营地,使人可以推测出该师的训练进展。
例如,一九四三年夏天,无线电侦察告诉德国人:第十七空降师已经在亚拉巴马州的麦克莱伦堡建立起来了,第六十九步兵师已经在马萨诸塞州的谢尔比营正式成立。事实上,谢尔比营在密西西比州,但是德国人可能上了莫尔斯电码变化的当,莫尔斯电码中的一点变成一划,就可将“Mi—ss”(密西西比)中的“i”变成“Mass”(马萨诸塞)中的“a”。再说第六十九步兵师并不在谢尔比,而是在北卡罗来纳州的麦克尔营。产生这个错误,或许是因为一份电报错误地打到了谢尔比;或者由于静电干扰,需要把电报打到谢尔比,再从那里转发到麦克尔;或者因为这个师的某一部分确实驻在谢尔比。第十七空降师同样不在亚拉巴马,而是也在麦克尔营。不过这两个师确实存在,德国的无线电情报机构已经发现了它们。它还查明,新成立的美国步兵师的番号是从四十六到七十五。这样,第三监听站再在美国无线电新闻广播的帮助下,使德国人能够毫不失误地注视美国各个主要作战部队的建立情况。
他们还注视着这些部队的动向。第三监听站的分析员知道,当一个师得到陆军军邮局的邮政编码时,它大概要启航了。给西海岸某港口编码,意味着要开往太平洋,给东海岸某港口编码,意味着要开往大西洋战区——尽管美军搞得有些乱糟糟,德国人还是认得出来。当这个编码在往来于不列颠诸岛或地中海的电讯中一再出现时,德国人就知道这个师已经到达该战区。利用这个办法,他们发现了第八十五步兵师往意大利调动,辨别出第三十七步兵师正在布干维尔打日本人。美国军队调到英国以后,第五通讯侦察团的其他部队就监听他们的情况。
在盟军进攻欧陆之前的两个月中,第五团证实英国有许多盟军部队。英国第五十步兵师“大概在东南军区”。根据后来的分析,发现第五十一步兵师——精锐的苏格兰高地师——从三月一日就已经在那里了。他们非常准确地了解到,美国第一,第二、第四和第三十步兵师,第二装甲师,第十五和第十九军等都在英国。
毫不懈怠的欺骗机构没有放过这个愚弄德国无线电侦察机构的机会。它在美国本土有通信兵,拍发一些关于只在盟军脑海中才存在的一些师的电报,通过电波,有关这些师的情况就传到了德国人的脑海中。因此,几乎就在奥伊斯基尔申发现了第六十九步兵师的同时,它也“发现”了第四十九和第五十九步兵师,其实这两个师根本不存在。到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奥伊勒合计无线电侦察共查明三十四个师。其中十一个师纯属虚构。 基本战斗序列情报来源中仅次于无线电情报的是德国的间谍。象一群蜘蛛一样,他们以谍报局和德国保安总局为中心展开活动,渗入敌营。在汉堡草地上、在柏林的哈韦尔研究所和中立的马德里的地下无线电台的蜘蛛网似的天线,接收着间谍们发来的电报。在葡萄牙胜地伊什图里尔,阳光灿烂的海滨大道,两旁生意兴隆的咖啡馆里,挤满了被欧战的动乱驱赶到那里的流氓地痞和皇亲贵族,在那里,也有一些德国特务亲自向他们的间谍头子报告。
他们一面喝着威士忌,一面汇报假情报。他们讲的每件事,要么是欺骗委员会让他们讲的一套谎话,要么是它为了使谎言有时可信而同意提供的事实,或者是一个在战争期间只到过塔古斯河的码头,从来没有到过离英国更近的地方的一心要钱的家伙编造的一则故事。
“休伯特”——在英军联络站任职的波兰参谋一拍出了关于第二十一空降师的电报。但是从来没有这个师。有时候,欺骗委员会让它的间谍报告他们曾经看见军人佩带的肩章。
该委员会希望,这个办法将使德国情报军官相信这份情报不止是一份反映敌军番号的报告,一半因为这份情报更具体,因而有可能更准确,一半因为情报军官通过查看敌军肩章设计图案档案,自己就能确定它是敌军的哪一支部队,这样实际上就使他们相信这个部队确实存在。 “德拉蒙德”送回了美国第八十步兵师和第二十八步兵师的徽章——前者是一排三座山脉;后者是一块红冠石,这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州徽,这个师是一个国民警卫师。
纽约有一个特务,名叫“科勒”,部分受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控制。他曾报告过一些真正的部队,一九四四年三月四日,他用无线电报告说,他在一个旅馆的酒巴间看见一些醉熏熏的军官,其中有一个佩带着“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个蓝色和金色五角形的徽章。”这是徽章设计所为第五十五师设计的双五角形徽章。 “科勒”还说,带这个徽章的军官回击有关冰岛的笑话时说: “其他人不要笑得太早,也会把他们派到那里去的。当他离开那里的时候,正在为许多人准备营房。”
这个情报很快被填进了西线外军处奥伊勒开列的作战序列表。四月底,奥伊勒在他每月两次油印出版的《美国调查》(主要介绍美军情况)中写道:“根据谍报局一份可靠的报告,在冰岛的另外一个部队调到苏格兰去了。根据许多报告,这个部队是第五十五步兵师。这个番号的步兵师至今没有出现,但是根据美国军事单位建成计划,在一九四三年可能先建立了一个师,后来认为它在欧洲战线并无用处。结果可能是:以前估计在冰岛的这支没有番号的美国部队,已经接受了五十五师这个番号,而现在已经调到大不列颠了。”可是这个师根本就不存在。
在措森的大楼里的军官们并非笨蛋。但是就象新闻记者、保安分析员、律师或侦探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