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霎那,他仿佛又见那个偷酒小贼。
那双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
她双手抱头蹲下,狡黠着大声叫囔:“大侠饶命!”
她憋着嘴低声抱怨:“不就是喝口酒嘛。”
曾一度因为种种原因排斥她,甚至于萌生杀意。
但她却是自己见过唯一活得最饱满最真实的人。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奇怪自己为什么仍旧不相信这个近乎事实的消息。
第3卷 第149节:第一百四十九章逝者已矣
》
一盆盆血水从房里端出。换了净水,出来又是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到底要伤到什么地步才会流这么多血。
舒玄不愿去想,不敢想。
若沁兰真的。。。。。。不会的,不会!
她那么精,又惜命。怎么会做如此不划算的事情。
他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
司尧远远等着,身上还穿大红喜服。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反常态,一言不发。
没人敢上前职责,哪怕简单发问,包括太子洛。
大家突然发现,一向妖孽的天墒太子收敛媚态,居然会是这么一副让人惊骇的冷冽。
“吱呀”,门开了。井空双手染血走了出来。面对询问,摇头,沉痛叹气。
舒玄最后的一点坚持瞬间崩溃。
血色一点一点退出脸颊,他踉跄几步,被住持扶住。
“石施主最后交代这把匕首留给你,好生收着吧。”
舒玄没动,他不喜欢“最后”这个词,不喜欢!
他还没来得及跟她告白,未曾海誓山盟,未曾缘定今生。
她怎么能走得这么急,怎么能。。。。。。
他歪歪斜斜,甚至辨不清方向就准备离开。
住持追上去,将匕首塞进他手里,捏了捏,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太子洛紧紧盯着众人反应,或悲怆或压抑。只有司尧最安静,远远立着,仿佛事不关己,只是个路过的看客而已。
他要求进去瞧瞧,井空点头,让出道。
屋里到处是血,多数是抱她进来时滴洒在地。
几个盆里浸着血布,到处弥漫绝望的死亡气味。
太子洛几乎是扑到床边,身边没人的时候,他才会尽情挥洒不受压制的情绪。
她安静地像在休息,只是脸上惨白一片。
轻轻抚摸她脖颈明显的纤细青筋,感受不到一点搏动痕迹。
手背享受她脸上细小绒毛带来的舒适,太子洛希望下一刻她还会像那日在墨居,腾地睁开眼睛。
他有没有跟她说过,那个午后,她美极了。
如果没有,现在说,行不行?
沁兰,如果你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毕生铭记。你成功了。
我早就后悔了,在你挥刀之前,更早。
后悔在利益和你之间的迟疑。后悔放不下架子向你解释。
你说,如果我不那么自私,会不会就能回到你在太子府的日子。
哪怕偷偷看你坐在一圈圈书堆里,都是乐趣。
他把头埋进沁兰的颈窝,肩膀无可抑制的抽动。
“舒玄!”前面的人置若罔闻。司尧追上去,横在他面前。
“跟我回天墒吧。”
舒玄涣散的焦距无神投注在他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恨意。双唇微启,他只说了一个字。
“滚!”
司尧深深凝他半响,叹气。“若你来,知会我一声。”
走了老远,看他还愣在那里。
“舒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完,踏风而去,只留一袭渐淡的红影。
舒玄翻开掌心,握得太紧,匕首锋利的刃深深割进肉里,却觉不到疼痛。
与心里的苦相比,这点皮肉痛算得了什么。
“啊!”他嘶吼着把匕首摔进池塘里,它只在水面浮起一层殷色就沉沉没入。
“沁兰!”舒玄滑坐在地,心中有满腔伤情,透骨酸心。
原是亦步亦趋,现在一人渐行渐远,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往事难追忆。。。。。。
堪舆来择吉时吉日,石家老爷主母忙于沁蓉的婚事,急得很,再加上公主大婚,恐冲撞不敬。于是待送亲队伍出了承月便草草办了丧事,已是三日后。
石府大门洞开,两边灯笼整夜整夜照如白昼,乱哄哄人来人往,哭声震天。
择准只停灵七日,期间井空作首,从九华寺和帝都一并请了五十众高僧,超度逝者亡魂,以免亡者之罪。
太子洛遵皇命送亲。临行前送来板材,选的是沁兰生前最喜的桧木,千里迢迢海滨运来,连夜赶制,解锯糊漆。
桂儿携曾齐赶来,在灵前哀哀欲绝。
霁月身体弱,在一旁陪同崔母,哭得泪人一般。
崔母终日跪坐,两眼直愣,不饮不食。
石家其余人只在最后一日走个过场,一番唏嘘,无人落泪。
第八日,出殡。一干人等均着白衣麻布,宫乐者齐鸣乐,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
临下葬,崔红香突然牙龇目裂,冲着棺角一头撞上去,额头破开一个大洞,噗噗往外冒血。
七手八脚将她抬回府里,其余人落棺填土。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远离承月百姓视线。
后来听人说,时常深夜有人辗转于坟前。
又有人说曾见一绝世男子整晚抚琴,琴声中似有一股幽怨,一股惊艳,一股尘世间至沉至痛的恨意,一股红尘中最爱最怜的欣喜。
谁知道是真是幻,不过石府三夫人疯了是事实。
疫病一样的谣言开始蔓延,三夫人和三小姐触犯神灵,因此降罪。
石老爷抵不过府中众人的幽怨,于是谎称将三夫人移至偏处休养。实则派人遣送回崔家,一纸休书随后奉上。
不到一年,三院很快改名“柔昔”,旧貌换新颜。
不消多久,人们就会忘了这个曾经的石家三夫人和三小姐,偶然提及也只会叹红颜薄命。
这本就是一个薄凉的世间。
…
这两天书城读者怕是会看得很纠结,因为第一百四十五和第一百四十六章删除修改过。
不过影响不大,希望不要影响亲对这个作品的喜欢。
谢谢。请一定要支持呦!
第3卷 第150节:第一百五十章一路向北
》
夜真正开始冷了。
这不,傍晚刮两片细风,晚上寒气就顺着门缝嗖嗖爬进来。
不多加两件衣裳,还真坐不住。
霁月被换去休息,轮到桂儿守夜。
她披了件厚绸衫,鼻尖泛红,枕着手腕打瞌睡。
直到被一阵寒意冻醒,她打着哆嗦起来去探被窝里温度。
从丧礼到现在,按大师说,小姐早该醒了,可她一躺就是十几天,除了汤水什么都喂不进,真急死人。
要不是尚有一息游丝,真要以为小姐就这么去了。
“咦?”往常到这时候,被窝里凉得要加暖炉。她吃惊地发现,今天,小姐的脚是热的。
“啊!”她往床头看去,不期预撞上了一双含笑的凤眸。
“小姐你醒了!”霁月喜极而泣,奔将出去告诉大家伙这个好消息。
“沁兰。”第一个进来的是崔红香,她两步并一步,跑得气喘吁吁,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由于伤得太重,天天换药,伤口还是时不时渗出血丝。
沁兰尽管气虚,但依旧玩笑似的不正经:“你真狠得下心,撞这么重,我在里面都差点被你吵醒。”
崔红香坐到床边,面上担忧嘴上却不饶她。
“哪比得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半寸,只差半寸,你真下得去手。要不是大师偷偷告诉我,我真会一头撞死。死丫头!”说着作势要掐。
“可不能,娘,我饿。”沁兰只得赔笑脸求饶。
“就知道小姐醒来会饿。所以我每晚都留了粥。”桂儿端了碗稠粥进来,后面跟着霁月。
霁月听到消息,睡衣外只罩了件外套就来了,没进门就红了眼,一个人倚着门框抽泣。
沁兰被扶起,崔红香挪过被子将她搂着。
桂儿舀一勺粥,吹温,送进她口里。
一口下肚,沁兰才真觉得腹里空得慌,自己拿过勺,狼吞虎咽。
包括霁月,大伙都扑哧笑了。
崔红香心疼地撩起帕子替她拭嘴,“慢点儿,别急。看你,跟孩子似的。”
沁兰仰起头,朝他们嘿嘿一笑。嘴没合拢,猛然变了脸色。
“哇!”一口鲜血吐进碗里。
“小姐!。。。。。。”“沁兰。。。。。。”
阴影瞬间又重新笼罩在众人心头,片刻的温馨骤变成一团慌乱。
沁兰整个人瘫软在崔红香怀里,昏死过去。
空荡的夜只听见崔红香嘶声力竭的呼喊:“快去!快去请大师。。。。。。”
沁兰头顶仿佛悬着一顶不见天的漩涡,超低气压不仅使头脑眩晕,胸口还隐隐作痛,有一股力在里面翻腾,搅拌。
耳边传来一声低吟,如靡靡佛音。它引导那股力向上,直至“噗”地一声将它从嗓子眼里喷出去。
世界终于清静,呼吸也跟着平顺许多。
“丫头,你醒了?”
沁兰迷迷瞪瞪睁开双眼:“井空,你怎么老了?”嗓子眼糊了粘腻,声音实在干哑得难听。
“沁兰,休得无礼。”崔红香在一旁嗔怪。
“无碍无碍,老衲本来就已六十有四,待这件事了结,就该归隐山林了。”近乎一夕白头的井空头一次笑得这么慈祥,一直以前的无赖模样就像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人。
沁兰张了张嘴,没有再问,这可能就是所谓在世成佛,入世普度。
像是了然她所思,井空叹息:“身体大伤又执意饮下浥梅,你胸口疼痛不时吐血就是此毒所致。有人临行前交个老衲这个,你且饮下,快些去寻月神医。只有他能救你一命。”
他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辉亮的日光里,仿佛进了神域。“施主本是极有慧根,但尘世羁绊太重。老衲只能渡到这里,以后就要看施主造化。善哉善哉~~~”
人无踪可寻,声音仿佛从天边传至,神圣空灵。
“放心,到了一准给您来信。”跟着三夫人一起回了崔家的乔生一挥长鞭,在空中啪地一声脆响,马辚辚离去。
崔红香在楼上隔窗目送,红着眼眶,胸口因不舍而滞气:“我怎么放得下心。”
桂儿上前搀住,默默垂泪。
已经和她定下婚期的曾齐出声安慰:“小姐吉人天相,定能寻到神医,治愈顽症。”
城门口,一辆马车被拦。
“里面是何人?”
马夫掀开帘子,唯唯诺诺道:“爷,我娘子得了恶疾,大夫束手无策,得出城寻医。”
露出的车厢里,一位夫人半张脸长满脓疮,浑身散发腐败的气息。
“是去找月神医吧?”
“哎,正是。”
守门的士兵笑开了,“神医行踪不定,就算寻到你也付不起那份医资。得,过吧,能赶上神医馆十年一次的义诊也说不定。”
“谢官爷。”
马车得得驶出了城,一路狂奔。
“小姐,过了这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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