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开始。桓玄命人送司马元显(包括他六个才两三岁的儿子)、司马尚之、庾楷、张法顺等人于闹市斩杀,并流放会稽王司马道子于安成郡。未几,桓玄派人毒死了这位把持东晋朝政多年的酒色王爷,时年三十九。
处理了会稽王父子及其党羽,桓玄自然把矛头掉向刘牢之。
桓玄借朝廷诏命,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刘牢之闻讯,大出意料,惊呼:“怎么,这么快就夺我兵权,大祸将至啊!”
刘敬宣返军,劝其父刘牢之发奇兵袭击桓玄。刘牢之犹豫不决,移军屯于班渎。
刘牢之招来刘裕,说:“我想北去广陵,举兵以讨桓玄,你能跟随我吗?”
刘裕拒绝。“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桓玄新得大胜,威震天下,朝野人情均已去矣,您又怎能到得了广陵呢?至于我吗,现在只能还于京口。”
刘牢之外甥何无忌尾随刘裕走出营帐,问:“我怎么办?”
刘裕说:“镇北将军(指刘牢之)必不免于祸,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当与卿共图之!”
刘牢之不死心,大集僚佐,商议要踞江北以讨桓玄。
众人默然久之。参军刘袭站起,大声道:“事之不可为者莫过于反。将军您往日反王兖州(指王恭),近日反司马郎君(指司马元显),今复反桓公(桓玄),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言毕,刘袭拂袖而去。刘牢之身边佐吏多散走。
刘牢之见大势已去,又悔又惧,忙派儿子刘敬宣去京口迎取家眷。过了几天,见刘敬宣失期不至,刘牢之以为事泄,一家人可能全为桓玄诛杀,便慌忙带领几个家丁往北逃。行至新洲,老英雄徬徨无计,悔得肠子都青,夜间自缢于林中。刘敬宣慌忙来奔时,见老父已自挂东南枝,来不及哭丧,乘黑渡江逃往广陵。
听闻刘牢之自缢,其故僚旧吏念昔日情谊,选取上好棺木,殡葬老上司,归葬丹徒。桓玄死人也不放过,命人斩棺出尸,砍掉刘牢之的脑袋,暴尸于市。
对于桓玄来说,真是福无双至今日至(恐怕日后“祸不单行明日行”)。邪教头子孙恩听闻晋朝内乱,又进寇临海,被东晋临海太守辛景打得大败。这次再无好运,晋军追得孙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惶急之下,这位邪教头子投海而死。
邪教洗脑真厉害,徒众们又觉得孙恩是入水成仙。随他自杀的徒党妓妾竟有数百人。剩余贼众千余人,复推孙恩妹夫卢循为主,遁逃而去。桓玄高兴之余,又觉卢循是大族出身(其曾祖是晋朝司空从事中郎卢湛),就封卢循为永嘉太守。卢循不理会,很快就又兴兵攻打邻近州郡,桓玄只得令刘裕去征讨,打得卢循连连败北,乘船逃往岭南,驱逐了当地的东晋广州刺史,占领了广州。至此,暂时按下此人不表。
灵宝终为篡逆贼(1)
——桓玄破灭的帝王梦
桓玄,字敬道,又名灵宝,据说其生母马氏半夜见有流星下坠于铜盆中,变成了二寸左右的火珠,就以水瓢接取吞服,过后就怀孕,生下桓玄。因此,桓玄的小名就叫灵宝。晋人爱神异附会,肯定是以讹传讹的故事。但有一点是真实的——桓玄从小就姿貌端妍,聪慧不凡,桓温非常喜欢这个儿子。桓温有六子,临终遗命以桓玄袭其南郡公之爵。
桓温的一年丧期满,昔日的文武属官都齐集于桓温之弟桓冲的府中拜辞。面对满府的僚属,桓冲抚摸着桓玄的头,对这个年方七岁的小孩子说:“这些人都是你家的故吏啊。”桓玄虽小,听此语忆念慈父,顿时泪流满面,使得一府文武都大相叹息。
长成之后,桓玄形貌瑰奇,风神疏朗,琴棋书画,无不关涉,又写得一手好文章。由于东晋朝廷一直疑忌桓家子弟,桓玄二十三岁时始得太子洗马这样的“素官”,根本没有实权。
孝武帝时,桓玄知道当时众议其父桓温晚年有篡夺念头,便上书皇帝指称桓温“投袂乘机,西平巴蜀,北清河洛”,有兴复的大功,不仅如此,桓温还有“废昏立明、翼戴宗庙”的不世之勋,为其父申屈明谤。失意之时,青年桓玄曾登高望远,叹息道:“父为九州伯,子为五湖长。”(当时他作义兴太守的“小官”)
凭借门第贵显以及父亲名望,桓玄在优游中纵横捭阖,文武并用,最终能在东晋的混乱政局中节节而胜,一步步清灭了殷仲堪、杨佺期、刘牢之、司马道子父子,终于掌握了东晋朝廷的最高权力。
桓玄掌权后,“增班剑为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已大有权臣跋扈的风范。同时,他又对桓氏族人大加封赏:以其兄桓伟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以堂兄桓谦(桓冲之子)为左仆射,加中军将军,领选(掌管朝中用人权),以堂兄桓石生(桓豁之子)为前将军、江州刺史,以堂兄桓修(也是桓冲之子)为右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同时,又委命自己的谋士卞范之为建武将军、丹阳尹,又命自己的姐夫殷仲文为侍中(此人还是殷仲堪堂弟)。
与前代诸权臣一样,大事安排完毕,桓玄出镇姑孰,但朝中大政皆要他点头后才可施行,“小事则决于桓谦、卞范之”。
桓玄初当政,黜奸佞,擢俊贤,百姓欣然,朝臣推戴。没过多久,这位名家子弟的真面目便暴露出来了,“凌侮朝廷,幽摈宰辅,豪奢纵欲,众务繁兴,于是朝野失望,人不安业”。
不久,桓玄相继诛杀了高素、竺谦之、刘袭等昔日的刘牢之手下诸将,遇害之人,皆北府旧将,多是晋廷有功之臣。
异己清除得差不多,桓玄“讽朝廷”封自己为豫章公,食邑七千五百户。接着,他又自导自演,先上诏表示要“北伐姚兴”,又自己派人以朝命“下诏阻之”,暴露出他虚荣好大言的轻佻习性。
在姑孰,桓玄又造数艘轻巧小船,遍载书画古玩奇物。有左右问其原因,桓玄说:“兵荒马乱,倘有意外,这些东西轻而易运。”大家闻之一笑,心里皆开始有轻视桓玄之意。
安帝元兴二年(403)九月,桓玄亲兄桓伟病卒,桓玄想以堂兄桓修代领荆州刺史一职,为其属下所阻,说:“桓谦、桓修兄弟专据内外,权势太重。”于是,桓玄就以堂兄桓石康(桓豁之子)为荆州刺史。
兄长病死,桓玄也加快了篡晋的步伐。其左右亲信卞范之、殷仲文等人都暗劝他早受晋禅,私下已经把九锡文和册命准备妥当了。元兴二年阴历十月丙子,晋廷以桓玄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楚王,加九锡,楚国置丞相以下官。封王、开府、置官、加九锡,这是篡位的第一步。
桓谦私下问来京城述职的彭城内史刘裕:“楚王(桓玄)功高德重,朝廷上下均认为将有禅让之事发生,卿以为如何?”
刘裕马上表示:“楚王,桓宣公(温)之子,勋德盖世,晋室衰微,民望已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
桓谦大喜:“卿谓之可,即可耳!”
其实,早在来京之前,刘裕与高参何无忌就想在山阴起兵讨桓玄,但当地人孔靖劝他:“山阴离建康道远,举事难成。现在桓玄未篡位,不如待其篡位之后,于京口起兵纣之。”刘裕期待的,就是桓玄篡位事成的那一天。枭雄气度,自是不与凡人相同。
十一月,桓玄又假惺惺“上表请归藩”,同时,他又派人让大傻子安帝“手诏留之”。
桓玄还到处使人散布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这样的“符瑞”,宣示自己登帝位的“吉兆”。和王莽一样,才子出身的桓玄又想在国内废钱用谷帛作交换单位,恢复肉刑,“制作纷纭,志无一定,变更回复”,最终一件事也没办成。
和古今大贪一样,桓玄喜好古人书法、图书、名宅、腴田。只要听说别人有他喜欢的东西,必把对方请到府中,以赌博的方式取为己有。试想,和桓玄赌博,谁敢不输啊!桓玄“尤喜珠玉,未尝离手”,数世贵公子,竟然天天把名贵首饰握在手心,把玩不已。
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公元403年阴历十一月丁丑,卞范之作“禅诏”,派临川王司马宝逼安帝照猫画虎抄了一遍,禅位于桓玄,“百官诣姑孰劝进”。十二月庚寅,桓玄筑坛于九井山。壬辰,继皇帝位,追尊桓温为宣武皇帝,桓温正妻南康公主为宣武皇后,封其子桓升为豫章王。
灵宝终为篡逆贼(2)
继位之后,当然要改元。桓玄喜欢吉利文字,就改元为“建始”,诏下,右丞王悠之忙进言说“建始”是“八王之乱”中赵王司马伦篡位用过的年号。桓玄马上下令更改,改为“永始”,但这个年号又是当年大奸王莽当权西汉时的不祥年号。冥冥之中,似乎已经预示了桓玄政权崩溃的结局。
接着,桓玄下诏封安帝为平固王,迁于寻阳软禁。此举还算厚道,桓玄对司马宗室及安帝兄弟均未加屠害。
改朝换代已毕,桓玄的仪仗大队从姑孰出发,向建康皇宫进发。当日大风异常,所有的仪仗旗皆被吹折刮散。桓玄临登御座,大龙椅子忽然散垮,朝臣们皆仓皇错愕。幸亏殷仲文有捷思,忙在一边说:“陛下圣德深厚,地不能载也。”知识分子拍马屁,就是有板有眼,恰到好处。桓玄大悦。
晚上宴请群臣,桓玄内殿中坐帐以黄金为檐饰,四张雕木金龙,羽盖流苏,极尽奢华。但群臣私下相语:“此帐颇似王莽篡位时所造的‘仙盖’,金龙者,亢龙有悔也,皆不祥之兆!”
桓玄为了宣示他的仁主形象,以皇帝之尊,亲坐殿中面审罪人,罪无轻重,都一律释放,以示其“宽仁”。百姓中不少有当街拦乘舆呼冤叫贫的,桓玄时时散金银与之,行此小惠,以惑人心。同时,他本性苛细,喜欢炫耀自己的学问大,臣下奏事,连笔划之间稍有细误,都会被这位皇帝以御笔朱点而出,“必加纠挞,以示聪明”。由此,天子似吏,其臣下苦不堪言。桓玄凡事都“亲力亲为”,东插一腿,西伸一脚,自任官员,手书条令,最终导致纲纪不治,案牍山积,法令不行。
桓玄好排场,大开建康诸殿大门,重修宽广的驰道,兴造可容三千人坐的大辇,以两百人牵曳(可入吉尼斯大全)。他还爱好出外打猎,令人制作了极其精巧的“徘徊舆”,机关众多,转动灵活,近乎现代汽车的古代版。同时,桓玄日夜笙歌,游宴无度,即使在为其兄服丧期间,也“不废音乐”。由于土木频兴,徭役繁重,督迫严促,致使百姓愁苦,纷纷思乱。
说来也怪,桓玄篡位后,东晋各地守将立时起兵的人很少,只有益州刺史毛璩(东晋名将毛宝之孙)拒不受命,传檄周遭,进屯白帝,准备进军讨伐桓玄。
为了拉拢朝臣镇将,桓玄对刘裕分外看重,提拔他为徐兖二州刺史,并在朝会后盛大的酒会上向他亲自敬酒。
桓玄的皇后刘氏有鉴人之明,对老公说:“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
桓玄不从,表示:“我正要平定中原,只有刘裕这样的人才英武可用。等到关、洛平定,我再想除他的办法。”
刘裕还京口,正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