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扔出的人功力炉火纯青,而接的人也不遑多让。
赵扶摇咬在嘴里的鸡翅掉了,发出细微的轻响,好在现在谁也没空理会这个。
花朵正中有一张卷得细细的纸条,用特殊的花笺写就,凌云天伸手拿出来交给赵扶摇,示意她拆开。
赵扶摇有点慌,因为她并不识字,但当着这么多人疑惑的眼神,只好装模作样地打开,装模作样地看一眼,装模作样地皱起眉,老神在在地……递给凌云天。
凌云天是真的心下一沉。
其实在看到牡丹花和花笺的时候,有些事他已经预料到了,只是完全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来这一手。
他抬头看着季成峰,“季门主,这是给您的。”
季成峰皱眉接过纸条,疑惑道:“琴剑楼楼主秦思远来访?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承天派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俺爬上来了,对手指,努力召唤日更之魂再出来,打倒断更君!
22、针尖对麦芒
季成峰话音未落,只听耳边有人曼声道:“季掌门可是不欢迎在下?”
声音并不算多么响,却在整个房间里循环往复、忽西忽东,不知说话的人究竟在何处。
只让人觉得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赵扶摇一怔,刚刚她听到的名字,是秦思远,琴剑楼的秦思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秦思远,可是云纤口中紫焰门真正的圣女……
啊呸呸,什么嘛,这么一说让人感觉她是假的一样,人家是圣女没错,那也是前任,前任前任,就是过去了的意思嘛。
虽然她赵扶摇武功粗浅出身低微大字不识一个,可人都坐在这里了,总不能让人拆了台的。
话说回来……赵扶摇偷偷转头去看站在身侧的凌云天,凌云天目光落在门外,没有注意赵扶摇,眼神复杂地看着刚才牡丹花飞来的方向。
赵扶摇闷闷地转回头,忽然觉得鸡翅不好吃了。
此时门口响起风吹衣袂的声响,刚过午时,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明亮到耀眼的光芒从门窗照进来,晃得人眼花。
似有若无的人影在炫目刺眼的光线中翩然落下,堪堪落在阳光里,赵扶摇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总觉得自己的双眼都快被晃瞎了。
与她出场时的大阵仗不同,秦思远的到来无声无息,却谁也不能装作她不存在。
她踏着满地阳光优雅地走进来,暴露在席中诸人各自打量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点头示意。
一袭石蓝色缠枝花长裙,外披淡色薄纱,风吹裙动,波纹滟滟;三千青丝随意绾在脑后,简单地插了一支清雅的镶水琉石镂空云烟银步摇,别无饰物。
她并没有描眉涂唇,素面朝天反而显得更加姿容出众,整个人如同空谷幽兰。
秦思远目光在席上一扫,一边款步行来一边对主位上的季成峰说:“季掌门,自上回郦央城一别久未谋面,近日可好?”
季成峰站起来,拱手道:“秦楼主客气,来人,加席。”
秦思远点点头,又看向赵天赐,“赵舵主,在下前日与令兄有缘得见,两位果然人中龙凤。”
赵天赐刚看到秦思远的时候,早就两眼发直找不着北了,如今听人家这么一夸,更加陶陶然,忙说:“不敢不敢,整个江湖,谁不知琴剑楼的秦楼主惊才
绝艳,今日一见真是所言非虚。”
秦思远含笑听完,这才把目光移到席中唯一的女子身上,她此番前来,原本就是为了这个紫焰门新任的圣女。
赵扶摇早就低了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手里的筷子,一动不动,像是手上的筷子过一会儿就会开出花来一样。
头上那一堆繁复的钗环发饰本来就重,赵扶摇勉强戴着,总怕自己走走路会摔个跟头,现在更觉得不堪重负起来。
自己的盛妆与秦思远的简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令人难过的是,俗话常说人靠衣装,而她尽管打扮得雍容华贵,却仍然觉得自己被秦思远轻而易举地比了下去。
赵扶摇现在非常希望自己会缩骨之术,好把自己团成一团,要么圆润地跑掉,要么找个什么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丫鬟上来加座的时候,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偏偏把椅子放在了赵扶摇的旁边。
秦思远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扶摇,“这位想必就是紫焰门新任的圣女了,琴剑楼自从收了紫焰门的名帖,我一直想着,究竟是何等惊艳的人物,因此等不及圣女来,便唐突来拜访了。想来季掌门应该不会怪罪吧。”
她前面的话是看着赵扶摇说的,最后一句才转向季成峰。
季成峰何等老辣,就这么一会儿已经看出这个秦思远只怕这回不是冲着承天派来的,分明是为了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圣女,于是哈哈一笑。
“怎么会,秦楼主要来,敝派上下高兴还来不及,还怕楼主来得突然,没能好好招待,恕罪恕罪。”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季成峰对秦思远的态度远远不同刚才对赵扶摇,起码看着就要热络得多。
一来赵扶摇这个圣女只是紫焰门的二把手,秦思远却是实打实的掌门级人物。
至于二来么,只怕只有他心里的算盘最清楚。
秦思远与季成峰客套完,转头望着赵扶摇,见她始终低着头看自己的筷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心想看来这人定力不错,只是未免太傲了些,竟然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看。
要知道,她一手创立琴剑楼,在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中屹立至今,走到哪里都有人尊称一句楼主、女侠,可从没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过。
“圣女是对在下蓦然造访不高兴了?”她口中说着,观察着赵
扶摇的反应,一手排开三只空酒杯,将杯子斟满,盈盈道:“在下自罚三杯,还请阁下莫要怪罪。”
说完也不等赵扶摇答话,以袖掩面,将三杯酒一饮而尽,将杯底亮了亮。
季成峰与赵天赐纷纷叫好,称赞“秦楼主身无脂粉气、巾帼不让须眉,果然女中豪杰”。
赵扶摇心里叫苦连天。
这群人怎么有事没事儿就喝酒啊,这玩意又辣、又呛还又苦、又涩,根本难喝得跟刷锅水似的,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秦思远看上去跟个大家闺秀似的,怎么也喝起这玩意儿来跟不要命一样,敢情江湖中人好好的菜不喜欢吃,都喜欢喝刷锅水,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换了别人她说不定刚才想的那些就直接问出来了,只是面对秦思远,她总有一种矮人家一头的感觉。
更不敢轻易说话,怕一旦说错了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有意无意地去看凌云天,心想死青蛙、诈尸鬼,赶紧接话!
然而凌云天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赵扶摇现在能够光明正大地回头,就能看到他低着头,默默地站在比之前要远得多的地方,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秦思远身上,五味杂陈。
于是整个宴席的气氛,在秦思远越来越尴尬的笑容、季成峰兴致盎然的打量和赵扶摇誓要把筷子尖看出花来的漫长沉默中,瞬间降温。
秦思远自认为已经给足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莫名其妙的小丫头面子,她是紫焰门从前的圣女,紫焰门能力出众的有哪几个人她清清楚楚。
她第一眼看到赵扶摇就知道她根本不是紫焰门的人!
而现在,她还把她晾在这里,堂堂琴剑楼楼主的赔罪——就算不是真心只是客套敷衍——在这个小丫头眼里还不如一双筷子,这是何等的嚣张!
赵扶摇几次三番偷看身后那个随从,自以为动作很小很隐蔽,秦思远根本看得清清楚楚。
她疑惑地把目光转向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到处一抓一大把的随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目光忽然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随即神色严肃了起来。
落针可闻的席间,忽然响起了一声冷笑。
秦思远长袖一拂,冷然道:“哪里来的跳梁小丑,也敢冒充紫焰门的圣女?季掌门,你可别被骗了!”
23、针尖对麦芒(二)
赵扶摇一惊,不知道秦思远何以突然发难,只是下意识地回答:“我没有!”
季成峰冷眼旁观,沉吟道:“这——秦楼主,阁下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季某虽说与楼主认识在先,但也不能失了公允。你说圣女是冒充的,可有什么凭证?”
圣女是真是假,目前来看对他们承天派并无直接利害关系,只是秦思远的一席话倒让他原本的疑心更加深切。
只不过……
虽然到目前为止秦思远似乎是冲着紫焰门而来,然而她创立的琴剑楼在江湖之上一夜崛起,并且势头越来越盛,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意。
而她本人更是个深浅难测的角色。
在他看来,紫焰门固然是威胁、琴剑楼也不遑多让,让他们自己去斗也罢,如果两败俱伤,对他百利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因而一席话看似公允,实则有挑拨之嫌。
秦思远闻言,自然是不会说自己就是紫焰门的前任圣女,事实上,她对自己的来历一向讳莫如深。
再者,她对赵扶摇的深浅还一无所知,是否真是冒充也没有任何凭据。
之所以勃然变色,完全是因为,她认出了赵扶摇身后的那个随从是谁。
紫焰门现任门主凌云天的易容之术冠绝天下,行走江湖莫说武林同道,便是紫焰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无法轻易认出——这也是为什么赵扶摇会被错认的原因。
天底下若说还有谁能轻易识破凌云天的易容,秦思远相信,只有她自己一个。
青梅竹马、同出一门的情谊且不说,只有她知道凌云天无论易容成什么模样,腰间都会挂有一枚看上去并不显眼的犀佩。
同样的犀佩,她也有一枚,倒并非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当然,外人要怎么想她是无法阻止的。
从前在紫焰门的时候,近侍中本就总是流传着她和凌云天的种种流言,若是被她们看到一模一样的犀佩,只怕更要甚嚣尘上。
所以她从来没有在显眼处佩戴过。
这是由他们的师父交予的,类似于师门信物一类的东西。
而现在,那枚犀佩正安安静静地垂在跟着赵扶摇的那个随从腰带上,毫无疑问的,那不是什么随从、那是紫焰门的门主凌云天。
一门门主,竟装扮成随从跟在个莫名其妙的丫头身后,紫焰门的圣女地位是高,可什么时候高到连门主都要屈尊的地步了。
秦思远如何能够保持平静。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凌云天一眼,转头看着满脸惊愕的赵扶摇,“众所周知,紫焰门过……过去那位圣女最擅长天煞剑和流转渡生功,这位姑娘练到几层?”
赵扶摇不太高兴,嗯,应该是很不高兴。
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跑来蹭吃蹭喝就蹭吃蹭喝了,又要逼她喝刷锅水。
她不肯喝,就说她是冒牌圣女——赵扶摇觉得,自己堂堂正正,又不是自己要当这个紫焰门的圣女,完全是人家求着……逼着当的。
不会武功不认字,最多就是无能的圣女,绝对不是冒牌货也不是跳梁小丑!
长得漂亮怎么样,长得漂亮就能咄咄逼人啊?还有该死的死青蛙、诈尸鬼,根本就是个大色魔,见了秦思远就半声儿都不吭。
赵扶摇把面前的碗和碗里的鸡翅一起往面前扯了扯,皱眉望着秦思远,很郁闷很无辜地问:“我又不是前任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