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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天回望了他一眼;坦然摇头道:“在下不知,七弦公子若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赵扶摇本还在为谷承安之死感到惆怅,见场中情势在她晃神的一瞬间竟已急转直下,看看凌云天又看看七弦公子;“诶?怎么回事?凶手不是……他吗?”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尸体。
这个人刚刚还所有人围着他转,无论目的好坏,如今尸体尚有余温,场中众人却已全然将其抛之脑后。更遑论他们之前口口声声要为他讨一个公道的一度山庄主人了。
偌大一座山庄,最后一个曾经在此居住的人都死去后,也只剩难挽的颓势,空余满目荒凉。
她不知怎的;却忽然想起不久之前那个晚上,她和凌云天在这里寻找线索;七弦公子的琴声将他们引入幻境之时看见的那一瞬千灯竟夜、客似云来。
世事一场大梦,人死万事皆空,赵扶摇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些许人走茶凉的悲哀。
然而她来不及为这多思索片刻,再回过神已然风云突变,忍不住瞠目结舌。
七弦公子对着赵扶摇微微点头,颇为耐心地解释道:“有人先杀了谷一奇,谷承安不过是顺水推舟,把这庄子里其余人等也杀了罢了。”
凌云天心下一沉,的确,他第一次检查谷一奇房间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留下的打斗痕迹颇似紫焰门的武功路数,正是因此他才忧心、拉着赵扶摇转遍了整个山庄,才发现谷承安留下的种种疑点。
因为一切矛头指向谷承安,他也松了一口气,认为谷一奇房间中的痕迹不过是谷承安为了迷惑江湖众人而故布疑阵,如今想来,实在是他轻敌大意,想得太简单了。
多想一想就该想到,谷承安若有能力把谷一奇房间中的种种证据布置得如同紫焰门所留,又怎么会在别处不依样画葫芦,反而留下这许多破绽。
凌云天沉默,脑海之中回想起最初在谷一奇房间中见到到他用血迹划下的并不完整的紫焰门标记,悚然动容。
“看凌门主这表情,想来是明白了?看来门主也是贵人多忘事,竟连自己下的令也能忘,只怕谷庄主在地底下该徒叹奈何了。”七弦公子笑了几声,他的声线本就微凉,如今更是充满寒意。
“不可能啊,小凌子一直跟我在一起,没见他下过要杀谁的命令。”赵扶摇瞪了七弦公子一眼,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真是敌友难辨。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响起来,“圣女,紫焰门的门主要背开你下个命令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你亦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没有与他同流合污,此处并无你置喙的余地。”
秦思远刚才并未参与众人对谷承安所研制出来之药的狂热追逐,现在蓦地出声,缓步走到凌云天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刚才那一招月舞银光一出,她就知此为真人无疑,倒是没有预料到他与赵扶摇的配合意外默契,远远看着竟有神仙眷侣的感觉。
神仙眷侣啊,秦思远面色平静,却感觉到心口似乎一阵抽痛,仿佛回想到了什么往事,很久远了,久远到,她快要忘记了那个人的面容。
只知道自己要报仇,要为他报仇,要让这天底下所有负了他的人,都咽下应有的苦果。
然而光阴如水一去不回,痛苦又让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在这种矛盾却又无处不在的感觉中,慢慢地,似乎只剩下为恨而恨。
哼哼,她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已经都无所谓了,凌云义已经死了,她也就再也没活过,行走世间若只剩行尸走肉,做什么不一样。
她满心空洞,呵斥完赵扶摇,悲伤的感觉却依旧阴魂不散。
然而……
“哈?秦姐姐,你说我也杀了那什么庄主?没有没有没有,真没有,我杀他干嘛呀又不能吃……啊不是,又没啥好处……”
赵扶摇心里一急就口误了,而且作为一个吃货光荣地发动了“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无差别提到吃**”,虽然已经赶紧改正,然而季成峰等人还是暗中虎躯一震。
嗯,澹台明月除外,她是娇躯一震。
所有人齐齐暗道,漏出狐狸尾巴了!紫焰门果然可怕,竟然还吃人!吃人就吃人,还挑三拣四,谷庄主样样都好,不过是年纪大了点,她竟然还嫌弃他说他不能吃!
联想力丰富的人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被五花大绑压进一个幽暗犹如群魔乱舞的阴森地方,一个女子高高在上地坐在骷髅堆上,默默地往下看了一眼,然后撇撇嘴说:“杀了喂猪吧,看着肉太老,我不吃。”
“……”几乎所有人都想,不行,一定得把紫焰门给除了,今天不搞定他们,改天就成他们——或他们养的猪的盘中餐了。
也不知这群人是如何想的,怎么就一口咬定了紫焰门一定会养猪,并相当自觉地把自己定义为猪食,幸好赵扶摇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否则虽然场合不对气氛不对,也一定会捧腹狂笑。
秦思远简直想翻白眼,勉强控制住了面部肌肉,收束回了心神。
七弦公子倒是无所顾忌,当即轻声笑了起来,此次笑声十分愉悦,显见确实是被赵扶摇逗笑了,然而他笑意来得快敛得也快,对自己的情绪控制相当精准。
随后便淡淡地说:“的确,看起来紫焰门就算要称霸江湖,首选挑了一度山庄也不是个好选择。以谷庄主的人脉声望,引起江湖公愤是必然,简直得不偿失——你们是希望所有人这么想,然后怀疑到别的地方去的吧。”
“真可惜,差一点成功了。”他看了谷承安的尸体一眼,“不过谷庄主身上的致命伤创伤手法与谷承安行凶时所用手法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他在遇害的时候,拼尽最后一口气留下了大半个紫焰门的印记。”
赵扶摇听着听着,愈发觉得不妙,见凌云天竟不反驳,反而紧皱着眉头呆立在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通,心里愈发着急。
懒得管别人究竟暗怀什么鬼胎,没做就是没做,怎么能让人随随便便诬赖了去。她想着,跺跺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凌云天身边,站在他身前大声说:“印记什么的谁都可以模仿啊,这怎么能算。”
“那的确是只有见过紫焰门真正印记的人才能画出来的,里面另有玄机,非紫焰门人不能明白。”秦思远忽然断然道,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仇唐哼哼道:“呦,俺可不明白,既然只有紫焰门的人才能看得出真假,你又凭什么说是真的?”
他也当真是条硬汉,只是心思用得太深,都断了一只手了,还不肯见好就收,为这谷承安那神奇的丹药,半点不退。
凌云天闻言霍然抬头,目光射向秦思远,心中暗忖她该不会是想……他不易察觉地冲她摇头,眼神似乎在说,师妹!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秦思远恍若不见,轻描淡写地说:“因为,紫焰门上一任的圣女,就是我。”
太久了,她叛出紫焰门后,一直经营势力,希望有一天能够把所有的仇人都一一解决,然而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她也累,很累。
季成峰目光灼灼落到秦思远的身上,这一出实在是意外,说实话,他跟秦思远的结盟本就是唯利是图利尽而散,上回他被众人围堵秦思远没有出面,他也不会为个盟友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不过他现在倒有点搞不懂秦思远了,如果上回她怕紫焰门培养杀手影响她琴剑楼的生意因而想要除掉紫焰门还算事出有因的话,现在这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
这个身份抖出来,琴剑楼不可能在江湖上声誉如同以往,更不可能保持任何中立态度。
“秦楼主刚才所言可是真?”
“不是说,紫焰门的那一任圣女因为闭关修习高深功法,需要耗时良久,这才新选了一位出来么?”
封安与青霜子、白向晨纷纷发出了疑问,秦思远来历成迷,从前只说师父是世外高人,一直于山中修炼,如今竟爆出如此惊天大秘闻。
秦思远一字一顿地说:“是真是假,想必这位圣女大人清楚得很。”说完向赵扶摇一笑。
封安与青霜子对望一眼,青霜子摸着拂尘,皱眉道:“那么秦楼主为何要离开紫焰门?”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好!”季成峰忽然鼓起掌来,“秦楼主果然性情中人,魔道之人就是无情无义,弃暗投明绝对是正确的选择。既然秦楼主已经弃恶从善,我们自当宽宏大量。况且,今日还得多谢秦楼主,证实谷庄主留下的印记真假。”
“既然谷庄主看到的、画下的印记是真的,那么凶手自然是紫焰门无疑了。凌掌门,可否给个说法,还是,不如直接就在这里为谷庄主偿命?”
凌云天却定定地看着秦思远,脑海中反反复复响着那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从前他总觉得,当年那场众门派围攻紫焰门之战中,凌云义的死改变了秦思远许多,现在却突然发现,也许真像远不止他了解的那么简单。
就像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谷一奇确实是紫焰门所派人手所杀,而他这个门主,却半点都不知情,以至于被秦思远和七弦公子联手陷入困境。
腹背受敌,站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一个赵扶摇。
他看了赵扶摇一眼,小丫头气鼓鼓地叉着腰,挡在他面前凶巴巴地瞪着那群人如狼似虎之人,笑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小丫头保护。
不过,赵扶摇这份心意,他很感激。
“凌掌门打算如何交代?”季成峰面色沉肃,一脸沉痛之色,仿佛紫焰门杀的不是一度山庄的庄主,而是他的妻女。
七弦公子却出人意料地越众而出,缓步走到赵扶摇面前,在赵扶摇不解而微有戒备的眼神中向她伸出一只手,忽然说:“秦楼主从前为魔教之人,尚能弃暗投明。赵姑娘本为白道人氏,何苦留在这水深火热之地,离开凌云天吧。”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她?白道人氏?”
“怎么,季掌门竟不知道?”七弦公子回头看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赵姑娘从前可是你们承天派的弟子,正正经经的白道名门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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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峰嘴角抽搐了一下;猜不透七弦公子用意,上下打量赵扶摇两眼,心念电转,承天派门下弟子成百上千;各地分舵多如繁星,他当然不可能记得每一个人。
只这赵扶摇左看右看都不像承天派门下,只怕七弦公子还想把承天派也牵连进去,便捋须笑道:“七弦公子莫要玩笑,魔教圣女怎可能是我承天派门下弟子,岂非可笑。难道我承天派还成了魔教同盟不成。”
七弦公子深谙人心,怎不知季成峰有何顾虑;当下解围,“季掌门日理万机;些许小事不知情有可原,赵姑娘却千真万确是承天派弟子,原属江州分舵赵天赐赵舵主手下,后被魔教掳去,只怕这圣女之位,赵姑娘并非自愿。”
他这么一说,季成峰倒依稀有些印象,似乎当日这位新任圣女来访之时,有几人在旁边喧哗吵嚷,像是将她错认成了什么人似的。
只那种时候谁也无心去管,现在极力回想当日细节,却并无更多发现,毕竟当时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不过七弦公子此言此语,季成峰倒听出了点门道,看来他倒不是想拖承天派下浑水,反而是想把煽动这紫焰门圣女离开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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