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瑾却是佯装不快道:“若是朕钦点,你感谢的应该是朕,而不是丞相大人家祠堂的那些牌牌位位。”
看着他此刻的表情,我慢慢的垂下了头,视线却是不经意间望见他袖中伸出的手,那手面上,赫然是黑色的经脉缠绕,而左手端的指甲早已变成了乌青色,看到这样的情形,我想出口问话,开了口却始终无法出声,心中异是无比沉重。
似乎瞧见我的目光,赫连瑾很快的将手收了起来。气氛一下变的冷凝,我这才想起许久之前,萧正铭告知我的话语,他说皇上自幼体弱多病,怕是这毒早就伴身多年,而这么多年毒也不能解,怎么会是他口中无碍的小事。
见我不说话,赫连瑾也不在多言,其实他不言语,我心中亦知这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而此次出宫亦不知是凶是吉。
从福宁宫出来,我跟在傅绍言的身边,总是忍不住的回头去看身后的福宁宫,“傅大人,你告诉我,皇上他的毒真的能解吗?”
傅绍言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寒风从我们的身边吹过,吹动了他的衣袍,他张开了唇瓣,可从口中的说出的几个字却是令人无比揪心。
他说:“皇上身上中的是乃是少见的毒盅,若无母盅,任何药石枉然。”
第28章 女汉纸口二八
他说:“皇上身上中的是乃是少见的毒盅,若无母盅,任何药石枉然。”
这一声如惊雷,瞬间在我意识中炸开,待我刚要出口急切询问,傅绍言却是拂开了衣袖走在了前头。
我匆匆追上去,在他的身后的追问道:“可是…可是…刚刚在殿中,傅大人您分明说您找来的大夫已经有克制的法子?”
傅绍言的脚步并不停,他的声音自风中传来,“虽说毒不能全解,但足以续命。”
听他这番言语,我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踏着步子走出了皇宫,再回头,却觉得整个皇宫森冷而充满了怖意。
我一步一步的走在宫外的长道上,心中还在回想刚刚傅绍言的话,若赫连瑾体内的毒甚是不寻常,这大概应该是宫中人所下。
原来,那表面光鲜亮丽、充满诱惑的奢华宫中,内里却是有着令人生惧的阴谋险境。
正月刚过,赫连瑾便要出宫。
此次的事情宫中并没有隐瞒,众人便都知晓宫中的帝王因为重病不得不离开宫中。也许,对朝堂中朝臣来说,赫连瑾是否坐镇宫中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这样的一个傀儡皇帝被萧太后牵制,一旦他在外头生命有忧,这朝中的局势怕又是一个变化了。
莫无康对这样的时局变化并没有表现异常的神色,也许对他来说,无论是谁做皇帝,只要他莫相的地位不倒,那便没有差别。
我不知赫连瑾出了宫,什么时候会回来,想了许久,觉得总要送些什么聊表心意。想起赫连瑾在宫中心心念念想要亲政,守住赫连家的江山,我翻遍了莫府书库对齐朝的疆土的描述,连着豫州城南下的云国地界,又亲自向莫无康请教,这才将齐朝的疆土区域了然心中。
许久不动笔作画,当提笔的时候,过往的事情一直扑面而来,耳边似乎还有朱扒皮严厉的呵斥声,然后,蘸上彩墨的那一瞬,心中的山河土地也在笔下跃然浮现。
齐朝疆土南起豫州城以及云国封地,北至崇陵寒冷北漠之地,东临临海一族的东陵废城,西连神秘的隐世的西巫一族,居于炎州大陆的中余,版图辽阔,沃土连绵。
一山一水,一城一池,一关一卡,这些统统被冠以的是赫连的记号,是属于赫连家的天下。
横幅在桌面上的卷轴长约一丈,我画了整整一夜,直到案几上的火烛燃尽,烛泪在灯台上凝固成凌乱的一团。
浓墨沾的满手都是,直到玉州中心的皇城点画完毕,我这才松了手中的笔,小心翼翼的将它铺在靠窗的案台上晾干。
微风吹风,吹的那横幅中的山脉也在迈动,我收拾着满桌的狼藉,思绪却不知飘在何处,若是朱扒皮在我身边,看到面前的画,怕是又要责罚我。
那古玩店性格暴躁、脾气古怪的老板,虽然将他一身的作画本领教了我,却也是严格勒令我不许将此事让外人知晓。
从我六岁在平安镇的赌铺见到他,到十二岁那年同娘因为躲避祸事悄悄离开,他在店内幽暗的内阁教了我六年,而我也整整画了六年,而他对我的态度从最初的打骂呵斥到了最后,却是在一次醉酒后,颤巍巍的拿出了一张破旧残缺的图卷交给我。
那日,他也卸去了往日脸上的戾气,对着在画室中握着笔的我道:“我朱老二也没有什么可教你了的,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你将此画复原,便可以永远离开这里。”
说来也是奇怪,朱扒皮教了我六年,我却从未见他亲自动过笔,他的右手一直带着一个灰色的手套,一年四季,从未摘下。拨算盘、数钱、喝酒、做假货,我见过他用这只手做过很多事,可是,我就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用这只手拿过笔。
过往的事情留在脑海中,无论是快乐的还是厌恶的,都丰满了回忆。
赶紧收拾了桌子,小厮阿明在门口送来东西,迈了进来嗅了嗅鼻子问着我道:“少爷,你屋子墨水味怎么这么重,往日你练字也没这么大味道。”
我心虚的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便将轰出外,阿明被我轰了出去,一边在门口喊道:“三姨娘让我告知少爷一声,她刚制了一件新衣,少爷有空去三姨娘屋子试试大小。”
我点了点头,等着他出去,又将窗台的画挪了位置。
得知赫连瑾出宫的日子,我捧着那卷画早早的起身,今日太学有课,我得早点溜出去,不然让莫无康看见,可就溜不成了。
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我刚轻手轻脚的跨出院子,忽然,眼前的庞然大物让我吓得六魂丢了三魄。
莫止昊竟然没有把他的狗牵回院子,如今,正在小道上立着庞大的身躯,虎视眈眈的望着我。
一人一狗互相对视着,我退后了几步,想着绕道而行,没想到刚动了脚,那白毛大狗竟低着声音吼了一声。
我心中一惊,慌忙看着周围有没有人被惊动,心中却是难得将莫止昊念叨了千万遍。
那狗瞧了我一眼,张开了血盆大口。看着尖尖的獠牙,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害怕他一口咬上来,生生吓得腿软。
似乎看见了我的怂样,那狗很快满意的闭上了嘴巴,将前肢放平,很快在地上摊成了一大团雪白,我一边小心的挪步,一边用手吆喝着他:“狗大爷,求您让让,回头小的用肉骨头来孝敬您!”
眼看着他平静了下来,摊在了地上没有了动作,也闭上了它那两只看上去极其不友善的大眼睛,我也放大了胆子小心的继续挪着步,眼看在它身边经过时,那大狗忽然睁开了眼睛,紧接着竟然朝着我的身上扑了过来。
我吓的死死抱着怀中的东西,闭上了眼睛,意料中的痛意没有传遍四肢百骸,只感觉身上被一个庞然大物死死的压着,那大狗昂着头在我身上嗅来嗅去,最终他张了口在我的身上咬了一口,像是咬中了什么,一下子从我身旁爬了起来。
死里逃生的我赶紧站起身子,慌张的向前走了几步,等到一摸腰间,去发现藏在腰间放零嘴的荷包不见了。
转了头,只看见那只凶恶的大狗趴着前肢将地上的荷包翻了一个头,瞬间,里头的梅子扑扑的落了下来,那大狗吐出了大舌头,安顺的坐在地上,将荷包外的梅子一个一个卷入口中,等全部吃完,还意犹未尽的添了舔爪子一脸期待的望着我。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来不及怕打身上的灰尘,忽然听见府中下人“飞龙,飞龙”的叫唤,我赶紧匆匆跑开,从后院的侧门跑了出去。
我早早来到了皇宫的正门,望着守卫操着刀戟庄严的站在两侧,在石墩前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午门打开,两队骑着马的侍卫在前方开路,而侍卫的身后,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而出。
而午门的对面走来的是叶将军的人马,宫门后还有好几位大人跟着送行。
我站在石墩的后面,看着这气势的仪仗,想迈出脚步,却又下意识的退了回去。
“各位大人的心意皇上心领了,各位大人请回吧,皇上已经吩咐,皇上出宫之际,宫中的一切事物均有太后娘娘所掌持,待皇上的身体好转,便会立即回宫。”桂公公甩着拂尘站在众位大人面前吩咐道。
太傅大人听言,满脸忧色,上前一步对着马车中的人道:“皇上乃是九五至尊,定会吉人自有天相,臣等在朝中等候皇上回来,皇上出宫之日,臣等定会恪尽职守,为皇上分忧!”
晨曦中,赵太傅这一声说的声情并茂,脸上的神色沉重而伤痛,再反观我那丞相爹,立在太傅的身边,一脸的平静,同那满脸悲色的太傅形成了截然对比,他拱了拱手大声意思意思道:“皇上保重身体要紧,朝中的事情有臣等在,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赵太傅听言,站在他的身边,朝着他望了一眼,冷声哼了一声,像是极其不认同莫无康的话。
身后的大臣也跟着前面两位重臣的声音附和道:“臣等必每日恭迎圣上回来。”
马车中传来了赫连瑾的声音,低沉的语音中掩饰不住的身体的虚弱之意,他未掀开车帘,只是在车中道:“众卿家所说的话,朕已知晓,朕心忧天下,定会早日回宫!”
说完,众人皆是叩首行礼。
叶将军带着人马随性,众臣停在了正门口,朝着帝王马车离开的方向远远望去,傅绍言站在人群中异常的醒目,忽然,他转了视线一下子望见了躲在石墩后的我。
看到他的目光,我心中一惊,眼看着赫连瑾的马车就有越行越远,慌忙猫着身子从侧道的小路往着城门口跑去。
东方的太阳终于破云而出,我捧着手中的东西追赶着赫连瑾的马车,街市随着太阳的升起,也开始热闹起来,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我穿过人流,跑的气喘吁吁脚下的步伐却不曾停过。
很快,城门口就在眼前,我欣喜的加快了脚步,然而,走出了气势宏伟的城门楼,望着面前平坦的官道,眼前,除了进进出出的城民,什么也没有。
我焦急的转身问着守城的侍卫,“大人可曾见到叶将军的让人马?他们带着宫中的马车从城门口出来,大人可曾见过?”
守城的侍卫谨戒的上下打量着我,片刻后,收了视线,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枪,目视前方,脸上毫无表情,冷着声道:“叶将军的人马早就离开!”
听言,如一盆冷水彻底浇灌我的天灵感,我喘着息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侍从,手中也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站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无力的张望着面前的一切。
早知道皇城门口这么多人,就应该在这里等着便好,我既懊悔有失落,只好抱紧了怀中的东西,低着头挪着步子往回走。
罢了,这东西,等以后赫连瑾回来送给他便好了。
可是,万一,他熬不过,回不来呢?
心情越来越沉重,脚步也如绑上的千斤重量,难以迈出。突然,一声尖着嗓子的“莫小公子”陡然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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