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康书房的后院外有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枝干有一根延伸到了书房的屋瓦上,我等到天色一黑,便系了袍子,顺着枝干麻利的往上爬。
浓密的树枝遮住了我的身影,我轻手轻脚的踩着屋瓦,心中忐忑不安,借着槐树遮影,我趴在了屋瓦上,轻轻的掀开了一道缝隙,微微有刺眼的光线射出,我赶紧俯下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瞧着里面的情形。
莫无康同萧侯爷坐在案桌两边,四周皆无人,只有中间的香炉雨余烟袅袅。
“聪明如莫相,定知道萧某我此行的目的,皇上体弱多病,这一去云州便是有两年之久,我暗中派去的人回报,皇上身上的毒尚未解,齐国的江山向来由能者居之,皇上若熬不过,这天下还是守不住。”
这是萧侯爷的声音。
也不知前面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此刻萧侯爷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还是惊了我一跳。
我爹莫无康此时却开始装傻,“若是皇上熬不过,这平阳王姓赫连,定然不会轻易让江山落入他人手中,且朝中的太傅谨遵先皇遗言,定是要支持王室的人不可,我乃齐朝两代相爷,心中也是谨记先皇的交代,不能做违心之事啊!”
萧侯爷听言,却是仰头笑了三声,“丞相如此说,怕是我萧某开的筹码不够,丞相心中定然知道,赫连武早在八年前丢失了朱雀印,没有了朱雀印的王室如何统帅在暗处的朱雀大军,如今赫连家名不正言不顺,如何统领以朱雀为界的这方齐国土界?”
莫无康却笑道,“萧侯爷说的没错,朱雀印已失,朱雀大军隐于暗处,深不可测,向来只认印不认人的首领却在赫连家丢失朱雀印后就不曾出面后,这说明什么?说明无人能让朱雀印现世的同时,他们依旧以赫连为尊。”
“这我当然知,所以萧某此事前来的目的,便是要请相爷助我找寻朱雀印,萧鸿他日称雄,定会封相爷为第一功臣,我知相爷爱珠宝,他日定许荣华富贵,享之不断。”
莫无康却是不上当,“莫某为官多年,位高权重,受人尊崇,如今我的同侯爷口中日后的许诺并无太多差别,帮了侯爷,莫某便要背负着叛国的罪名,这买卖实在划不来。”
“呵呵,莫相以为现在的你就能抽身么,萧太后以你之主意,将京外的两位将军请回京中便已同萧家在一条船上了,平阳王见我等此动静,想必内也有所动作,留在云州的赫连瑾始终是个祸患,那里除了我等兵马,平阳王的兵马可早就在那里伺机等待了!”
萧侯爷继续冷声道:“且莫相可知,当年被称为鬼手化朽的沈望被杀一事,萧某可是找到了线索,东陵废都的地界上曾经出现过青龙大军的身影,想必当年东陵家的人并未死绝,若是东陵族之人未死,第一个找上的便是赫连家,相爷若是识实务便是同我等合作,否则可便是腹背受敌了!”
莫无康听言,终于开口,“萧侯爷倒是知莫某所求,罢了罢了,我莫某这一生便是随处漂泊,择良主而栖,当年东陵文君联合东陵王设计抢夺朱雀印,印虽丢失,可丢失的只是朱雀印的一半,而另一半则被当年的司马方趁乱带了出去。”
萧侯爷顿时惊诧出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可司马方早就身亡,如何找寻?”
莫无康道:“司马方乃是当年先皇身边的先锋之首,向来机敏多计,此番死亡之身怕是金蝉脱壳之计,依照他的性子,如今的他定然蛰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而另一半,依我之估计,定然还在东陵王后人的手中。侯爷若是想找司马方,不如等他自动出现,时隔多年,司马方仍然不出现找寻赫连家的人交出朱雀印,怕是另有心思。”
萧侯爷听言,沉思了片刻,对着莫无康道:“此事仍然需要丞相你的帮助,今日我先回去,若有消息,便前来通知。”
待他们二人出了书房,朝着南面的前院走去的时候,我这才神思恍惚的翻下了树。莫无康同此人说了如此多的□□,怕是有心要同萧侯爷勾结在一起,上此在宫中听见世子爷提到朱雀印的事情,我便隐约觉得平阳王怕是不单纯,而今天听莫无康一言,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怕是平阳王早就存了谋逆之心。
赫连瑾在云州,受两方之敌虎视眈眈,这可如何是好?
走了几步,我想起白日里傅绍言所说的话,他说时机为到,等时机一到,皇上自然就回京了,莫非此事正如赫连瑾当初离开之际所说,乃是另有图谋,想激化朝中的局势,可这一招却是险棋。
可再担心也无用,云州离京城乃由千里之远,我亦别无他法,只能苦等消息,不过,我却能将消息告知一人。
想到此,我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便又要入冬,而京中这几日的气氛皆是古怪,京中到处来往陌生的兵马,而先前的入京的两位将军以入宫,便是由太后召见,之后便驻守在京城城郊。
自告知傅绍言云州可能有萧家和平阳王的人手后,傅绍言看我的眼神甚至别有深意,他道:“莫四公子此话可是从何处听来?”
他开口一问,我便是无从争辩,此话一出口便是将莫无康卖的彻底。
傅绍言却是极其不介意,他站在傅府的庭院中,带着异样的目光望着我道:“你以往同我说过,皇上对你有恩,在你心中君臣之恩便是大于父子之情么?”
冷风将他的话吹到我的耳边,我听言,顿时有些羞愧,然挣扎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所出言皆是希望皇上能有警戒之意,我知道我说便是愧对我父亲,视为不孝,但我不说,皇上若是因此而有意外,我心中亦是内疚难安,且我心中信任傅大人。”说着,我抬了头,望向面前的人,“我知,傅大人定然是会为皇上周全的。”
面前人的脸色依旧淡漠,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大氅,他站在一株红梅树旁看了我一眼,沉着声音道:“你对皇上用心如此,实在难得。”
说着,他伸出了手,攀折着身边的红梅枝,清脆的断折声后,他回过头对着我道:“如你所愿,皇上平安无事,他现在已然不在云州。”
我面色惊愕,那在云州的人又是谁?
傅绍言瞧着我满脸的惊诧之色,将手中的红梅枝顺手塞到我的手中,轻声道:“算算日子,皇上也该,回来了。”
第31章 女汉纸口三一
入冬后,皇城外围的兵马越来越多,城外那躁动的马蹄声似乎为天启十四年的冬日增添了一分不安的意味。
而今日自起身,我便预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天空中乌云沉沉,早消失了往日和煦的冬阳,我起身站在寂寥空旷的院落中,听着院落外阵阵的乌鸦寒鸣。
院落里的娘起了身,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手中拎着一件新衣在门外唤着我:“阿辛,快进屋吧,外头这么冷。”
我听言,将恍惚的深思收回,迈入了娘的院子中,娘看着我走进来,将手中的新衣在我的身上比划比划,我瞧着她在我身上铺开的青白色袍子,不由的惊诧道:“娘,这件衣服你做的太大了!”
娘收了手中的动作,露出几分错愕的神色后,伸出了手捋平了袖角,动作极其轻缓,视线却是盯着那一寸多长的袖口,轻声道:“你看,娘又粗心了,回头要改改。”
这么说着,她将比划在我身上的衣袍小心的叠了起来,慌乱中却是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线篓子,顿时,满地都是那缠绕的纷乱的针线。
我刚准备弯着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门外的却传来娘屋丫头的叫唤声,她慌张的跑走了屋子里,喘着呼吸声对着我们道:
“少爷,姨娘,大事不好了,老爷刚刚说宫中传来了皇上薨的消息,让府里赶紧挂上白幔。”
我听言,却是顾不得手中的东西,一下子匆匆跑了出去。
“阿辛,你去哪?”身后,娘还在唤着,我却不管不顾,脑海中只觉得有轰雷炸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傅绍言明明说,皇上不久就要回来了,此刻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传来?
迈进了前院,下人早已经忙碌起来,将墙角的红色灯笼都卸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灯笼。
我停着脚步,喘着息望着面前这白色的一切。
关心则乱,我张望了四周,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寻常。
我出了莫府,却见皇城的侍从已经满大街开始张贴讣告,街角的告示栏处,那一张张白纸黑字淹没了整个街市的热闹,人群开始消散,张灯结彩的店铺也静静的卸下了那红颜的帷幔。
那讣告上写着,皇上在云州病重已逝。
我停了脚步,目光却是久久注视着云州二字,傅绍言说赫连瑾早就离开了云州,又如何在云州去世,莫非是萧侯爷抑或是平阳王的人马提前动了手?
若是萧侯爷动了手,断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在京城中宣告赫连瑾的死讯,即使赫连瑾过世,萧侯爷想要□□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赫连瑾去世,唯一能以王室赫连身份来统领大臣的,只有平阳王。
如果是平阳王动的手,但平阳王为何选在此时动手?萧太后利用玺印调了两队人马入京摆明了是不让平阳王的人有机可趁,若是平阳王动手为何手段不做的高明一点,趁此机会嫁祸给萧家的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皱起了眉头,却见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马上的人挥动着鞭子,脾气暴躁,怒声大骂着:“快让开!皇上的遗体入京,快让开!”
骏马长啸嘶鸣,我看着冲撞而来的身影,慢慢退到了街道边上,那前行的人疾驰而过,他的身后便是驶进了两队人马。
马蹄整齐的踢踏声慢慢传入耳畔,肃然庄严的侍从身后拖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顶极其华贵的棺材异常醒目,车上白色的帷幔轻悠悠的飘动,而马车的后头,却是一个人的哭啼声,响亮而悲伤。
“皇上啊,你去了,奴才该怎么办啊!皇上啊,奴才那可怜的皇上啊!”
我定睛一眼,那穿的一身素衣的正是桂公公,而他身后随行而来的居然是叶将军!
我匆忙的迈着脚步追过去看了去,缓缓入城的人马皆是当初离开京城的那些人,我看着他们的身影,心中却是想着,随行的这些人都回来了,那赫连瑾身边还有些什么人,他又在哪里?
满腹皆是疑问,桂公公这么伤心痛哭的神色又不似在伪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些焦灼的站在街道的一旁,想上前追着桂公公问上一番,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这队人马往着皇城的方向驶了过去。
赫连瑾过世的消息一旦在京中传来,朝中的局势即刻风云变幻,莫无康当日晚上便穿戴好朝服匆匆赶至宫中。
同时,京城的街道上,更是比往日戒备森严,来来往往巡视的侍从一批接着一批,而宫中,萧太后召集众人,更是为了此次赫连瑾身亡的事情。
我心忧朝中的情况,深夜中开如此紧急大会,定然是为了皇室的继承人选,先皇赫连武只有一子,莫非,萧家的人想要在今夜动手?
我这么想着,却见莫府外突然传来一阵火光,随即便是一队人马将整个莫府包围,大夫人听见动静带领众人赶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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