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旁那木桩上悬挂而垂落的几站灯笼遮住了我们的身形,透过缝隙,我们望着收了刀、卸了脸上黑布的那两个人从我们的面前走过。
捂着赫连瑾的那只手感受着他微热的气息,我慢慢松了开,赫连瑾死死的望着那两个人,黑灰色的瞳孔中显示的是难以遏抑的怒火。
他们终于走远,赫连瑾一动不动,片刻手中猛人握拳杂向我们面前的木柱上,口中带着怒气,咬牙切齿道:“可恶!你们竟然连朕都容不下了!”
能让他以这样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赫连瑾心中对这二人的来历已经有所猜测,我只好安慰他道:“皇上,此事还是等您回宫好好彻查一番才好。”
哪知赫连瑾听完,转身对着我大声道:“你此刻是不是在嘲笑朕的无能?即使贵为皇帝,却处处受人监视,就连性命也由不得自己,你是不是在嗤笑朕,快说,是不是!”
赫连瑾一步一步逼近我,满脸的怒火配上身上的血迹,样子十分狼狈。
我觉得这小皇帝就跟炮仗一下,一点就噼里啪啦的爆炸起来,只好委婉的开口:“我乃一介草民,进京前连饭都吃不饱,艳羡皇上的身份不及,哪里敢嘲笑您!”
赫连瑾听言,面色还是处在恼恨和怒火中,口气却松缓了许多,转了头,似乎有些自嘲的道:“呵!朕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瞧着他身上的血迹,此刻若是这样出去定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和怀疑,赶忙伸出了手将他的外衣扒开。
“莫止辛,你竟敢扒朕的衣服,不要命了!”赫连瑾连连退身子,伸出了手阻挡。
我松了手,面色也有些不快,好心当成驴肝肺,闷声道:“皇上若是穿着这个衣服出去,有九条命都不够那些人砍!”
赫连瑾知自己的动作有些过激,却仍不低头,僵硬了语气道:“朕会自己来!”说着,他便将外袍上带着血迹的衣服脱了下来。
见他如此,我点了点头这才从立柱后的灯笼后跨出了身子走在大街上,赫连瑾看见我走了出来,心中一急也连连跨步而出,伸出了手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声道:“你要去何处?”
我对着他道:“皇上出宫要办的事情办完了没?若是办完了,草民便将皇上送回宫里。”
赫连瑾脸色一变,眉头微蹙,“不,这个时候我不能回宫。”言毕,他抿了唇,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朕今日不回去,朕要看看,明日他们自己露的马脚!”
我看着赫连瑾的这身打扮还是觉得不妥,他的头上束的发冠太过贵气,想了想,我便一把扯掉了它,赫连瑾很快炸毛,我却习以为常将他的出口之语当做耳边风,抓着他的胳膊便往一家成衣店赶去。
另换了一身深色的锦袍,赫连瑾扯着自己的腰带觉得浑身不适,满脸嫌弃之色:“朕从来没穿过这样粗制的衣服!”
“皇上身上可带了银子?”我不管他脸上的不快,心中关切的倒是这额外的开销。
“银子?”赫连瑾很快蹙了眉,松了手中的腰带,理了理袖口道:“朕出门要带银子做什么?”
得了,赫连瑾就是个大祖宗!
我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小碎银交给掌柜,将掌柜找回的几枚铜钱如数放回,身后的掌柜拨了算盘一脸笑意:“两位公子慢走,下回再来!”
我数了数荷包中仅剩不多的银子,对着身旁的赫连瑾开口道:“皇上,这身衣服的钱可是草民帮着你垫的,你可要记得还给草民!”
赫连瑾瞧着我这番小气的姿态,轻哼了一声:“回了宫,朕百倍千倍的还你!”
得到他的承诺,我喜上眉梢,兴奋的对着他道:“皇上定要记得,若是皇上不记得,我会亲自前去讨要的!”
走了几步,忽然赫连瑾停了下来,低着头轻声道:“朕…我还得找个人,我出宫便是为了找此人。”
小皇帝其实也蛮可怜,那么早就死了爹娘,如今在宫里到处受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开口道:“东大街草民还算熟悉,皇上要去哪里找人,草民带你去!”
赫连瑾抬起了脸看着我,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气也不复存之。
东大街安明巷口的聚鸿赌庄下,人来人往。
我仰着头看着一楼的大字招牌,心中疑惑万千,不确定的问身边的赫连瑾,“皇上,你确定是这里!”
小皇帝也皱了皱眉头,这里进出之际皆是一些忘命赌徒之辈,他踌躇着开口,“应该是这里没错的。”
这么说着,他便微蹙着眉,一脚跨了进去。
赌庄内人声嘈杂,宽敞的大厅内到处是摆设的巨大台桌,骰宝台一旁的庄家松了手,按着案桌上的骰盅,对着周遭的人大声道:“下注了!下注了!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随即骰宝台上便是一阵扔掷钱银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嘈杂声:“小!小!”
伙计看着我们的身影,打量着我身边的衣物弯着腰殷切的开口道:“两位小公子,要不要来两把试试手气?”
赫连瑾却是对着伙计开口道:“我找你们东家。”
伙计听言却是笑出了声来,“公子可是真不巧,伙计我来这里两年多从未见过这里的东家,这赌庄的掌柜也是常年不在,你要找人便是来错地方了!”说着,他便直了身子不再理会我们,朝着门口踏进赌庄的两位大汉走了过去,“孙公子,您来啦!东厢桌的牌九局可是等着您呢,老位置,这边请!”
听见那伙计之言,赫连瑾微微蹙起了眉头,我往四周转了一圈在他耳边小声道:“皇上,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赌庄的东家身份皆极其隐秘,你若要找此人没有引荐可不成!”
赫连瑾似乎早就料知这样的结果,他的神情微微有些不悦,抬了眼瞧着面前一旁热闹的骰宝台,忽然便迈动了脚步,带着一份好奇之色凑了过去。
骰宝台上的庄家揭开了骰盅,“哈哈,是豹子!通杀!”庄家抬了手,笑呵呵的大声道,正说着他一旁的伙计便将骰宝台上的银钱全数兜了走。
“哎!真他妈晦气,劳资就不姓这个邪,劳资这次还赌大!”周围是输了钱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赌徒。
赫连瑾瞧了片刻,似乎对这骰宝戏十分新奇,看着身旁的人丢了钱银放置右边写着“大”字的庄台,他忽然转了头,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荷包上。
我瞧着他的眼神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荷包,义正言辞的劝道:“十赌九输,您千万别动歪脑筋!”
哪知赫连瑾很快收了视线,伸了手摸到自己腰间,便卸下了一枚龙纹玉佩,我瞧着他手中宫中之物,心中顿时警铃作响,这东西输在这里可就败露了行踪,连忙一把捂着他的手,制止他就要扔玉佩的行为,急声道:“您要三思!”
赫连瑾极其听话的收了手,视线又往我荷包那边淡淡的瞄了瞄。
我知会他眼中的含义,只好咬着牙的从荷包中掏出了一锭碎银塞到他的手中,愤愤不平道:“这可是算您借的,都要还!”
赫连瑾满意的接过,见我的手不松,硬是腾了另一只手使劲的扒开我的掌心道:“都说是借的你还不松手,若是赢了,赢的钱都算你的!”
“少哄骗我!我比你知道的多!”我还在做垂死挣扎,无奈最终那锭小碎银还是落入了赫连瑾的手中。
赫连瑾瞧着我万分心痛的模样,嘴角难得微微上勾,转了身便举着银子打量着左右分别写着大小的两个庄台。
庄家抬了手开始摇骰子,我挤到了赫连瑾的身旁,周遭声音混乱,一旦那骰子碰撞的声响发出,这微弱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却是格外的清晰,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声音消失,庄家手按着骰盅,“大还是小!这次一赔十,买定离手!”
“大!肯定是大,上局是豹子,上上局连着几次都是小,这次肯定是大!我押一百两!”说着一位大汉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压在了上面,身边的人纷纷也掏出了零散碎银丢入,
瞬间,那骰宝台上“大”字那边的庄台堆上了满满的银钱,而“小”字那边确实空无一物。
赫连瑾还在举棋不定,我卯足了劲踮着脚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小,买小!”
赫连瑾却是挑眉,像是故意跟我作对般将银子丢入了“大”字庄台。
“都买好了?我可是要开庄了!”庄家对着众人大声道。
我心一急,大声喊道:“等等!”
庄家的手一顿,我将荷包掏出,将里面零零散散的碎铜钱一股倒了出全数丢进了“小”字的庄台。
散成一摊的碎铜钱和一粒银豆子格外的寒碜。
众人看了我一眼,皆是哈哈大笑对着我戏谑道:“小兄弟小心身无分文的回去!”
我收了荷包,退了身子走到赫连瑾的身侧,面色坦然,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
等到庄家揭开了盅,那三枚骰子分别是一点,三点,二点。
六点,小。
第10章 女汉纸口口十
等到庄家揭开了盅,那三枚骰子分别是一点,三点,二点。
六点,小。
众人伸出了脑袋不可置信般凑向了骰盅望去,口中又是一阵骂咧声,庄家从中抽了十两银子递给我,意味深长的道:“这位小公子手气不错,要不再来一局!”
我笑眯眯的接过银子,放入荷包,甚是谦虚的道:“不了不了,这一局恰巧走了大运,再来一局可就没好手气了!”
说着,我便欲拉着赫连瑾离开,可是刚动脚之际,前方的那个台桌传来一阵极其熟悉的声响。
“三哥,再借我五十两,我要连本带利的都讨回来!”
我心中一惊,赶紧扒开了面前的人群向着前方望去,那声音的来源赫然是家中大太太的心肝宝儿儿子,我的好五弟。
“讨?你讨的回来吗?你再输下去,小心你连这赌庄的门都出不去!”
“是萧正铭!”耳边,赫连瑾的声响浮现。
莫止昊下了学不回府竟然是到这里来寻乐子了,看样子他似乎还不知道吴管家出来寻他的事情。
“你别过去!”赫连瑾生怕我前去同他们打招呼,抓着我的手便将我的身子往后拽去,而不远处,依稀传来赌庄伙计的声音:“莫少爷不怕,输了银子咱们这里可以记账,回头你偷偷把账填上就行了,不怕走不出咱们赌庄的门!”
我踌躇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来寻的人吴管家他们,随即一想若是大太太知道莫止昊在赌庄这事是我禀报的,指不定又以什么名目来挖苦我和我娘。
心思流转间,我暗暗退了脚步,恩,那就当没瞧见。
我附在赫连瑾的耳边小声的对着他道:“皇上还要在此处呆着吗?皇上相见的人今日怕是见不了了!”
许是怕萧正铭等人瞧见自己的身影,赫连瑾低了头沉思了片刻,便同我一道隐没在人群中走出了赌庄。
走入东街的人流中,我摸着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心中一顿欣慰,捞了一笔不小的银子,这赌庄总算没有白来。
赫连瑾却突然偏头问我:“刚刚,你是如何笃定那骰盅的点数是小?”
听他发问,我摸荷包的手一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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