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砰——”
房门开启,又被重重地合上。
我怔怔地望着案台上那个点着一枝香的香炉,愣愣地有些出神。
英招的如意算盘,想来也真是错得荒唐。我同苍玄帝君的夫妻情分,早便断得干干净净了,三百年前的种种,每每忆起,都是教本仙姑痛得几欲死去的梦魇。
南天门一役后,我同苍玄,早便两不相欠,如今他却像利用我引苍玄现身,此般念头,真不知是天真还是幼稚。
只是……
我抬手,抚上双眼,脑中蓦地便闪过一双晦暗得没得半分神采的双眸——
只是,姜子牙,绝不能死。
心里头似乎是有什么在徐徐地裂开,自那裂缝处,一股几近将我心撕裂的疼痛传遍了全身,我死死地捂着胸口,冷汗涔涔地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一行冰凉的水珠顺着面颊淌了下来,我抬起袖口拭了拭,只觉姜尚的这双眼真不如我自己原先那双眼好使,竟是会莫名地流水珠子。
兴许是对姜尚的愧疚,兴许是觉着务必得保下姬发,又或许,是因着内心深处那莫名的期望,本仙姑终究还是做了决定。
叹了口气,我合了合双眸,高声唤道,“来人——”
“吱嘎——”一声,房门应声而开,两个婢女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朝我道,“姑娘请吩咐。”
“告诉你们少君……”我一阵恍惚,脑中忽地便想起了当年蟠桃林中,西王母为我指第四桩亲事时的种种,心头不免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悲戚。
“这门亲,我应了。”
我私以为,英招那颗急欲寻苍玄帝君仇的心,定是很切的,因为就在本仙姑应下这门亲事的下一刻,两个侍女便送来了晚膳,连同那晚膳一道送来的,还有一个消息。
“姑娘,”其中一个女子朝我见了个礼,道,“少君今夜便会带你返回青丘,三日后,便在青丘浦举行大婚。”
闻言,我心头一紧,却仍是默不作声地端起桌上的莲子粥吃了一口。
“那两个人,可放了?”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放了,”那个起先朝我见礼的女子道,“少君已命人将他二人送下山了。”
如今,姜尚同姬发应当是安全了,只是,便是七日之后姜尚得了穷奇的修为,我却早已在青丘同英招成了婚。
心头蓦地便升起了悔婚的念头,然而,我却终究没有这么做。应下这门亲事,本仙姑确然是为了救姜尚同姬发,然而,我何尝不是在同英招一道赌呢?
虽然分明晓得,这个赌局本仙姑老子我必输无疑,那又如何呢?
说我蠢钝也罢,痴傻也罢,我却还是想赌一把——
赌他苍玄,真的会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
花花啊,评啊,你们在哪儿啊。。。。
~~~~(>_<)~~~~ 呜呜
75
75、婚前 。。。
三日,于凡人而言尚且算个毛;更遑论对青丘这一群根正苗红的神仙妖怪了。
是以;当本仙姑左手一杯水酒,右手一个话本;正为那书生同狐仙颇有那么几分感天动地的情爱故事唏嘘不已时,房门“吱嘎”一声便开了。
“姑娘,”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俏姑娘,她恭恭敬敬地立在房门前,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复又说了句恭恭敬敬的话,“该梳妆了。”
领头的小姑娘是英招编排来伺候本仙姑这些时日的饮食起居的;据这姑娘所言;她是叫做阿花。
当本仙姑初初听了她这顶好的名字,又见她生得有些面熟时,心头便有些好奇,只觉着阿花姑娘没准儿和当初的阿菊有个什么血亲关系,是个姐妹什么的。于是便甚委婉甚含蓄地问了问,接着方才从阿花口中得知,她们花妖一族的人,命大多不太硬,阿菊早在一百年前便因一次颇是离奇的意外魂归了离恨天。
据说那日将好轮班到阿菊上街打酱油,她方才将将踏入青丘浦的酱油作坊,接着便遇上了个放浪形骸的妖孽,意欲对她调戏上一番,素来是个贞洁烈女的阿菊自然是不从的,于是乎,她一个失足间便落入了酱油池子,竟是生生地被酱油淹死了。
真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我见着阿花说得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这方才又晓得,这阿花同阿菊也确然是有血亲关系的,只是她并非阿菊的妹妹,而端端的是被酱油淹死的阿菊的闺女。
闻此,我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只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酱油亦能淹死人。
“……”我漫不经心地抬起脑壳朝她那厢一番望,只见这阿花小姑娘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姑娘,而那些个小姑娘手中却都是捧着东西的,我望着那些个物什细细地琢磨了会儿,觉着那应该是嫁衣之类的东西。
我淡淡地瞧着那那件绛色的衫子,心头涌上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一个女子的一生,若是照着正常的戏路子,便是只当穿一回嫁衣的。而在三百余年前,当本仙姑还是个上仙的时候,便已为一个人穿过了一回嫁衣,想来,此番我轩辕荆和能穿第二回,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求都求不来的。
思及此,觉着自己的人生,真真是益发圆满了。
兴许是见我半天没反应,阿花心头不免急了急,便开口唤我道,“姑娘?”
“……”我将手中的话本子同酒水杯子一道放在了桌上,接着便从榻上起了身,一面着鞋履一面淡然道,“阿花,今日是第几日?”
“姑娘,”阿花恭恭敬敬地垂着臻首,回道,“正好是第三日。”
我含笑颔首,朝她们招手道,“过来为我梳妆。”
“诺。”
唔,殊不知,这三日时光,过得当真是这般快。
青丘九尾狐族,委实是个颇讲究的神族,此般讲究,由英招少君为本仙姑准备的嫁衣体现得淋漓尽致。
厮嫁衣的繁复程度着实是教本仙姑有些招架不住——里里外外,外衫外裙内衫内裙加起来,竟是足足有十七层之多。是以,当阿花同另两个小姑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件明艳的嫁衣生生地堆在我身上之后,她三人连同着本仙姑,皆是累得几近扑地。
然而,甚为古怪的是,这件嫁衣却是甚为合我这身板儿,甚至连脚下的一双绣履,都是意料之外的合适。
这三日之中,本仙姑非常清楚地记得,英招从未命人来为我量过体裁过衣。
我心生疑虑,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番打量,只见这嫁衣色泽虽是极艳丽的,却是隐隐地又透出了一股子陈旧之态,便像是在一处地方搁置了数千年一般。
这件衣裳穿在本仙姑身上,竟是合身地教人生出一种错觉,便像是它原本就该穿在我身上一般。
这是为什么……
眉宇不自觉地凝起,我的脑中疑云满布,接着便迷迷糊糊地被阿花搀扶着坐到镜子前,只见她面上带着一丝笑,端起妆台上的一盒脂粉,便往我脸上抹了上去。
不得不说,阿花的一双手,着实是一双颇灵巧的手。
三百年的补魂,三百年的沉睡,我的容颜相较之前自然是憔悴了不只半点,如今阿花这番捣鼓下来,却是教本仙姑瞧着很有几分精气神儿。
望着镜中人,我不禁又忆起了当年我从九重天初嫁时的种种,这才恍觉,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些年那些岁月,都已过去了那么久了。
阿花满面的笑容,她直直地望着我良久,半晌方才含着三分叹息似的说道,“姑娘,你生得真美,少君能娶你,我们青丘上下,都是极欢喜的。”
“哦?”我淡淡应道,却并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回答。
“少君是一个可怜人,听老一辈的说,当年少君为了救一个女子,便将自己的情丝抽出去为她做了药引,这场姻缘最终仍是没个结果。这么多年来,少君都是一个人,帝君同帝后时常不在青丘,数万年前妲己帝姬又……”阿花微微一顿,双眸中染了少许的湿意,又道,“无论如何,姑娘你能嫁与少君,便是我青丘族人的恩人。”
我闻言大惊——从前本仙姑只以为,英招的情丝是被人抽了的,未曾想,竟是这人自愿将情丝拿出来,入了药么。
我心头觉着惊异,便不着痕迹地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阿花的神情,然而不望则已,一望,却教本仙姑着实惊得更甚,只见这女子面上虽含着笑意,眉宇间却又带着股莫名的悲凉,压抑得那般深沉的,悲凉。
我望着阿花面上的笑,望着她眼中的悲,恍惚间便明白了一些事。
情之一字,或许只有不懂,才会不痛吧。
“姑娘,奴婢为你梳头。”阿花笑了笑,说着便拿起了妆台上的木梳,将我绾发的木条抽出,一头乌墨一般的青丝便倾泻而下,她手持木梳,自上而下地梳着,面上含着笑,眼中却噙着泪光,一下一下地梳着。
方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蓦地由远及近,随后便是阿花同一众婢女跪地见礼的声音,“少君。”
我的双眸在一瞬间冷然,望着铜镜,只见那个面容如玉的男子端端地立在我的身后,正嘴角含笑地望着镜中的本仙姑。
“你们先退下吧。”英招薄唇微启,淡淡道。
“可是……”阿花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音,忐忑道,“奴婢还未替姑娘梳好头。”
“本君来吧。”说罢,在我同阿花惊异的眼神中,英招其人,极其淡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木梳。
“……”我回头,意味不明地望了他一眼,然而,英招的眼中,却仍旧是一片漠然,从未有过丝毫改变的漠然。
英招一手执着那柄木梳,一手握着我的一束长发,缓缓地梳着,我望着铜镜中他恬淡的面容,有些莫名,不大明白此人如今这行径是在作个甚。
“这件衣裳,可还合身?”蓦地,他在我身后不冷不热地开口,平淡至极地问了句。
“……”我微微颔首。
“……”他无声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仍是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又道,“这件衣裳,本就是为你备着的。”
“……”我心头惊了惊,一时间却不知该作何回应。
“在许久之前,这件衣裳,便为你备下了,”他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语气平缓,“说来也可笑,事隔了这般长的年生,你才穿上它。”
“……”我心头的莫名益甚,只觉这英招少君的记性真是不大好,他约莫是忘记了本仙姑是被他要挟来的一般,瞧他这姿态这形容,却像是我们今日真的要成婚了似的。
“今早命人将这衣裳取出来时,本君还忧心着,这些年来,你若是胖了几分,亦或是瘦了几分,那这衣裳便不合身了。”英招面上的神情专注而淡漠,他放下手中的木梳,开始为我绾发。
我被这人古怪的行径弄得有些糊涂,只得任着他高高地绾起我的发,双手灵巧地游走在我的发间,盘起了一个髻,接着插上了一支钗。
我望着镜中那精致的发髻,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对这心灵手巧的狐狸赞上一赞,是以我唔了半晌,憋出了一句话,“英招少君,唔……你很会绾发。”
“是么?”他勾了勾唇,又拾起了妆台上的朱砂奁子,拿右手食指蘸了蘸,说道,“那是因为教本君绾发的人,技术很好。”
乍一望见这人手里蘸着朱砂便朝我的额头伸了过来,我心头登时便有了丝不情愿,然而,转念间,我又觉着眼下这气氛着实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