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制日本帝国主义在华侵略势力的扩张,南京国民政府开始与苏联谈判,并极力表示与苏联的友好。
1932年一二月,蒋介石采纳了宋子文、孔祥熙、陈立夫等人的建议,派颜惠庆到日内瓦与苏联外交部长李特维若夫进行谈判,并签署了《联合公报》,宣布恢复中苏邦交。
1934年,蒋介石派他的幕僚,时任清华大学教授的蒋廷黻利用暑假前往欧洲活动。临行前,蒋介石当面向他交代,要他“尽可能地把时间用在苏联”,希望他能够“测探中苏两国合作的可能性”,并嘱其“注意研究苏联的情况”。蒋廷黻到达苏联后,曾与苏联副外交人民委员莫尼雅科夫会晤,双方谈得十分融洽,都表示了进一步发展两国关系的愿望。会谈后,蒋廷黻即向蒋介石“提出详细报告,并且建议仔细开创将来的局面”,蒋介石接报告后十分高兴,“复电甚表嘉许”。以后,蒋介石便通过各种渠道加强与苏联的联系,以达到改善中苏关系的目的。
1935年初,蒋介石委派驻苏大使颜惠庆率中国文化艺术团赴莫斯科演出,演出期间,颜惠庆与苏联领导人及各方人士进行了接触,加深了了解。4月,蒋介石派复兴社骨干邓文仪任中国驻苏联大使馆首席武官,并给他交代了争取苏联军事合作的任务。邓文仪赴苏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活动,他两次与苏联远东军区司令员布留赫尔(即加伦将军)会晤,在友好的气氛中交换了有关“中俄合作,共同防御日本侵略”的意见。
中苏关系的逐步进展,使蒋介石深受鼓舞,与此同时,在国内,蒋介石一方面对共产党大军“围剿”的同时,也开始寻找同中共接触的途径,以在适当的时候改善国共两党的关系。
陈立夫作为蒋介石的亲信,此时已担任了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他对蒋介石在国难当头的形势下调整国共两党关系、中苏两国关系的政策是赞成的。他以前就认为,对共产党不能完全靠武力的办法去消灭,应以招安的办法和软化的办法使之就范。现在大敌当前,用大军“围剿”而达到消灭共产党的目的,这种办法显然不是上策。在国际上,他认为中国与苏联接壤,应该改善同苏联的关系,建立共同战线,就可以抵御日本的进攻。因此,陈立夫也主张和共产党接触,同苏联接触,在相互接触中改善关系。
1934年年底,陈果夫与陈立夫接受了蒋介石的命令,要他们主持同苏联驻华大使的外交谈判,并寻找同中共接触的契机。当时,陈果夫还在担任江苏省主席,省务繁忙,脱身不得,这项工作实际上是陈立夫一人担当。
陈立夫接受使命后,即参与了与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洛夫的早期会谈。这种讨论是在极秘密的状态下进行的,因此会谈内容一直没有对外公布。1977年,陈立夫在与一位美国学者交谈时,笼统地透露了一些当年会谈的内容。当时,中国政府和苏联政府虽然开始了接触,实际上还互不信任,各存戒备之心,这种态度也影响了陈立夫和鲍洛莫洛夫的会谈。陈立夫认为,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关键时刻,莫斯科之所以愿意与南京亲近,主要因素是它害怕中国妥协,与日本携手合作。这样,可能会导致蒋介石答应日军通过内蒙古直达苏联边境,而当时德国也正从西线窥测苏联,那么,苏联将会面临德日两线入侵的威胁。因此,陈立夫在会谈中,既表示愿意与苏联友好,又显露出有恃无恐的态度。而鲍格莫洛夫既担心中国的妥协会导致日军对苏联的进攻,又认为中国国力太弱,以致在日德联合进攻苏联时,对苏联不会提供多少军事帮助。中苏改善关系,结成友好联盟,至多只是有助于防御日德的联合进攻而已,其作用并不是决定性的。因此在会谈中,鲍格莫洛夫一方面表示愿意中苏友了,但另一方面却又表现出不太迫切与不太积极的态度。
由于中苏双方各打各的算盘,这就使得陈立夫与鲍格莫洛夫的秘密会谈虽进行了很多次,却总是没有什么重大突破,双方都小心谨慎,如履薄冰。陈立夫曾经向鲍格莫洛夫提出了一个军事协定,但鲍格莫洛夫却认为这个协定只是对中国有利,苏联所能得到的好处并不多,而且万一协定公开,将会使苏联陷于很危险的境地,因此不肯与中国订立协定,这种讨论持续了半年多时间,还是没有多大进展。
陈立夫不时将会谈情况详细报告蒋介石,苏联的消极态度使蒋介石大为不满,他也不想在中苏会谈中表现得太主动,便指示陈立夫继续与鲍格莫洛夫进行这马拉松式的会谈。但到了1935年,日本加快了侵略中国的步伐,河北事件、张北事件、香河事件等相继发生,中日矛盾进一步激化,形势一天天紧张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不安了,他急忙找来陈立夫商量对策,陈立夫提出应该加快对苏交涉的步伐,在短时期内建立中苏合作关系,以便在必要时打出苏联这张牌。蒋介石点头表示赞许,并决定自己亲自出面。
1935年10月18日,由陈立夫陪同,蒋介石在孔祥熙的官邸接见了苏联大使,对有关问题阐述了中国的态度。在谈话中,蒋介石暗示,希望中苏两国尽快改善关系,希望尽快同苏联缔结秘密军事协定。他还向鲍格莫洛夫保证,中国政府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同日本签订反苏的军事协定。蒋介石的保证使鲍格莫洛夫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同时,中国方面的积极态度也感染了这位苏联大使。因此,鲍格莫洛夫向蒋介石提出一个建议:最好由南京国民政府派遣一名高级官员访问莫斯科,直接与斯大林会谈。蒋介石点头同意,接受了鲍大使的建议,心中也开始考虑出访莫斯科的人选。
第四部分独辟幽径(2)
在蒋介石接见鲍格莫洛夫后,南京国民政府于10月下旬在国内成立了中苏文化协会,这是蒋介石为争取中苏友好所作的一大姿态。
为了使鲍陈密谈向前大进一步,为了尽快缔结中苏秘密军事协定,也为了找到与中共接触的契机,12月,蒋介石决定派高级官员出访莫斯科。那么派谁到莫斯科去呢?蒋介石选定了陈立夫,将出访莫斯科同斯大林会谈,力争缔结军事协定,并寻找机会与中共驻莫斯科代表团进行接触这一重大而秘密的使命交给了他。此时的陈立夫可谓官运亨通,在12月2日举行的国民党五届一中全会上,已高升为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委员,步入国民党高级中枢领导人之列,成为蒋介石左右不能离的至关重要的人物。所以能受蒋介石如此重托。
陈立夫接受任务后,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蒋介石将这样重大的使命交给他,说明他在国民党中的作用已非他人可以取代了,想来真有点受宠若惊;忧的是此去责任重大,不知能否成功归来,想来又有点惶恐不安。但事已至此,还得努力去做,能否成功,只得听天由命了。陈立夫迅速做好了一切准备,再次晋见蒋介石,在聆听了蒋的训示后,便打点行装,启程赴苏。
1935年12月24日,陈立夫化名李辅臣,从南京乘车到上海,在上海秘密登上了一艘名为朴次丹号的德国邮船,他准备先到德国柏林,再从柏林转赴莫斯科。与他随行的是特工总部的设计委员会主任张冲,他化名江融清;另外还有新任驻德国大使程天放及随员。邮船离开上海码头后,很快便驶入辽阔的大海,海面上一碧万顷,不时有海鸥掠浪而过,陈立夫此时无心欣赏海上壮观的景色,他望着水天交接的远方,深深思考着很多问题。他想,到莫斯科后,将与斯大林谈判,斯大林的性格、品质会是怎样的呢?自己将如何进行这场谈判呢?如果谈判成功,签订了军事协定,将会开创一个新的局面。倘若谈判失败,后果会如何呢?想到这里,陈立夫顿时感到肩上任务的沉重,他的内心,也如这大海一样,蕴藏着不可估测的种种神秘。
由于同船还有电雷学校20多名学生准备赴德进修,他们不久前都听过陈立夫的演讲,因此,陈立夫不得不尽量做到保密。船每到一个检查站,旅客必须到甲板上接受检查,这时,陈立夫便戴上大墨镜,以免被人识出。平时,便蛰居舱房,托词有病不出门,饮食用品一律送到房中。
船到法国马赛时,上岸很麻烦,在检查护照时,全都集合在一个大厅中。于是陈立夫便要张冲先去,到最后一名时他才去,这时检查人员也很疲困,得以安全过关。然后,他们托船上茶房代为找了一家旅社,稍事休息后,到了晚上,便乘火车去了柏林。
陈立夫到了柏林后,与张冲住进市中心一家出租房间,这儿离中国大使馆较近,程天放则去大使馆就职,陈与蒋介石来往电报由程天放负责。当时,希特勒当政,正处于权力顶峰,大街小巷特工密布,气氛十分紧张。蒋介石要求陈立夫在柏林静等行止,何时进入俄罗斯,要根据形势演变决定。由于陈立夫此行是秘密的,他与张冲不能公开活动,一般情况下都闭门不出。他只是希望尽快得到蒋介石的指令,好尽快东行,但天天盼望,都无消息,只能在惶惶等待中消磨时光。
后来,终于得到蒋介石的指示,说是到俄国“为时尚早,可先到法国、瑞士、意大利一行”。于是,陈立夫与张冲便遵嘱前往这些地方旅行,为了避人耳目,每到一地,都住最贵的旅社,因为这类旅社,一般中国人是不去的。他们白天蛰伏,晚上出来逛夜总会、看电影,打发时光。
陈立夫在出国时,为恐走漏消息,曾写了十几封亲笔信,嘱夫人孙禄卿隔几天便从杭州发往南京,告诉亲友与相关人士,说他在杭州有病休养,所以报端没登载陈立夫出席国内一些会议的消息,虽有种种猜测,但很快释疑。
日本方面不知怎么探知蛛丝马迹,不久便放出试探的谣言,说蒋介石派陈立夫赴苏俄,将与苏俄联合对日等。苏联听此消息后十分害怕,恐轴心国因此而联手制俄,因此对陈立夫赴俄不再热心。
在此情况下,蒋介石对中苏关系作了错误的分析,他认为:“日俄两国对我中国,有一相同的企图,就是迫使我们中国脱离西方,尤其对美关系,而陷入孤立地位,只有听任他们的宰割。日俄两国……为了共同对付西方尤其是美国,亦可以瓜分中国为条件,而互谋妥协。”基于这种错误的分析,蒋介石认为直接与苏联进行高级会谈的时机尚未成熟,如果匆匆行事,到时机密泄露,将使中国陷于难堪境地,因此,急令陈立夫取消赴苏计划,迅速返国,不得有误。
当时,陈立夫正在匈牙利旅行,中国驻土耳其大使贺耀祖专程到匈牙利,传达蒋介石指令说:“现在情势不佳,风闻日本已推测蒋委员长派陈立夫到苏俄去,苏俄获此甚感不安,深恐引起轴心国家对苏俄发动战争,故蒋委员长已令我转告不必去苏俄了。”陈立夫接电后,感到十分意外,他还不知个中底细,当然更不知道蒋介石的用心何在,他只知道服从命令,这是他跟随蒋介石多年所形成的习惯。因此,他接到密令后,二话没说,即收拾行李,与张冲一道,踏上了返国的旅程。
第四部分独辟幽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