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更是恨之入骨,只是刚刚当上皇后,摸不准长孙家族的势力和底细,暂时也没有动他。长孙无忌从此在朝中也处于半退隐状态,重大朝议再也插不上手。
高宗显庆四年(公元659年),一直对长孙无忌怀恨在心的许敬宗借一起朋党案件,把长孙无忌牵扯进去,诬称他构陷忠臣,伺机谋反。
高宗起初闻言还真吃了一惊,说:“果真如此吗!朕舅为小人挑拨,不至于谋反吧?”
许敬宗一脸忠心耿耿:“为臣我推究始末,反状已露,陛下以此为疑,恐怕不是社稷之福。”
高宗流泪说:“我家不幸,亲戚间屡有如此事发生,往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现在元舅又干这事,使朕愧对天下人!如果事情属实,怎么处理?”
许敬宗答道:“房遗爱乳臭未干,与一女子谋反,能成什么大事!长孙无忌与先帝一起谋取天下,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名。如果哪天他忽然起事,陛下您派谁能抵挡他!为臣我从前也见过先例,宇文述与宇文化及父子都为隋炀帝亲任,结以婚姻,委以朝政,一夕事发,先杀不附已之人,为臣一家也惨遭杀害,其余大臣惶恐听命,不过数个时辰,隋室已亡!”
听毕许敬宗这一番“推心置腹”又极有理的话语,前鉴不远,高宗又泣道:“阿舅真干出谋反的事,朕也不忍杀他,天下、后世将如何评论朕啊!”
这许敬宗也是贵族出身,明晓历史通义,马上说:“汉朝薄昭,也是汉文帝的舅舅,也有拥立之功。薄昭仅仅犯了杀人之罪,文帝就让朝臣们身穿孝服齐坐于薄昭家门口哭吊活人,逼得薄昭自杀,至今天下以汉文帝为明主。现在,长孙无忌忘两朝大恩,谋移社稷,其罪与薄昭不可同年而语啊。他是司马懿、王莽一类人,陛下稍加犹豫,后悔无及!”
一番话语,高宗深以为然。竟不加亲自推问,就下诏削夺长孙无忌太尉封号及封邑,流放黔州。史书中虽无明言武后在此事件中有何言语举动,但枕边风肯定吹了不少。不久,许敬宗又派人到黔州重审长孙无忌谋反案,到州后逼令无忌自缢而死,并抄没家产,子孙长流岭外荒野之地。
以元舅之尊,定立之功,长孙无忌只因不赞和高宗易立武后,竟遭杀戮,可见昏主遇诈妇,加之奸臣推波助澜,遗祸匪浅!
但思及长孙无忌鞠审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的案件,肯定也在里面做了不少猫腻,而且顺便把太宗宠爱的吴王李恪也牵连进去,枉杀先帝爱子,最后他自己被诛杀,也有报应之理。
宗室名王,独称军功——河间王李孝恭
河间王李孝恭是唐高祖李渊的堂侄。李渊当年攻克京师后,拜李孝恭为左光禄大夫,不久又任其为山南道招慰大使,带军直入巴蜀,降下三十余州。由于李孝恭借唐朝兵威四处征伐,抚慰有加,往往书檄到处兵不血刃,保全了许多性命,可称得上“仁德”二字。高祖武德三年,李孝恭又献计进攻萧铣的割据政权,李渊非常欣赏他的计策,进爵为王,并改信州为夔州,拜孝恭为总管,命他广造大船,教习士兵水战,准备进攻萧铣。
萧铣是后梁宣帝曾孙。当年北周趁梁国内乱入境大掠,象征性地保留了梁国。隋文帝时萧铣的爷爷萧岩叛隋入陈。陈国灭亡后,隋文帝杀掉了萧岩。萧铣自幼丧父,家里很穷,靠卖字作书挣钱养活母亲,为人十分孝顺。由于后来族内的萧氏成为隋炀帝皇后,萧铣沾光被授以罗川令的官职。军叛隋,众人本来要推校尉董景珍为主,这位武人倒有自知之明,他对众人说:“我家世寒贱,起事以我为名没有号召力。罗川令萧铣是梁国王孙,宽仁大度,有梁武帝之风。我还听说帝王龙兴,都有符名吉兆,隋朝的冠带都叫‘起梁’这个称呼,冥冥之中预示着萧家梁国该中兴啊。现在请萧铣为主,不正是应天顺人吗。”大家找到萧铣一说,果然帝王贵胄,没有一般书生畏怯怕事之意,马上大悦应承,即日自称梁公,改易服色,建立梁国旗帜。
不久,附近义军和起义官军纷纷来投,隋朝派军来攻,都纷纷败走。萧铣于是称帝,署置百官。隋炀帝被弑江都,一时间天下无主,岭表诸州纷纷归降萧铣,九江、南郡也相继为梁国所据,当时东至三硖、南尽交趾、北据汉川,全都成了萧铣梁国的地盘,胜兵四十余万,成为南方雄国。
唐高祖武德元年(公元618年),萧铣迁都江陵,开始与刚刚建唐的李家有了遭遇战。由于萧铣属下将领多横恣杀戮,他就以罢兵为名把诸将召回,想趁机剥夺这些将帅的权力。已经当了梁国大司马的董景珍等人相继怨恨叛乱,纷纷被杀,以至于萧铣的故旧边将各自心怀疑惧,实力大减。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李孝恭率大军,统水陆十二总管,大兵直逼江陵。萧铣的江州总管盖彦举是个懦夫,乖乖献上五州之地投降,致使梁国门户大开。梁将文士弘等人率兵拒战,但哪里是李孝恭王爷和李靖将军的敌手,立时军溃。萧铣刚刚为了换将而遣散兵士,身边只有几千人的宿卫之士守城。唐军忽至,他急忙下诏追还遣散至各地的军队,但梁国疆土辽阔,山河纵横,众军急忙往江陵赶也赶不及。李孝恭纵兵布长围把江陵围得铁桶一般,很快就攻克了水城,俘获舟船数千艘,依附梁国的交州总管丘和、长史高士廉等人本来是带人来拜谒萧铣的,听说梁国兵败,新主对自己又无恩宠,就都转头到李靖军门投诚。
萧铣禀乘梁家一贯的“仁义道德”,自度救兵难于赶到,就对属下说:“天不助梁,数次亡国。如果战至力屈而降,唐军必因军士死伤而大杀城内百姓。怎能因为一人之故而使百姓遭殃呢。现在城池还未被攻拨,我先出降,可能会保全民众。众人失我,何患无君!”于是他亲自巡城下令投降,守城军士都号哭不已。。'
萧铣祭拜太庙后,率官吏赴李孝恭军门请降:“当死者惟有我萧铣,百姓无罪,请勿杀 掠。”李孝恭马上派人把萧铣用囚车送至京师。
李渊见了萧铣,当面大骂这位玉面王孙的“罪过”。
萧铣一脸凛然,对答说:“隋失其鹿,英雄竟逐。铣无天命,故至于此。亦犹田横南面,非负汉朝。若以为罪,甘从鼎镬。”李渊竟下令斩萧铣于都市,时年三十九,称帝五年。
萧铣言语不卑不亢,字字有理,他确实与李家唐朝没有深仇大恨,竟不免身死,可见李渊此人小气得很。此外,另一个仁德的大英雄窦建德,也是在兵锋正盛之时忽然被擒,也被李渊下令杀于都市,似乎不得不让人相信“天命”这两个字。
李孝恭平灭萧铣后,被拜为荆州大总管,岭南四十九州皆望风而降。武德七年,他又率兵击败江东辅公袥的反叛,平定江南,拜扬州大都督,江淮及岭南诸州都归他所统摄。隋灭乱起,李氏家族除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等带兵横行天下外,宗室中只有李孝恭一人算能独当一面,并立有击破梁国的大功。然而,李孝恭本性还算得上宽恕退让,没有骄矜自得之色,故而李渊、李世民都对他十分亲待。
功成名就之后,这位王爷不喜反悲,对左右说:“我住的大宅子真是太宏丽了些,应该卖掉再买座小院子,能住就可以了。我死之后,诸子有才,守此足矣。如果这些犬子不才,也免得这么好的大宅子便宜了别人。”
贞观十四年,李孝恭暴毙,得急病一下死掉,时年才五十岁,正当壮年。李世民亲自举哀,哭之甚恸。
观史书所记,李孝恭只是一个武豪之人,胆识不凡,但也并无十分过人之处,从他对待萧铣就可以看出端倪。如此金枝玉叶一个仁德乱世皇帝,并非是唐朝的叛臣,又没有与李家大动干戈,因以百姓为念前来投降,李孝恭竟无任何礼之亲之的举动,捆起来放进囚车直送京城,没有丝毫堂皇的风度和气魄,更无高贵人格的体现,所以,其知天命之年忽遭横死,也没什么令人值得叹惋的。
贤辅谋深 遭逢明主——莱公杜如晦
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其祖父杜果官至隋朝工部尚书,其父杜咤为隋朝昌州长史。杜如晦自少聪悟,好谈文史,是个典型的彬彬书生。隋炀帝大业年间作为候补官员,只补个滏阳尉的小官,不久就弃官回家。
秦王李世民平定京城时,引为秦王府兵曹参军。不久,当时的太子李建成恐怕秦王府内英才云集,日后于已不利,就以朝廷名义把许多李世民的手下文武从秦王府中调去外地任职。
房玄龄当时对李世民讲:“府僚去者虽多,不足惜也。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之才。大王您如果想经营天下,非此人不可!”李世民大惊,忙把已经调离的杜如晦追回。
在平定薛仁果、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的战争过程中,杜如晦作为李世民高参,对军旅戎事剖断如流,深为时人敬服。
李建成对杜如晦非常忌讳,他对齐王李元吉说:“秦王府中可惮之人,惟杜如晦与房玄龄耳。”随即就借机向高祖李渊讲房、杜两个人的过失,把他们调离李世民的秦王府。
杜如晦虽然被外调,暗中不时潜回李世民处替他出主意。“玄武门之变”成功后,他的功劳与房玄龄相等,不久就被太宗拜为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
贞观初年,他与房玄龄共掌朝政,制定典章,品选官吏,好评如潮。贞观四年,杜如晦病重,李世民亲自去他家中探望,抚之流泪,在他咽气前超升其子杜构为尚舍奉御。即使皇帝如此贵重其人,杜如晦仍旧抗不过疾病之侵,死时年仅四十六。
太宗哭之甚恸,赠司空,徒封莱国公,谥曰成,并手诏为制碑文。后来,有一次唐太宗吃块美味的香瓜,不知何因忽然忆起杜如晦,怆然泪下,遣人以所食之半奠于这位文臣的灵牌前,并不时送御馔祭奠。在杜如晦的每年忌日,太宗都派人到他家里慰问其夫人儿子,还一直保持其公府的官吏僚佐职位。“终始恩遇,未之有焉。”
杜如晦二儿子是尚城阳公主的驸马爷,后来因牵涉进太子李承乾谋反案中被斩。袭爵的长子杜构本来官为慈州刺史,因弟弟一案也坐贬岭南,死于边野。不知晚年的李世民,是否因为三子迭叛而伤透了心神,再也顾及不到这位功臣的后人了。
智者尽言 青史美臣——郑公魏征
魏征,字玄成,巨鹿曲阳人。魏征自少孤贫,但落拓有大志,不事生业,而是选择了一个偏门,出家为道士。他为人好读书,多所通涉。隋末时,见天下渐乱,他特别偏重阅读春秋战国那些纵横家的著作。李密起兵后,他前去投靠。后来又被窦建德抓到,因其有才,被拜为起居舍人。建德被擒后,太子李建成闻其名,引为直洗马,对他非常敬重。魏征当时见秦王李世民勋业日隆,常常劝李建成早早除掉这位兄弟。
玄武门之变,建成被杀后,李世民亲审被抓获的魏征:“你离间我兄弟关系,为什么?”魏征回答:“皇太子如果早听我的话,必无今日之祸。”其实李世民早就钦闻魏征大名,根本不想杀他,登基后拜其为谏议大夫。
实际上,太子李建成也是个不错的人,只不过自己被杀后,完全失掉了“话语权”,后来的太宗臣子肯定会大捧李世民,极力贬低李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