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营。北大营顿时火光冲天,人喊马叫,一片混乱。正在值班的赵镇藩拿起电话,向王以哲报告了这一突发情况。
东北军主力入关前,留了十几个人由参谋长荣臻负责留守。王以哲将日军动向详细向荣臻报告,并请示怎么办。因为事先蒋介石有言在先,荣臻不敢做主,他只好向北京的东北军总部请示。北京的回话说:“要慎重从事,一切听从南京政府,不许抵抗,坚决不抵抗!”
为什么不抵抗!荣臻无法理解,面对危急军情,他含泪向第七旅传达说:“不准抵抗,把枪锁进仓库里,挺着死,大家归天成仁!”
王以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电话中大声地说:“当兵的不喜欢吃素,不叫进攻,自卫总可以吧。不抵抗是做不到的,日本人冲进了营房,让我们把枪锁进仓库我做不到!”
荣臻坚持说:“做不到也要做,这是蒋委员长的命令,出了事你王以哲有十个脑袋也不管用!”
过了半小时,王以哲出现在荣臻面前,他说:“日军已冲进了北大营,弟兄们死伤无数,中校军械官也被打死了。现在到了非常时刻,是否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道手中有枪眼睁睁地等着鬼子杀我们吗?这种怪事天下从没有发生过,我们能这样等死吗?”
荣臻还是那句话:“你回去吧,命令部队不抵抗!”
王以哲真想上前给荣臻一个耳光,但他忍住了,气愤地转身出了门,他返回的路已被日军占领,只得绕着道往回走。
王以哲刚走出不远,荣臻就接到了南京军委会的十万火急电报,电文如下:
顷准日本公使馆照会,内开:陆军省奏明天皇,准予关东军在南满铁路附属地内自动演习,届时望各军团守阵地,切勿妄动,以免误会,切切此令。军事委员会筱。
“有这种演习吗?真的是日本人说的那种演习吗?”荣臻看着电报,脑袋瓜走了神。枪声响到天亮,荣臻自言自语地说:“天亮了,他们的演习也该结束了吧!”
天亮了,日军看得更清楚了,他们穷凶极恶地向中国士兵射击,中国士兵一批一批地倒在血泊之中。日军虽然来势汹汹,但驻沈阳的只有三个中队,总共650人。东北军第七旅有1。2万余人,武器装备也精良,只要稍作反抗,650个日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然而,他们由于执行了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手脚被束缚,一枪不能还,许多官兵白白地葬送了生命。
至9月19日中午,抚铁岭的日军赶来增援。离旅部较远的七旅六○二团团长王铁汉听到枪声,命令部队边打边向东山嘴子撤退。这时旅部通向各团的电话线中断,各团只得独自为战,六一九团、六二○团见六○二团向东山嘴子撤退,也纷纷向东山嘴子撤。但日军紧追不舍,第七旅官兵见东山嘴子地方小,地形也不利于坚守待援,便又向锦州方向撤退。
日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沈阳城,张学良的东北边防军长官公署被贴上了“大日本国关东军占领”的封条,办公桌内的文件和铁皮箱文件统统被日军抢走。辽宁省政府大门也被贴上了关东军的封条。猩红可憎的日本“膏药旗”衬着翻滚的寒云,在沈阳城高大的建筑物上飘拂。鬼子兵进入沈阳城后,疯狂地向中国人开枪,肆无忌惮地抢劫财物。一队一队的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被绳子捆绑着送往郊区枪杀,他们之中有人想挣脱绳子逃跑,但是沈阳是鬼子的天下,处处有鬼子兵来往抢劫,无力反抗的老百姓根本无法逃脱被杀戮的命运。那些送往郊区的老百姓,一到目的地,就遭到机关枪的扫射,被击中的老百姓身上起了火,他们在地上翻滚呼叫着,鬼子却惨无人性地观望着。吉林省主席兼东北边防军吉林驻军长官张作相因回锦州奔丧,由参谋长汉熙宁代理公务。21日日军进攻吉林时,汉熙宁命令部队打开城门,欢迎日军进城,日军一枪没放,占领了吉林。
不抵抗束缚了手脚(3)
沈阳、吉林沦陷的消息传到了北京,张学良这才明白关东军演习是假,入侵是真,十分气愤。他立即召集了东北军在北京的领导人,召开紧急会议,首先向大家通报了日军占领沈阳的动向。然后与大家商讨应变对策。大多数人说,只有迎头痛击,奋起反抗,才能挽救不利态势。可是,张学良的顾问顾维钧说,这事牵涉面很大,涉及国际斗争,起初就向南京政府报告过,现在还是向南京政府请示方针为妥。他建议立即向南京政府发电报,要求国民政府向国际联盟提出抗议,呼吁国联出面处理这一局势。
最后,张学良总结大家意见时说:“顾维钧先生的建议很好,我加一条,请求南京政府准许我们抗击日军,现在反击还来得及。”
大家同意他的意见,异口同声说:“对,亡羊补牢,来得及!”
会后,张学良亲自拟了电报,发给蒋介石。可是,令他们失望的是,回电的内容依然是:“避免时局恶化,坚持不抵抗。”
东北军官兵得知蒋介石不许抵抗,个个义愤填膺,骂声连天。张学良这时还沉迷在对蒋介石的信任中,他耐心地向大家解释说:“弟兄们,你们爱东北,我呢,我爱中国,更爱东北,因为我的祖宗庐墓均在东北。一旦失去东北,我永远不安,但我实不愿以他人的生命财产作我个人的牺牲品,而且也不愿以多年相随,屡其患难部属的生命,博我一人民族英雄的头衔。这次日本来犯,其势甚猛,我们必须以全国之力赴之,始能与它周旋。如能全国抗战,东北军在最前沿是义不容辞的。”
显然,张学良的劝说苍白无力,难以平静骚动的军心。但他除了多次重复这些话以外,别无他法。
日本制造“九·一八”事端,全国民众沸腾,蒋介石再也坐不住了。他在黄埔路官邸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应付策略。张学良原先的澳大利亚籍私人顾问端纳,自张学良归顺南京政府后,被蒋介石请来当私人顾问了。蒋介石一向迷信洋人,他把端纳视为贴身“军机大臣”,有什么疑难问题必请教于他。端纳也好为人师,只要蒋介石向他提出问题,不管自己懂不懂,总是滔滔不绝。今天,蒋介石刚说完会议议题,他便眉飞色舞地说开了:“我大半生都在研究日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半个日本人。”他越说声音越大,“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在政治、经济上推行改革,改革浪潮一浪推一浪,他们的钢铁数量和质量已名列世界前茅,军队数量和质量也名列前茅。他们的天皇政府管不住军人,军人做梦都想打仗升官,以显示自己的才气。关东军是日军之精锐,他们一个关东军士兵能打败我们东北军十个甚至百人。我可以断定,张学良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东北军的任何抵抗都是无效的,甚至举全国之武力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你们想试试的话,我想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说到最后,他建议发电报向国际联盟求援,同时请求美国政府行使九国公约,制止日本扩张政策。
在场的人都迷信这位洋顾问,对他的发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敢说个“不”字。
蒋介石原先的一点反抗精神没有了,接着端纳的话说:“诸位,顾问的话是至理名言,我曾留学日本,对日本军人素质略知一二。我们现在只能以静观动,要保持高度的耐心,等待国联做出公正裁决。现在必须上下一致,先以公理对强权,以和平对野蛮,忍痛含悲,暂取逆来顺受态度,以待国联公理之判断。”
何应钦插话补充说:“这件事我们不能感情用事,比如球场上发生争执,如果一方犯规,解决的办法只有听从裁决。”
何应钦的比喻不伦不类,引起会场上一阵骚动,蒋介石挥挥手说:“我们静候国联的回音,散会!”
恰巧,国联正在日内瓦召开第12届大会,中国代表施肇基接到外交部发来的电报,便将日军入侵东北的情况向会议作了报告。国联理事会根据中国的呼吁,9月30日下午,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日本军队从中国东北撤回,撤回南满铁路沿线。日本也是常任理事国,国联怕得罪日本,决议的后部分说,日本根本“无领土野心”。
蒋介石把中国的命运寄托在国联,而国联是个松散的软弱无能的国际组织,日本根本不听国联的决议。关东军司令本庄繁看到报纸上刊登国联的决议,哈哈大笑说:“国联是个什么东西?它既不是我的父母,也不是我的上级,国联决议只能当我的手纸,我马上用它来擦屁股。”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占领辽宁、吉林,继续向黑龙江疯狂进攻,胜利了的日军发着淫威,像追杀兔子一样,追杀着中国人。
马军虽败犹荣(1)
关东军轻取辽宁后,本庄繁向日本陆军部建议:占领辽宁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下一步要想占领全中国,必须先占领黑龙江。巩固了整个东北,才能南下。
陆军部当天回电:同意先北后南方案。
本庄繁拿着回电,对同僚们哈哈大笑说:“这就是我占领东北和占领全中国的通行证。”
他指着地图说,“黑龙江省会齐齐哈尔地处松辽平原,中东路、洮昂路在此交会,向东、向西、向左、向右都方便,我们占领了这个地方,能守能攻,必将战无不胜。”
司令部参谋坂垣手指地图上的洮昂地名说:“洮辽镇守使张海鹏是我的酒肉朋友,他在酒席上多次托我替他找个日本姑娘当老婆,还说这事如能办成,他什么话都听我的。现在,正是利用他为皇军服务的好时机。”
本庄繁对坂垣说:“你立即发个电报给他,就说日本姑娘过几天就送到,要他即刻宣布独立,投靠皇军,为皇军进攻黑龙江打先锋。”
洮辽镇守使是明清时期的地方武装编制,掌握着相当于一个团的兵力。张海鹏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他平时对自己这个镇守使职务就很不满意,接到坂垣的电报,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口气喝了半碗白酒,仰脸吼叫着:“日本人来了,我的苦日子熬到头了,我马上要升官发财了,我有日本老婆了。”
张海鹏宣布独立后,派八个人到沈阳关东军司令部向本庄繁递送了“独立宣言”,并请求日本人接管洮辽。
“九·一八”事变以后,随着日军侵略的扩张,事态渐明,张学良才认清了日本人的野心,反思自己的过错,悔不该传达蒋介石的不抵抗命令,责备自己应变能力差,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将功补过。当他听到张海鹏叛变投敌的消息后,十分气愤。决心设法制止张海鹏的行为,组织力量在嫩江构筑工事,阻挡日军北上。他命令黑河警备司令马占山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兼总指挥,招兵买马,扩大武装,任命谢珂为副总指挥兼参谋长。
马占山没到任前,谢珂主动拉起队伍,赶到嫩江大桥,构筑北岸防御工事。东北军骑兵团在“九·一八”事变中打散了一部分,也到这里向谢珂请战。
10月16日拂晓,张海鹏打着太阳旗北上,他的部队前锋刚踏上江桥南端,就遭到北岸猛烈炮火的痛击,倒下一大片,幸存的抱头窜逃。张海鹏又组织一次冲锋,一到桥边,同样遭到炮火的杀伤,残兵败将抬着伤兵,跌跌撞撞地向后逃。张海鹏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督战,不许士兵们后